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玉》欧吉开开

107、他……

　　别人的洞房花烛夜是温香软玉，他的洞房花烛夜是冷床薄被。孟探玉小心肝儿那个透凉。

　　天刚蒙蒙亮，玉松院里就闹腾起来，几个婆子不停地敲门又敲门，搅人清梦。孟探玉火大地起身打开门怒吼一声：“天塌了还是地陷了，催人命呐？”
　　一众仆人被他的起床气吓得噤声，唯独站在廊下的塔吉一副不解地样子，扬声将自己听到的话翻译出来：“公子，你与小姐新婚大喜，按照大梁的规矩，这不是天亮了要去给夫人老爷请安喝媳妇茶？”
　　成亲？
　　他成亲了？
　　孟探玉怔愣片刻，看到门扇上贴着的大大的喜字陡然醒过神来，一扭头看向木榻，却发现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心中一惊，他立刻将门关上。一扭身，却看见董文毓已经收拾妥当，穿着一身女官的官服从里间走出来。
　　“你……”孟探玉不解的扫视一圈她的穿着。
　　董文毓理了理袖口，解释道：“你我并非真正的夫妻，媳妇茶也没必要敬。我还有事，先入宫了。”
　　话罢，便打开门，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了玉松院。

　　众人皆没醒过神来，没明白这位新少夫人如此行径是怎么回事。

　　看着董文毓的背影消失在小道上，孟探玉一脸惆怅，谁说他们是假夫妻了？他明明就想做真夫妻！
　　他是夫，董文毓是妻。

　　留了心眼的婆子一看这阵势不对，立刻钻空子跑到喜房趁机去看喜床，发现上面干净无一物，眼珠子一转，便想溜出玉松院去大房报信，却不想还没出房门，就被一直在旁边看戏的塔吉忽然拦住。

　　“这位妈妈是要去哪里？”

　　塔吉一问，那厢顾自怨念地孟探玉也醒过了神来，一瞧塔吉拦着的人，立刻认出来就是前几日大房拨来所谓教他房事的婆子之一。
　　顿时，孟探玉心生警惕。
　　扫一眼外间看热闹的人，他眉眼一严肃，便当着众人的面关上门，将那婆子堂而皇之地困在房中。

　　婆子一看他如此动作，顿时心慌起来：“三少爷，奴是奉大夫人的命令，来取欢喜帕的！这是家里的规矩，您可不能……”
　　“不能什么？”孟探玉似笑非笑地盯着婆子，冷不丁打断她的话。
　　前两日孟探玉砸花瓶的事儿还历历在目，婆子心中害怕，被他那般审视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见状，孟探玉哼笑一声，走到里间，将那块没有任何落红的白帕取出来，丢到婆子脸上，道：“你瞧瞧，上头有没有你要的东西？”
　　婆子匆匆扫一眼，摇了摇头。
　　“没有？”
　　孟探玉一问，婆子心头就陡然一跳：“这……这……三少爷，您说这有没有？”
　　“爷说？爷说了，大夫人能信？”孟探玉似笑非笑地取出腿间的匕首在手中把玩。
　　婆子看得心惊肉跳：“三、三少爷想要奴怎么做？”
　　“你觉得呢？”
　　婆子咽了咽口水，目光不自觉地跟着孟探玉手中晃悠的匕首晃荡。良久，忽然灵光一闪，明白了这位少爷的主意。为了能够安全地走出这间屋子，婆子倒吸了一口冷气，硬是将自己的手指咬出血，仿着女子的落红，涂抹在帕子上。
　　见状，孟探玉赞赏地又问：“你这意思是……”
　　婆子胆怯地赔笑道：“是、是奴老眼昏花，刚才没看清。三少爷要是没别的吩咐，奴就、就拿回大房复命？”
　　孟探玉伸了个懒腰，将匕首插回腿间，满意的点了点头。
　　得了孟探玉的允许，婆子马不停蹄地离开玉松院，去大房复命。

　　方婆子接过她端来的盘子，检查一番上头的痕迹，对大夫人道：“夫人，看来三少爷与这位三少夫人确实是真的。”
　　听到方婆子这句话，大夫人目露诧异：“那小子竟真能行人事了？”
　　方婆子颔首道：“冯妈妈是验这个的老手，没人的作假能逃过她的眼睛。”
　　闻言，大夫人点了点头，嘴上没再说什么，心里却依旧存疑。三房的怪事儿实在太多，包括这个新娶进门的新媳妇儿，不弄清楚，她这个当家主母都做得不安心。
　　“着人去通知他们，一刻钟后到大堂见礼。”大夫人看了眼铜镜里的人儿模样，对方婆子吩咐道。
　　方婆子拿着木梳的手忽然停下，迟疑道：“刚才冯妈妈说，三少夫人已经出了门，据说是进宫了。”
　　“进宫？”大夫人惊讶道，“今儿是他们成亲的头一天，不在家拜见长辈给亲公婆奉茶，进宫做什么？”
　　方婆子道：“她似还挂着女医官的职位。”
　　闻言，大夫人不禁冷笑：“原来咱们的三公子还娶了个不得了的媳妇儿。家中长辈为了他们都沐休一日，她竟还敢撂挑子。走，咱们去大堂且瞧瞧三房的人怎么收拾这烂摊子。”

　　大夫人一心想看热闹，趁机给三房的人一个教训，然而却没得到这个好机会。她带着方婆子到大堂的时候，刚好看见自己的丈夫送宫里的内侍离开，二人行走间还在说话。
　　只听那内侍道：“若非陛下那边着急，董大人也不会天刚亮就进宫。还请孟大人和府上的老太爷多多见谅，别怪罪董大人。”
　　对此，孟大老爷还能说什么？浅笑着应道：“君臣父子，自然是君更重要。公公慢走。”

　　内侍离开后，孟大老爷叹了口气，转身走回大堂，路上看见自己的夫人，看了她一眼，便直接走到堂中。

　　此时堂中已没有几人。内侍走后，孟二老爷便直接出门去了国子监，孟探玉站在一边，看老太爷神色不佳，不敢贸然说话。
　　孟大老爷在一边坐下，缓解气氛道：“想来是昨日的事传到了陛下耳中。文毓那孩子贸然担了下来，也难免陛下要对她耳提面命。”
　　孟探璋站在一旁，也搭腔道：“总归是一家人，迟早也会奉茶。如今天色还早，孙儿和探玉先送祖父回千寿堂休息如何？”
　　老太爷拄着拐杖叹了口气，算是默认。
　　见状，孟探玉赶紧上前扶老太爷起身。

　　说是休息，也就是给个借口好散场。
　　回到千寿堂，老太爷便让老赵屏退左右，只留两个孙儿在书房中。他端着热茶含了一口，酝酿片刻，咂嘴道：“北荒使臣到底与你有何关系？”
　　这话问的是孟探玉。
　　闻言，他不自然的垂下头，不敢搭话。
　　老太爷看了他一眼，便看向孟探璋。
　　孟探璋会意，淡淡地说道：“这几日我按祖父的意思，派人暗中观察北荒使臣的行踪，发现每两日他会出门一趟，去城南一条不惹人注意的小巷。只可惜他生性警觉，一旦跟进那条小巷，便没了踪影。”
　　听到孟探璋这番话，孟探玉意外地抬起头，看向老太爷：“祖父，你……”
　　老太爷双目微阖。
　　孟探玉拧眉思索：“是赵叔跟您说的？”
　　“他不认识那人，不过也不难猜。”

　　真是……
　　一家子聪明人，耶律涅古还想让他瞒着，如今连自己的祖父都瞒不过。
　　孟探玉垂首，没多加辩解。
　　许久，老太爷睁开了眼，看着他道：“道理老赵都跟你说过，懂还是不懂？”
　　“孙儿懂，只是此事孙儿不知如何开口。”
　　停顿了一下，孟探玉忽然对老太爷鞠躬承诺道：“祖父放心，若是日后惹出什么麻烦，孙儿自有主意，定不会连累孟氏一族。”

　　闻言，老太爷不禁冷笑出声：“我孟氏一族，还轮不到你这个小子还连累。”
　　孟探玉：……
　　祖父还是祖父，扎他的心从不手软。

　　“南有疆国虎视眈眈，若坏了与北荒的情谊，那我大梁便是前狼后虎。这一点，你已经成年，应该明白。”
　　孟探玉自打生下来就平平安安，确实没经历过什么大事，对此也没什么概念，但自从刑部之后，他渐渐意识到大梁也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和平。
　　听老太爷这么说，他连连点头：“孙儿明白。”

　　老太爷没逼问孟探玉，但不代表不关注这件事。让他退下之后，又与孟探璋单独说话。

　　走出千寿堂，天已经明亮起来。
　　孟探玉伸了个懒腰，刚准备回玉松院先补个觉，就碰到府里的小厮急忙忙的跑来，看见他立刻慌张的叫道：“三少爷，不好了！”
　　“爷好得很，站稳说话！”
　　小厮哪儿站得稳，气喘吁吁地就说道：“三少爷，您快去学堂吧！昨日北荒送来的那个婢女跟那些少爷公子打起来了！”
　　“什么？”
　　孟探玉顿时精神，立刻跟小厮过去。才将到学堂门口，就听见里头邹先生气急败坏地吼叫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难养也！”
　　紧接着，别的少年也叽叽喳喳地吼叫着。

　　孟探玉提着衣角走进去，瞅了眼一边的木棒，拎着往门框上敲了几敲，引得众人注意。
　　一看见这位二世祖出现，刚才还虎得不行的一群小子顿时安静下来。
　　孟探玉原本还气呼呼的，忽然发现这群小子个个儿鼻青脸肿的，冷不丁笑出声来。
　　尤其是看见塔吉手里还拎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比她的个子还高，却被揍得呜呜叫的样子，滑稽至极。
　　邹先生气得胡子倒吹：“孟探玉，管管你院里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