《探玉》欧吉开开

121、他……

　　“他身患顽疾，老道也是研究了好几日，今日才想得法子为他根治。萧世子来得巧，且也瞧一瞧。这是我青云观才南疆寻来的蛊虫，受引进去他体内，必能一除病根。”
　　南疆蛊虫？
　　听到这四个字，被捆绑得无法动弹的莫尘顿时脸色大变，求救地看向脸色同样难看的萧凌。

　　眼见云柯不是开玩笑，真的打开了琉璃瓶的瓶塞，萧凌不甘地握了握拳头，开口道：“云柯道长好心。本世子的随从前几日失踪，寻找多日未果，原来竟是青云观出手相救，本世子由衷感谢！”
　　听到他认领了莫尘，云柯动作一顿，目光晦暗地扫了一眼萧凌，突然哈哈一笑，将琉璃瓶的瓶塞复又盖上，扯了莫尘口中的布团。
　　冷眼看着他大口大口喘气，说道：“原来是萧世子的人。”

　　云柯如此态度，萧凌如何能不晓得跟踪之事败露。
　　他嗔了口气，辩解道：“本世子没有恶意。只是担心云清道长安危，才让莫尘悄悄护送。”

　　“从孟府护送到青云观？”云柯反问一句。

　　萧凌无言以对，沉默下来。

　　云柯冷笑一声，敬告道：“萧世子在京中行走艰难众人皆知。但小不忍则乱大谋，惠亲王一代人才，生下的儿子不该是庸才。”

　　这话出乎萧凌的预料。
　　原以为青云观会狠狠踩他一脚，谁曾想云柯这一番话，却似在提醒他韬光养晦，其中寓意更是深远难测。

　　当初父王被圣上怒贬封地，他几乎是连王府都没有回，就带着贴身侍卫赤条条地去了封地，将他母子二人留在京中以做质子不闻不问。
　　萧凌心寒，不愿再依赖这个绝情的父亲。所以开始为自己的前程谋算。
　　然而董府却在这时候落井下石，几欲取消他和董文萱的婚事。
　　他在京中已经没有了依仗，若再失去董府的支持，往后他在京中的日子只会更难过，恐怕连无极宫里那个残废都不如。
　　他是拥有袭爵权利的惠亲王世子，凭什么要过那样人厌狗嫌的日子？
　　为此，他几番奔波，连从瞧不上眼的孟探玉也屈尊相交……

　　见萧凌听了云柯一句话就神色凝重，一言不发。

　　云柯没有追究他为何派莫尘跟踪董文毓一事，也没为难他主仆二人。解了莫尘身上的绳索，便让道童将二人从后山门送出去。

　　恍恍惚走出青云观，萧凌站在高大的树荫之下，望着头顶透过叶隙闪烁的阳光，觉得心里有点儿暖意升起来。

　　“属下办事不力，请世子责罚！”离开青云观的范围，莫尘自觉下马，单膝跪在萧凌面前请罪。
　　自打跟在萧凌身边，他就没有出过差错。这次折在青云观的手中，他既不甘又愧疚。

　　“放你一马。”
　　看着艳阳照耀的青山，萧凌的心情从未如此敞亮过。对于莫尘的失误，他也全然不追究。
　　虚扶了一把，道：“回宫向太后复旨。”
　　“是！”

　　青云观中，萧凌主仆离开后，云柯就走到了隔壁的温泉之中。
　　董文毓已经醒过来，从池子里转移到了旁边的玉石床上。她盘坐其上，正在调息。
　　孟探玉坐在玉石床边，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唯恐一眨眼人就从他眼前消失一般。
　　云柯看得好笑，揶揄道：“孟公子，你爹都找上门来了，你还不回去，诚心给我们青云观惹麻烦？”
　　孟探玉蔑了眼老不正经的云柯，道：“虽然她醒了，但她不走我就不走，你别变着法儿撵我。”

　　云柯轻笑，看向悄无声息睁开眼的董文毓，问道：“感觉如何？”

　　“尚可。”
　　董文毓淡淡地回了两个字，便下了玉石床。稍稍伸展一二，便看向孟探玉，道：“你我出府已有四日，如今我已痊愈，该回去了。”
　　听她这么说，孟探玉唯恐她在逞强，道：“没事。我爹都来过一趟了，府里好交代。你才醒没多久，再住两日调养调养？”
　　董文毓摇头：“密道之事不可拖延。”
　　“你还要查？”孟探玉惊讶地站起身，不解道，“你要查到什么地步？再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他后怕极了。
　　这还没查到什么地步，人就差点儿栽在密道里出不来，如今还不吸取教训，再出事怎么办？

　　董文毓定定地看着举足无措的孟探玉，忽然抬手压在他的肩头上，轻轻捏了捏，让他冷静下来，说道：“这些人沉寂数日，突然又有所举动，说明锦州那边出了情况，若我不加紧查探，郑微或许有生命之忧。”
　　“郑微？”孟探玉惊讶不已，“关他什么事？”

　　董文毓沉默了一会儿，看了眼一旁的师兄云柯，而后简单地解释道：“我与他共设一局，引‘鬼狐’背后的人现身。”

　　只这一句话，孟探玉心中千回百转，忽然之间明白了她为何听到青云观有事之后就急匆匆地赶回来。而且当时面对黑衣人时，他们一点也不紧张意外，原来，这一切都是设计好的。
　　而其中的引，却是那封信。

　　明白事情的严峻，孟探玉立刻收敛了不相干的情绪，皱着眉头道：“密道被炸，张大人找到了一封信，是之前咱们找到的那封吗？”
　　“不全是。”董文毓答道。
　　回想起那时她从信封中抽出一张信纸的行为，孟探玉恍然大悟：“你刻意让他把前半部分信带走的？”
　　董文毓点头：“若非密道突然炸裂，也许现下我们已经找到了‘鬼狐’背后的人。”

　　突然炸裂？

　　这四个字让在场的几人都十分意外，云柯思索片刻，问道：“难道不是因为那个黑衣人发现了你的踪影，故意跟你同归于尽？”

　　董文毓摇头：“他并没有发现我。事发之事，我还曾打算拉他一把，可惜……”

　　这件事让董文毓也百思不得其解，密道中除了她和黑衣人，并无旁人，怎会突然引爆埋在墙中的炸.药。

　　“事不宜迟，咱们回城再探查一下。”
　　这种事耽误得越久越麻烦，说话间，孟探玉便和董文毓一道出了隐阁，回城。

　　因为云柯的禁令，塔吉只能在隐阁机关之外的范围活动。
　　看见孟探玉二人出来，她没有急着跟上去，而是悄悄躲到了一棵大树后。等落后的云柯出来，趁他一个不注意，突然跳出来，以极快的速度挟持住云柯，一手拽住他宝贝至极的山羊胡子。

　　云柯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反击，却忽然听到一个稚嫩的女娃声音从身后传来：“牛鼻子老道，我说过，你的胡子一定会落到我手里！”
　　这一听，不就是跟在孟探玉身边那个没规矩的北荒丫头？
　　云柯被她的态度气得吹胡子：“臭丫头，松开老道！否则，老道让你今天出不了青云观的门……啊……”
　　云柯话音还没落下，下巴就传来一阵无法言说的剧痛，痛得他下巴发抖，发出喉咙的声音都颤了几个音儿。

　　听到云柯猝不及防的惨叫声，塔吉得意地跳开，瞥了眼手中参差不齐的胡子，嫌弃地丢到一边，飞快地追上了前头的俩人。

　　云柯破音疼的声音穿透林间，传到前头俩人的耳朵。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来，才一扭头，就看见塔吉蹦蹦跳跳地跑过来，看样子高兴极了。

　　孟探玉听着那音儿都觉得肉疼：“后头怎么回事？”
　　塔吉一脸天真地回道：“没事，云柯道长摔了一跤，我刚扶了他一把。”
　　只是扶了一把？
　　不像吧……

　　偏塔吉打着哈哈不说实话，唯恐后头的云柯追上来，赶紧地推攘着二人离开了青云观的范围。

　　路上没有耽搁，三人很快就回到了城中。可还没进孟府的门，宫里就来了人将他们截下。
　　来的人是皇帝身边的高内侍。
　　他一见着人，就眉眼弯弯地笑着迎上去，说道：“孟公子，董大人，这可巧了，陛下正要召见你们。眼下在门口碰到了，老奴也不用进府上叨扰了。这边请！”

　　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孟府，又看了眼高内侍满面客气地笑容，孟探玉吩咐塔吉回去保平安，而后便和董文毓一起，跟着高内侍进了宫去了养心殿。

　　养心殿中，皇帝高坐上首，一手朱笔一手奏折，正专注地批阅着。
　　早他们一个时辰离开青云观的张大人此刻站在殿中央，垂头垂脑，一副被罚站的模样。
　　看见他二人前来，张大人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

　　见状，孟探玉心觉不妙。他偷偷看了眼身边的人，她依然云淡风轻，好像什么也不怕。
　　与她并肩而战，孟探玉像吃了颗定心丸，眼神坚定，中气十足地一同给皇帝请身。

　　闻声，皇帝放下手中的奏折和朱笔。
　　受了二人的参拜礼，便端起手边的热茶，刮了两下杯沿，看向董文毓，语气平静的关切道：“听张卿说你前几日受了重伤，眼下便能如常行走，没大碍了？”
　　董文毓颔首回应：“已无碍。”

　　皇帝点了点头，腾出一只手，从皇案上抽出一份叠起来的宣纸，示意身边的高内侍打开，状若无意地扫了扫，道：“既然无碍，张卿去青云观问话，你为何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