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玉》欧吉开开

110、他……

　　二人回来房间，孟探玉一脸愁容地在圆桌前坐下，心里琢磨外祖父与北荒皇室的关系。猛一回神儿，发现董文毓急匆匆地出了屋门，没一会儿，又急忙忙地回到里屋，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然而她找了许久也没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眉目一冷，将院里的小厮丫鬟全部叫来。

　　“今日谁进过小库房和主屋？”

　　下头院里的小厮并董府陪嫁的婢女一共八个，垂手而立，听到董文毓的问话，没一个冒气儿的。
　　看她兴师动众的模样，孟探玉猜她找的东西不是个普通物件儿。眼轱辘一转，暂时将外祖父的事儿抛到脑后，走到外间，与董文毓一起坐在上首，屈指敲了敲桌面，复又问道：“少夫人说的话，你们没听见？”

　　见他发话，玉松院的小厮立刻上前回话：“回少爷少夫人，奴几个都是在院里屋外伺候的，不曾入过主子的屋。且小库房上了锁，往常都是直接放在少爷屋里的，奴几个根本接触不到。”

　　玉松院的小厮四个，是上回收拾了原本的小厮之后送来的，没他的吩咐，这几个小子连廊下都不敢久待，倒是挺安分守己。
　　鉴于此，孟探玉不太怀疑是自己的人做的，于是将目光转向了董府送来的四个婢女。
　　其中一个或有些心虚地抬起头，刚好和孟探玉的目光撞上，顿时慌张地垂下头。
　　见此，孟探玉招了招手，让那个婢女出列，问道：“叫什么？”
　　“奴……奴小秋。”
　　“小秋？”孟探玉假意品味了一番她的名字，点头问道，“有话要说？”
　　小秋点头，眼睫毛战兢兢的颤抖着。
　　“说。”
　　“晨、晨早，奴、奴见、见塔吉在主子的屋子附近……”
　　小秋说得磕磕巴巴，但“塔吉”二字说得格外清楚，孟探玉下意识看向旁边拧眉不语的董文毓。
　　“可有见她进过主屋？”孟探玉又问。
　　小秋想了想，摇了摇头：“大夫人叫、叫我们去训话，塔吉来得晚些。奴并不知她有没有进屋。”

　　这话说得再明显不过。
　　董文毓几乎在听到这句话的刹那便起身冲出房间，孟探玉都来不及阻拦，人已经如风一般没了影。

　　众人并孟探玉在屋中凉飕飕地呆了会儿。
　　孟探玉顺了顺喉咙，横扫一眼众人，警告道：“爷是什么性子，院里的人原该晓得。新来的不晓得也问问。爷今儿也就跟你们说句话，都记牢了。”
　　话音一顿，众人立刻俯首而听。
　　“不管你们从前是谁的人，如今在了玉松院，便是爷的人。惹了爷，爷若是心情好，兴许还能放过你们，但你们若惹了少夫人不高兴，爷直接让刘管家处置送到庄子上去。庄子里做的都是什么活儿都去了解了解。”

　　孟探玉说得云淡风轻，四个婢女不当回事儿，四个小厮却连连应下。他们都晓得孟氏有一个专门惩罚犯了错的仆从的庄子。去了那儿的人，十有八九是回不来的，他们并不想要这样的下场。

　　见小秋之外的三个婢女没吱声儿，孟探玉多看了她们一眼：“众位姐姐觉得小爷是说着玩的？”
　　他语气不善，三个婢女连忙垂首：“奴不敢！”

　　打发了院里的小厮婢子，孟探玉这才出了府。
　　按他的推断，董文毓肯定是去找塔吉了。之前他留下的那封信告诉了董文毓那间城南的小宅，说不准她就是去了那里。
　　马不停蹄的赶过去，果然看见青漆木门大敞开，他连忙追进去，找了一圈，在书房看见了董文毓。
　　环视左右，除了门口守着的几个仆人，并没有耶律涅古和塔吉的踪影。

　　董文毓一言不发地站在书桌前，双目紧闭，似在思考。见状，孟探玉也不敢贸然打扰，折身走到外间，招来一个仆从，问道：“你主子呢？”
　　仆从说着蹩脚的大梁话，道：“主人已经离开。”
　　“走了？”孟探玉意外道，“是出去了还是离京了？”
　　仆从又答：“回家了。”
　　回家？
　　北荒？
　　孟探玉觉得奇怪极了，又问：“塔吉呢？她回来过吗？”
　　仆从摇头。
　　这就奇怪了，塔吉没回来，耶律涅古也走了，谁递了信让她出去？

　　达翰！

　　孟探玉灵光一闪，赶紧进屋，扯着董文毓一只胳膊便往外跑。

　　可惜他体力不支，才跑出两条巷子便累得气喘吁吁。但看那厢董文毓还气息平和，他停下来靠在路边捶了捶腿，指了个方向，对她道：“去、去找达翰。他肯定知道……知道塔吉在哪儿！”
　　见他真是累得不行，董文毓也不勉强，扶着他到路边的小摊坐下，给他点了碗清茶，而后道：“你在这里等。”
　　孟探玉实在是跑不动了，点了点头，摆了摆手让董文毓赶紧去。
　　确定他能照顾好自己，董文毓才朝驿馆的方向去，不想到了地方却扑了个空。
　　见她悻悻地回来，孟探玉奇怪道：“这么快？”前后才不到两刻钟！
　　董文毓道：“达翰进宫了。”
　　“这时候进宫？”孟探玉看了看天色，这早不早晚不晚的，他进宫做什么？
　　“我去时，北荒的副使正带领属下收拾东西，看样子，他们是准备离京了。”
　　“那、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孟探玉听得一个头两个大，若真是塔吉偷了东西，如今人也见不着，到哪儿去找？
　　董文毓垂首盘算片刻，对孟探玉道：“你先回府，我要入宫一趟。”
　　孟探玉赫然起身：“你要去见达翰？”
　　董文毓点头：“塔吉是他送来的人，他一定知道。”

　　董文毓一意孤行的样子孟探玉从未见过。看她这样，他便明白，她丢的那样东西一定对她至关重要，否则不会如此慌张，连平日里的从容都丢了。

　　一番盘算，孟探玉道：“我陪你一起入宫。”
　　董文毓意外地抬起头，据她观察，孟探玉极其讨厌入宫。
　　“别这么看着我，我是想着好歹、好歹这门亲事是圣上许的，咱、咱得懂礼去谢恩不是？”孟探玉说得舌头打结，唯恐董文毓不信将他撇下。
　　董文毓目光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点了头。
　　见此，孟探玉松了口气。旋即，便和董文毓朝宫门的方向走去。

　　董文毓出入宫闱有皇帝的敕令，宫门的侍卫一见她便放了行。她带着孟探玉熟门熟路地去养心殿。
　　才到殿门口，伺候在皇帝身边的高内侍便立刻迎了上来，看见董文毓恭敬地行了礼，看见孟探玉跟着，简单地点了个头，复又看向董文毓道：“董大人怎又进宫了？”
　　董文毓瞥眼紧闭的大殿门，道：“新婚已过，前来谢恩。”
　　闻言，高内侍顿时明白二人的来意，笑呵呵道：“董大人不忘龙恩，陛下听了也欢喜。不过眼下陛下正在会见北荒使臣，恐怕……”
　　高内侍可以停顿了一下，旋即又笑着建议道：“不若董大人携孟公子在偏殿等候片刻？这边有了信，老奴就去请？”
　　如此一说，二人便只能现在偏殿等着。
　　高内侍殷切地着人给他们备了茶点，叮嘱宫人在一旁好生伺候后，便又回到了正殿门口守着。
　　孟探玉屈指敲着桌面，两眼瞅着桌上的茶点，问道：“不是说宁喜公主病了吗？也没听说她病好，这北荒使臣怎么突然就要走了？”
　　宫闱之内，一言一行都得谨慎。孟探玉不懂这个道理，董文毓不能不懂。看了眼伺候在左右的宫人，她不动声色地沾湿指尖，在桌面上写下两个小字。
　　从孟探玉的方向刚好可以看清楚那两个小字——内乱。
　　经她一提醒，孟探玉陡然明白，难怪耶律涅古走得那样急，连传国之玺都不找了，说走就走，也难怪北荒使臣会这么急。
　　旋即，孟探玉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压低声音问道：“那、万一塔吉跟着他们跑了，你还怎么找东西？”
　　“追。”董文毓唇齿不动地说了一个字。
　　孟探玉听得模糊，半猜半蒙地小声问：“你要追到北荒去？”
　　董文毓没应他这句话，但她的态度却表明了，是的，要真是这样，她一定会出追过去。
　　想起青云观中，耶律涅古对董文毓的殷切，孟探玉的心口突然一疼，像被针扎了一下。他不安地握了握手，又松开，道：“别人家是夫唱妇随，咱家是妇唱夫随。咱们正儿八经地拜过了天地，那就是正经夫妻。你的东西也是我的东西，你要去那儿找，我也要去！”

　　孟探玉这番话说得出人意料，且没压低声音，满殿的宫人都听进了耳朵里。
　　他们不晓得原委，只是听他这番话，见他如此明目张胆的宠爱董文毓，个个儿替他脸红地抿嘴偷笑。
　　一向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的董文毓也渐渐觉得殿里有点儿热，不自然地移了移目光，忽然注意到一个躲在殿外廊柱后的身影，眼眸一沉，随意找了个借口，将孟探玉拖出偏殿。
　　却不等他们走出去，廊柱后的身影已经闪进了甬道。
　　那是去内宫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