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玉》欧吉开开

108、他……

　　看在邹先生被气得头顶生烟的份上，孟探玉收敛了心情，顺了顺嗓子，叫道：“塔吉！”

　　塔吉听见声音看过去，见叫她的人是孟探玉，立刻将手中的小子扔出去，一脸无辜地解释道：“公子，是他们先招惹塔吉的！”

　　这话才一说出口，那群小子就不服气了，此起彼伏地声讨塔吉。孟探玉听了两耳朵，大概听懂了怎么回事。
　　这件事的起因是因为贾墨。
　　贾墨的身份是学堂里最差的，一贯被这群小公子哥儿看不起，被欺负一二是常事。往常贾墨自己也能忍，并不在这些事情上计较。但自从他被老太爷收为关门弟子之后，这群小子对他的怨念越发地深。时不时总能听到这些家伙对他冷嘲热讽。
　　偏偏今天贾墨跟抽风了似的，突然跑到学堂来，结果撞上了平日里最霸道的几个公子哥儿。几人有心玩弄他，却不想被不明情况的塔吉撞见。
　　后者也是个暴脾气，上来就将几人一通打。几人打不过就往学堂跑，塔吉跟着追。一来二去，就闹到了学堂里，适才邹先生刚到，看见学堂里一团糟，出声喝止。
　　谁料塔吉是个没分寸的，竟随手抓了只笔朝邹先生砸去，还说让他这个糟老头子别多管闲事。
　　邹先生气急，才道那一句女子与小人难养。
　　他目光横扫，注意到角落里不动声色的贾墨，啧了啧，道：“你不去祖父那里，来学堂做什么？”

　　贾墨抬头扫了眼学堂里的人，垂眸不应。
　　看他那样子是不打算说了，孟探玉随手整理出来一张桌子，坐在边缘，瞥眼那几个最打得最惨的公子哥儿，道：“塔吉，给邹先生道歉。”

　　塔吉几乎没有犹豫，立刻站到邹先生面前，恭恭敬敬地作揖赔礼：“塔吉错了，请先生原谅。”

　　如此轻飘飘一句话就想抵过他头顶的青包？
　　邹先生气哼哼地甩了甩袖袍，扭过身，不受塔吉的礼。

　　见此，塔吉看向了孟探玉。
　　孟探玉扬了扬眉，道：“塔吉，你是北荒使臣送来的人，身份特殊，爷处置不了你。回院里等着，听候你家小姐的发落。”

　　嘿！
　　这不是明目张胆地包庇吗？

　　能在孟氏学堂上学的公子哥儿，哪个不是家里金尊玉贵养着的？
　　往日里遇上孟探玉这个混小子无处伸冤也就罢了，如今被一个婢子打了，竟也想如此风轻云淡地掀过去，哪儿有这么容易的事？

　　几人气不过，立刻站出来拦住塔吉的去路，对孟探玉道：“我们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出来的，你们孟家竟这样偏袒一个北荒女子，是看不起我们还是当了北荒的狗腿子？”

　　都说童言无忌。
　　若这群小子才七八岁，孟探玉可以原谅他们的无脑发言。但这些家伙，个个儿十五六岁，眼看着就要参加科举考试了，竟还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扣帽子下来，胆儿挺肥。
　　孟探玉冷哼一声，看向邹先生：“从前爷在学堂，可不曾听到过这样的话。先生如今都是这么教学生？”

　　邹先生本是看戏状，哪儿料到孟探玉突然将火力扑到他身上！
　　正要辩解，却被孟探玉抢了话：“如今大梁与北荒的关系有多微妙，这些小子不知道，邹先生难道不知道？你可想好了，今儿这几个小子说的话若是传出了学堂，会有什么样的影响。”

　　此话一出，邹先生就默不作声了，刚准备给各自一个台阶了结此事，一个冲动的小公子就站了出来，指着孟探玉喝道：“你别胡说！这跟先生没有关系，话是我们说的！”
　　“你们说的？”孟探玉好笑的看向说话的那个，昂首挺胸，一副一人做事一人当的姿态，“你们有几个脑袋能担得起这样的话？在孟家的学堂读书，还要出言不逊诋毁孟家的人，这若不是邹先生教的，那便是你本性恶劣，照我看，从明儿起，你也不用来孟氏了，免得给我孟氏抹黑！”

　　眼前的人让学堂的小子们觉得陌生。
　　往常，他蛮不讲理，一言不合就动手收拾人，收拾不过，就打砸闹腾，让谁也不得安生。
　　都知道他性格虎得很，所以即便知道他身子羸弱，也没人轻易惹他。
　　如今这人，参加了科考，在圣上面前露过脸，竟就好像脱胎换骨了一般，一番话接一番话地说出来，堵得他们半个字都接不上。

　　横扫一通，见这些人终于安生下来不闹腾，孟探玉才起身，跟贾墨一招手，便带着塔吉一起离开。

　　还没走出学堂，后头就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其中有些话说得格外难听，听得贾墨眉头紧皱，抬眼一看，前头走着的人一副云淡风轻，完全不在意的样子，担心地上前道：“孟公子，今日之事若是传到长辈耳中，你……”
　　“我？我怎么了？你以为这群小子真敢回家告状？就算他们告了状，能怎么样？家长来咱们孟家兴师问罪？当初可是他们求着把孩子塞过来的，如今在孟府上闹事儿，我身为孟府的主人，教训他们一下，他们还不服气？不服气就走啊，哪儿凉快去哪儿。”

　　听到孟探玉这番话，贾墨觉得自己确实担心过头了。原来若不知道孟氏一族在京城内外的学子中是何地位，那一日拜师礼时，他就算是见识了，明白了。
　　也难怪孟探玉有嚣张的资本。
　　走出一段路，贾墨突然停下来。

　　孟探玉和塔吉好奇地看向他，只见他对塔吉浅浅行了一礼道：“多谢姑娘出手相助。”
　　塔吉甜甜一笑：“公子不用多礼。他们欺负你，被塔吉看见了，活该被揍！”
　　哟哟哟！
　　“塔吉女侠，你还挺自豪？”孟探玉干笑一声，揶揄道。
　　塔吉羞愧地垂了垂头，道：“塔吉下手有分寸的，他们也就疼上三五日，不会在身上留下隐患。”
　　孟探玉哼哼地盯了她一眼，着她先回玉松院，而后和贾墨一块儿往花园的方向走去。
　　等到附近没有闲杂人等了，他才看向贾墨一直夹在腋下的包袱，道：“就不说说今儿为何去学堂？”
　　见他注意到包袱，贾墨便将它取出来，打开，露出其中两本书，道：“我是去送书。不巧遇上那几人，才引出了这般祸事。”
　　这算什么祸事？
　　捅破了天也能说是几个小孩子打闹。
　　孟探玉拿过两本书随意翻了翻，道：“你给谁送书？”
　　“给邹先生。”
　　“给他？”孟探玉意外道，“你给他送什么书？”
　　贾墨泯唇道：“邹先生对我不错，前不久听说他在找这两本书，便替他留意了一二。前天刚好寻得。昨儿你大喜之日学堂休学一日，所以耽搁到了今天。本想送到邹先生手里就回千寿堂的……”
　　孟探玉听得一乐：“你是心好，可惜啊，你挂念在心的先生今儿没帮你说半个字。”
　　贾墨却不生气，道：“此事本就没提前与先生说，他并不知道。”

　　见贾墨仔细地将两本书包好，孟探玉叹了口气，转头看向满园花色，问道：“我原着人给你家送了请帖，为何你与你父亲昨日都没来？”
　　说起这个，贾墨有些愧疚“家父前两日已经离京去南边参军。他走得急，临走前特地让我给公子带句抱歉。若他能随大军平定边疆，归来时一定亲自上门致歉。”
　　“去南边参军？”孟探玉万没想到是这个理由，“他走了，你跟你娘怎么办？”
　　对此，贾墨一脸轻松，并不担心：“有大舅照料，我和娘亲不会有事。男儿志在四方，家父心怀天下，我和娘亲都支持他。”
　　参军可不是小事儿，那要是打起仗来，动不动就是人命。
　　孟探玉不明白贾鹤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决定。他已经成家，还有个半大不小的儿子，要是出了事，这个家就悬了。
　　他郑重地拍了拍贾墨的肩头，道：“有事儿就说，只要是在京城，爷罩着你！”

　　俩人刚刚分道，玉松院的小厮便找了过来，说是少夫人回来了，刚回院里。
　　闻言，孟探玉赶紧赶回去，一进门，就看见董文毓在桌边捯饬一堆药材。

　　走近了，看见她正碾碎一些药草放进一只空空的香囊里，孟探玉好奇地问道：“你在忙什么？”
　　董文毓看了他一眼，道：“准备点儿东西，一会儿带去看你娘。”
　　听到这话，孟探玉挺惊喜：“我还以为你忘了。”
　　“有几味药材宫中才有。圣上许了，我便取了些来。”
　　原来一大早急忙忙地进宫竟是为了这个？
　　突然之间，孟探玉一腔感动涌上来，双手一伸，准备给董文毓一个大抱抱。可惜手指还没碰到人家的衣襟，就被推开：“好了，走吧。”
　　孟探玉：……没有情趣的人，真无聊。

　　董文毓将桌上的东西一番收拾，便和孟探玉一道去了三房主院。

　　主院外，大房的方婆子还在那儿徘徊着，看见这对新人过来，赶紧躲起来。
　　可不巧董文毓眼尖看见了人，香岚出来迎接的时候，便问了一句。香岚朝那方向看了一眼，嗤笑道：“鼠辈一只，成日里盯着别人的院子，就盼着别人出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