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玉》欧吉开开

109、他……

　　听了一下俩人打得哑谜，孟探玉一猜就是大房那边的人。早上冯婆子才拿了东西过去，他们还盯着，到底想干嘛？
　　大哥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他们三房在孟氏根本没有半点威胁度，孟探玉都不明白大夫人的敌意是从哪儿来的。
　　都是一个屋檐下过活的人，天天被人盯着不放，任谁都不舒坦。孟探玉心中暗自记下，直觉得找个机会彻底断了大房的心思。

　　撇下方婆子，一进院门，香岚就让院里伺候的丫鬟看好院门，带着孟探玉二人进屋。
　　“徐大夫说夫人的是心病，若不能从根上解决，用再多的药也是枉然，是以这两日也只是让奴做些药膳养着。”
　　说起这个，香岚一脸愁容，可见这两日尤氏的状况都不好。
　　走到里间，香岚轻手轻脚地将幔帐撩开，给董文毓让了一个位置。

　　董文毓粗粗看了眼尤氏的面色，问道：“从茶楼回来那日就是如此？”
　　香岚点头：“夫人总是做噩梦，半夜惊醒后便睡不下。昨儿三老爷回来了，夫人才睡得熟些。”
　　可惜三老爷公务繁忙，连儿媳妇的媳妇茶都没来得及喝，天不亮又回了刑部，竟连夫人身体不佳都没察觉出来。
　　孟探玉在一旁，看董文毓的神色，对香岚招了招手，道：“这里有爷跟少夫人，你去外头看好，别让人进来打扰。”

　　香岚出去后，董文毓才给尤氏探脉。
　　心中有了大概后，从袖中取出那只提早准备的香囊，放到尤氏鼻尖。后者轻轻地嗅了一会儿，紧皱的眉头竟就渐渐舒展开来，连呼吸都均匀了许多。
　　而后，董文毓便将那只香囊挂在床头，以保尤氏能够在睡梦中也嗅到。
　　注意到孟探玉看了眼尤氏的腹部，董文毓解释道：“这只香囊里装的药材能让你娘宁神静气，对胎儿没有影响。”
　　孟探玉摸了摸鼻头，道：“我可没怀疑你。只是担心我娘如今的身体，会不会影响……”
　　“答应过你的事情我会做到，你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会平安。”

　　才说了这么一句话，尤氏就悠悠转醒，恍惚间看见儿子在床边，下意识就伸手过去。
　　见状，孟探玉赶紧握住尤氏的手，关切道：“娘，你怎么样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尤氏迷糊地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娘，儿子带文毓过来给你看看身体。”
　　闻言，尤氏才注意到站在孟探玉身后的姑娘。良久，她才醒过神来，在孟探玉的搀扶下坐起身来，道：“是娘糊涂了，都忘了今日该是文毓敬茶的日子。”
　　说起这个，孟探玉又想到了董文毓说的话，心里梗得慌，别扭地看了眼身后面不改色的人，转而宽慰尤氏：“反正文毓都嫁给了儿子，媳妇茶早晚都能喝，如今娘的身子要紧。”

　　尤氏深深吸了一口气，注意到床头挂着的香囊，取来鼻尖又闻了一闻，一股清香浸入脾肺，心中的阴郁顿时少了三分，她不禁又多嗅了一会儿。
　　“这是文毓做的？”
　　孟探玉点头：“嗯，今儿一早她就进宫去求圣上取了几味药，一回来就赶紧给您做了这个香囊，您觉得怎么样？”
　　尤氏点了点头，感激地看向董文毓：“你是个好孩子。”
　　董文毓淡淡地点了下头，道：“香囊能解夫人一时心绪，却不能根治。若夫人想母子安康，还得解开心头结。”

　　这人一向直接，不愿意拖拖拉拉。
　　按照孟探玉的想法，该让尤氏缓口气再说这事儿，却不想董文毓直接就说到了关键问题。
　　尤氏一听她的话，刚轻松一点的面色顿时又凝重起来。

　　见状，董文毓也没有就此揭过的意思，走到窗边，从窗口看了眼院子里的情况，确认香岚带着院里的人守得密不透风，才又走到床边，对尤氏道：“夫人心中怀有秘密不愿旁人知晓，但那些人已经找上了你的儿子。你若不直言相告，探玉一无所知，中了旁人圈套也无所察觉。昨日北荒使臣送来一个婢女的事夫人应该已经知道，若事到如今夫人还不能坦诚相待，探玉的性命，即便是我也不能保证。”

　　董文毓的话一下子就戳到了尤氏的心窝子上，她不由得握紧了孟探玉的手。这是她最宝贝的儿子，怎么能将他置于险境？
　　原本还心有纠结的尤氏一下子就心清目明。她长长地呼吸出一口气，似要将一身的重担都抛下。
　　“玉哥儿的外祖父，也就是我的父亲，他不是大梁人。五十年前，他护送自己的主子从北荒逃到大量边境，被尤家村的村民相救。后来隐姓埋名，在那里当了一个猎户。原本日子顺顺当当，但一日尤家村遭遇天灾，村子被泥沙覆盖。那时，父亲刚好带着我去了镇上，所以躲过一劫。
　　那时，我们原本打算和幸存的村民一块儿找出不幸去世的村民和我母亲的尸身，为他们下葬。可是还没来得及做这件事，一群黑衣人就偷袭了我们。父亲带着我一路奔逃，在万州城外的孤山上……”
　　说起这个，尤氏不由自主的哽咽起来。她不该忘，一辈子都不该忘父亲以身相博，为她夺得一条生路的场面。
　　那时候她尚年少，害怕极了，一个劲儿的逃啊逃，幸好路上遇到了孟昭明，她现在的夫君。否则，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像父亲那样身首异处。
　　孟昭明给了她银钱，她便乔装改扮，待确定孤山里不再有黑衣人出现后，立刻带人去收敛了父亲的尸身，葬在山腰处。而后在那里为他立下灵位，守灵三月。
　　走投无路的她想到了当日救她性命的人，于是一路打听，终于找到了救命恩人。

　　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接连遭逢天灾人祸，成了漂泊无依的孤女。
　　孟探玉无法想象那段日子尤氏是怎么挺过来的，他越听越心疼，不断地给尤氏搓那冰凉的双手。

　　“令尊当初可提过他护送至人是谁？”

　　董文毓冷不丁一句话，打破了屋里沉重的气氛。孟探玉手上动作一顿，怨念的看一眼董文毓，这种时候，该让他娘缓口气儿再问吧？
　　偏人家对他投来的眼神视而不见。

　　尤氏擦了擦眼泪，仔细回忆了一下，摇头道：“我父亲不曾提过。但定不是普通人，否则，不会遭遇那般训练有素的黑衣人几番袭击。他们一路都跟着我们，每一次都不下杀手，像是想活捉我和父亲。”
　　每次都不下杀手？
　　听到这一点，董文毓觉得奇怪：“若是如此，令尊怎会……”
　　尤氏抽噎了一下，摇头道：“除了最后一次。他们似是气急败坏，和之前的每一次袭击都不一样。父亲临死前，什么也没告诉我，只让我逃，不要想着报仇的事。”

　　根据尤氏提供的信息，董文毓暗自思索，却觉得其中有几个点说不通。
　　离开三房主院后，董文毓问道：“那人来寻你时，是如何说万州城外孤山的事？”
　　早前孟探玉还在为尤氏的经历而伤神，后来听尤氏越说越多，他也渐渐发觉不对劲：“他很明确地说我娘是他的堂妹。”
　　但如果照尤氏所说，她的父亲应该只是耶律尤贤的侍卫抑或是亲信。
　　护送途中，或许耶律尤贤已经遇害，而他们携带的东西依旧下落不明，所以那群黑衣人才会锲而不舍地追踪他们，想要拿到东西。
　　可耶律涅古说的，却和尤氏的大有出入。
　　半晌，董文毓忽然说道：“或许你外祖父并没有将真实身份告诉你娘。”
　　“你这是什么意思？”孟探玉困惑道。
　　董文毓看眼左右，压低声音，道：“若找你之人真是那位王爷，那他费尽心力找的人必定是当初携带传国之玺离国之人。这件事世上所知之人并不多，他敢来找你，必然是确认你的外家与此事大有干系。
　　若你外祖父只是一个普通的侍卫，他们一早寻到杀了便是，何必留着他在大梁数十年之久？若你外祖父是那人的亲信，主子已死，他不配合便只有死路一条，反之，若东西在他手中，作礼献上，难保不会给自己换一条康庄前程，既如此，为何要为死去的主子保守秘密？两相一较，你觉得你的外祖父会是何人？”
　　听着董文毓这一番分析，孟探玉后脊直发凉。若他的外祖父真是北荒的某一个王爷，他为何要偷走传国之玺，搅得北荒几十年内乱不止？
　　这该是多错综复杂的一桩皇室秘辛？

　　说话间，俩人已经回到了玉松院。
　　孟探玉深吸一口气，和董文毓默契地将这件事暂时压下。他着眼一看，院里皆是熟面孔，奇怪地招来一个小厮问道：“塔吉呢？”
　　小厮立刻回道：“她出去了。”
　　“出去了？去哪儿了？”孟探玉更奇怪了，这丫头才来一天，去哪儿？
　　小厮摇头：“这奴就不晓得了。是前院里来人传了信，说是府外有人找她。据说门房还为难了她一下，她去了大房一趟，要来了对牌，便出了府。”
　　她还敢去大房闹？
　　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吧？
　　孟探玉都有点儿佩服这丫头的个性。
　　原本还想当着董文毓的面儿教她点儿规矩，这下可好，人直接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