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吾爱（泽非）》骆新归

11、第十幕 伊尔库茨克之歌

　　美国，伊利诺伊州，卡塞尔学院，当地时间早晨六点。

　　“恺撒他们传消息来了，被困学生找到了,一个都没有少！”布兰特激动地说，知道是黑王的墓的时候他们都觉得那几个学生是凶多吉少了，没想到能救出来。刚说完就听到恺撒说：“……不过路明非和路鸣泽在查证过程中下落不明……”布兰特笑着调侃道，“看来我们的天才学生还有些不太习惯集体活动。”他是不担心路明非和路鸣泽的，新任学生会长的能力已经在大多数执行部专员之上，他弟弟路鸣泽也是能力很高的“S”级，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都不会的孩子了，既然敢单独行动就要有自保的能力。

　　对面的恺撒还在汇报——

　　“……根据楚子航的说法，至少有三个初代种在这个地方，其中两个在海洋与水之王之上，有一个假设，”恺撒顿了顿，“黑王的王座上是双生子。”

　　控制室里面顿时响起阵阵的讨论声，多少年了，所有人都觉得黑王是一个独立的王，如果这个假设被证实，混血种的世界都要震上一震，历史都要被改写。

　　“安静，”布兰特咳了一声，他是今天控制室里面的负责人，“诺玛，通知一下施耐德教授。”

　　“冯·施耐德教授正在过来的路上，他之前嘱咐我恺撒有消息的时候一定要通知他。”

　　“好的。”

　　布兰特转身看着恺撒：“你们先不要轻举妄动，注意消息的收集，等待学院的增援。”

　　“我知道了。”

　　恺撒关闭了通讯，指尖轻轻敲敲桌子，月光从没拉紧的帐篷缝透进来，照在他的脸上，显得他的眉眼有些锋利。他们在找到楚子航以后没多久就回了一趟旅馆，都以为路明非回来了，毕竟楚子航在下面没有遇见路明非。可是等他们回来了路明非路鸣泽的房间和他们走之前一模一样，显示出这个地方在他们走以后没有人来过。但局势又很紧急，只能留了个条子让路明非看到以后联系他们。

　　他们就这样收拾好东西，搭了帐篷宿在了贝加尔湖畔，有些冷，但还是有不甘寂静的昆虫在这样暗的夜里嘹亮的歌唱着，头顶上的星子亮极了，是难得一见的美景。

　　诺诺拉开帐篷，走了进来，“学院那儿怎么说？”

　　“让我们原地待命，等他们派人过来。”

　　“那路明非呢？”

　　“学院那边觉得不会出什么问题，你也放心一点，路明非今年又不是三岁，他能照顾好自己。”

　　诺诺也知道，路明非只是他当初捡回来的小白兔，可小白兔和她都有自己的生活，捡回来不能照顾一辈子，她只能在小白兔被狗熊拿去擦屁屁的时候努力安慰他，给他一个安慰的拥抱……可这次她有种预感，小白兔这次遇见的东西比狗熊要恐怖得多，小白兔很可能被怪物吃掉了。

　　她想起在圣心仁爱医院的那些画面，像是做梦一样，小白兔变身龙王，变成一个怪物，长得那么可怕，可是变成那样是为了保护她，像很久以前在三峡水库下面做的那样……她探寻很久的秘密终于揭开了面纱，但是她说不上开心，不为别的，她只是觉得衰仔变成那样一点也不快乐，眼睛里面全是沉重的悲伤。

　　那一刻的衰仔，再牛逼，也一点都不开心。

　　“我总感觉这次很危险，他们和楚子航差不多时间出来的，也说过来这边，但是楚子航没有看见他，他们也没有回旅馆，这破地方还有三个王……”

　　“诺诺，”恺撒安慰她，“现在路明非不是原来的路明非了，尼伯龙根计划之后他是真正的S级，而且路鸣泽，路明非那个弟弟也不简单，哪怕他们真的遇到了龙王，也不至于没有一拼之力。”

　　“希望这样吧。”诺诺笑了一下，只是看起来并没有放心。

　　贝加尔湖边几个小小的帐篷靠在一起，中间围着火堆，楚子航在火旁边擦着他的刀，零在旁边借着火光写东西，阿卜杜拉在帐篷里面正坐着，奇兰躺着看头上的星空，嘴巴里面念叨着什么。

　　贝加尔湖静静的，看不出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于是一切都还是悠闲的，完全不知道脚下的土地发生了什么变化，也不知道他们熟悉的朋友，已经变成了他们完全不了解的模样。

　　控制室的大门被推开，先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排氧气罐，在后面的是冯·施耐德教授，这位执行部部长眼神尖锐，面容一如既往的阴翳。

　　“恺撒他们传消息过来了？”他问，“诺玛，把资料和视频再重放一遍。”

　　布兰特点点头：“是的，施耐德部长，他们救出了被困的三名执行部专员，并且猜测下面有三名龙王，其中一个是海洋与水之王李梧堃，楚子航和他交过手，另外两名疑似黑王。”

　　“两名黑王？”施耐德翻资料的手顿了顿，抬头看他，声音听起来有些震惊，“布兰特，我们都知道黑王只有一个，就是尼德霍格。”

　　“这个推测建立在楚子航专员的经历上，他在和海洋与水之王交涉的时候，有一个声音对海洋与水之王说:‘哥哥醒过来会生气。’催促他结束战争。”布兰特抓抓脑袋，“可以确定的是海洋与水之王和一对双生子在下面，双生子地位在海洋与水之王之上，而我们学院把三个王座上的龙王带着白王全杀了，那里又是黑王的老窝，排除一切的不可能，剩下的就成了可能，我觉得黑王是双生子的推测不是没有道理的。”

　　“两个黑王……布兰特，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挑战啊，恺撒他们需要学院的支持。”施耐德教授咳嗽一声，“你去集合我们的紧急处理小组，我去找校长申请装备部外出。”

　　说完，他没有管身后还在放着的恺撒和布兰特的对话视频，急急忙忙转身走了。

　　控制室里面安安静静，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三个龙王……其中还有两个是黑王……我们真的有可能赢么？”

　　没有人回答，没人敢过于乐观地去肯定，但是他们知道，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么一直以来坚持的，一直以来守护的，将要被凌虐，被打破，被不屑一顾地扔在地上。

　　他们必须要站在前面，这是他们到学院，或者说是生下来，知晓自己不是普通人的那一刻，就注定好了的，这是他们的宿命，是他们最好的归途，就像他们的先辈那样，用血肉，用生命，去堆砌对抗龙族，守护人类的城墙，不死不休！

　　“双生子？……双生子，是！”古德里安有些激动，“这真是学术的大发现！为什么四个王座上的是双生子，黑王当初是照着自己把能力分给他们的，他创造了和自己一样的东西，那么双生子也有可能是比照着他本身设定的。”

　　“古德里安，”曼施坦因教授有些头痛，“现在是讨论学术的时候么？你看看这个局势，路明非路鸣泽下落不明，三个龙王虎视眈眈，三个龙王，两个疑似黑王，一个海洋与水之王。你动动你那颗装满学术和不着调的脑袋想想，学院创建以来，还有比这一次更严峻的形势么？以前我们最多一次遇到一个龙王!学院的老家伙们都出动了，上一次他们凑在一起还是在校长被一张黑卡刺进心脏的时候……”

　　他们前面的冯·施耐德教授终于忍不住转过来和他们压低声音说道：“听着，先生们，一个忠告，如果你们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我劝你们闭嘴，贝奥武夫在瞪着你们，我想他快要生气了。”

　　他们这个时候在卡塞尔学院的英灵殿深处的议事厅，曼施坦因和古德里安算是来凑热闹的，要不是有他们的学生在那个地方，他们甚至连凑热闹都没办法做到，冯·施耐德作为执行部现任部长，也只能站在他们前面一点。

　　能坐下的的基本都是卡塞尔学院的元老，像他们这样的年轻人只能站在旁边 ，听着元老们的讨论。

　　“……我在想路明非。”图灵开口，没有再顾忌昂热对这个学生的照顾。

　　副校长一听图灵讨论着讨论着扯到路明非身上心里面就咯噔一下感觉要糟，立马就说道：“喂喂喂！图灵你好歹一把年纪了，对我们新晋优秀学生会会长有什么企图，在这样严肃的时刻想他？昂热还活着呢你就要对他私生子下手你还是人么？！”

　　“相信大家都发现了，学院每一次的屠龙行动路明非都在场，而这次路明非路鸣泽俩兄弟，在黑王重现于世的时候‘失踪’，实在是太巧了不是么？每一次屠龙时候在现场，黑王出现的时候失踪，需要我用算法给诸位计算出概率么？”图灵没有管副校长的‘随机应变’，把他想要说的说了出来。

　　昂热听完这一切脸色却丝毫没有变，他把手上的红茶放下，骨瓷的声音在此刻安静的议事厅有些刺耳，他抬头看着图灵：“所以，你们的意思是我包庇未觉醒的黑王进入学院，利用他杀了别的王？”

　　昂热其实早就预想到这一天了，龙王快死光了，他的作用也快没了，留着反而阻碍了大多数人的利益，他曾经做过的没做过的，都会拿出来一一清算，力图把他拉下去。

　　混血种中并不都是为人类的安全才选择和龙族作对的，他们支持学院的屠龙之路，更多的混血种家族都怀着等龙族灭绝的时候成为‘新龙族’的想法，准备着建立新的规则，新的等级制度，做人类的统治者，昂热确实适合在有战争的时候任职，但到了龙族全灭的时候，昂热就没用了，多年以来的缩紧尾巴，提心掉胆担心自己腹背受敌的生活让他们迫不及待，他们甚至等不到最后的几个王死掉。

　　正如多年以前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说的那样，在龙族之后，是混血种的时代，是混血种的世界，他们想要平分权力，想要共享龙骨，但昂热绝对不会答应，昂热想的是把龙族挫骨扬灰，各种意义上的。

　　路上有石子或者野草挡路，如果跨不过去，只要向前的欲望足够强烈，野草再坚韧，石头再沉重，他们都会努力把它除掉。昂热就是那颗石头，就是那株野草。

　　“大家都知道昂热是什么人，他为了杀龙王一向是不择手段的，只要是有用的办法他向来来者不拒，效果我们也都可以看到不是么？”范德比尔特笑着打哈哈，“把昂热弄走了，你们要找谁来接这个位置呢？我可不想每年看裸泳锦标赛。”

　　“谁都可以，范德比尔特，”昂热笑了，“谁都可以，只要听话。”他看着图灵，“只是我没想到是你先提出来，你背后是哪个家族呢？”

　　“不管我背后是谁，”图灵的额头上有汗滑了下来，他没办法不紧张，昂热是所有混血种头上压着的大山，昂热太强了，直面昂热对他来说是一个不小的压力，他吞了吞口水，“路明非路鸣泽是不是黑王，现在我们能不能把他们解决掉，我们现在讨论的是这些，而昂热你必须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你们太着急啦，图灵，”昂热看着这个老人，其实他们都不年轻了，只是昂热心里面有一团怒火撑着，燃烧他，显得他年轻，可图灵的眼睛里面是老者的浑浊，哪怕他曾经是世界上最智慧的那一拨人，昂热看着这个相识多年的人，他的声音坚硬有力，“我还站在这里，龙族还没有死光，你们的任何心思，都给我收起来！”

　　“长腿，长腿，外面的情况怎么样？”耳机里面传来咔嚓咔嚓嚼薯片的声音。

　　酒德麻衣正把自己藏在一片高跷树的阴影下，恺撒他们就在他的对面，可如果往这个方向望一望，却肯定都看不见她，言灵·冥照的领域在她身边展开，就算靠的再近也要十分仔细才能看见一片极淡的墨色。

　　“还行，我们的小白兔们活蹦乱跳，刚刚还燃起了篝火，其乐融融，不过楚子航的手边就是他的刀，感觉做好了随时起来打一场的准备。”

　　“唔，这是卡塞尔生存守则里面最重要的守则之一，不过小白兔们心里面应该也是害怕的吧，在心里瑟瑟发抖地凑成一团。”

　　酒德麻衣调了调手上的望眼镜，隐秘地从每个人身边的武器上扫过，看到一个箱子的时候她顿住了，“薯片，他们带了七宗罪。”

　　“谁让老板偏要透露消息，他写的剧本，必须要有最豪华的道具，最有趣的演员，”苏恩熙嚼薯片嚼得更起劲了，“说起来我们的男主人公路明非应该准备好了，最终一幕很快就要揭开，我们就负责当观众鼓掌就行。”

　　“老板真是……路明非被选作男主人公可真可怜，”酒德麻衣轻声说，“剧本早就决定好，绝望，悲伤，背叛，那么多东西压在身上，小白兔一号这次大概挺不过去了吧。老板的爱，实在是一个沉重的东西。”

　　天还黑着，明月高悬天空，星子三三两两，十分寥落，建筑的阴影投射在街上，像是一个个吞人的巨兽，草丛里有不知名的虫子在鸣叫，枯耸拉着眼睛的猫头鹰扑扇了一下翅膀，停在树枝上。

　　再普通不过的夜。

　　黑影观察四周，这个时候是当地的半夜，再浪荡的夜猫子也回去睡觉了，只有夜灯兢兢业业地散发着光明。

　　他敲了两下门，门很快就打开了，他来之前打过招呼，加上情况紧急，也就没有接受什么盘查。

　　“准备好人吧，龙王出现了，就在贝加尔湖，”他一见到汉高就说道，“据说这次有三个龙王，是最后的三个龙王了，卡塞尔要派人过去了，你们要不要去掺一脚？”

　　“三个王？”汉高皱眉，“龙王这次是准备干什么？打麻将三缺一么？等等你这次又是什么打扮？”汉高抬头才看见来人的装扮——

　　脸上涂着厚重的油彩，大红色的鼻子，嘴巴涂成红色夸张地往上勾一直画到脸颊旁边，穿着搞笑的色彩鲜明的有斑点和条纹的衣服裤子。

　　经典的小丑形象。

　　只可惜这位扮演者肌肉明显，身材又过于高大，于是本来显得瑟缩的小丑形象被他弄得像是一个金刚芭比，违和感十足，充满了搞笑意味。

　　“别说了，我本来正在街头表演，一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就马不停蹄的赶过来了，妆都没来得及卸，不过这样也挺好，”肯德基先生或者说是小丑先生还有些得意，“我不用费心去找个面具了，就是衣服紧了一点。”

　　“你不必每次过来都带着面具，这里的人都是能够信任的。”

　　“你知道的，问题往往出现在你所认为的那些能够信任的人身上，与其把命运丢给别人，我宁愿自己谨慎一些。”

　　汉高有些头疼，不过之前的消息的头疼程度远大于眼前的人给他的，他正了正神色：“怎么说，三个龙王有具体信息么？”

　　“卡塞尔那边的消息是，一个海洋与水之王李梧堃，两个疑似黑王。”肯德基先生摊摊手，“路明非路鸣泽正好在这个当口失踪，有人怀疑他们就是黑王，昂热一直以来都在包庇他们，让龙王在卡塞尔隐藏了那么多年，所以现在卡塞尔一团糟。”

　　“又是路明非和路鸣泽？他们俩就算不是黑王也该有问题吧，这个路明非可牵扯到了太多事情里面。”汉高敲敲桌子。

　　“是啊，所以要是真的昂热被打倒了，虽然可能性不大，我希望你们能帮帮他给卡塞尔添一点麻烦，”肯德基先生说道，“毕竟他好歹算是我的朋友，唔，难兄难弟，正好你们可以获得海洋与水之王。”

　　“你觉得……要是路明非真的是黑王，我们会放掉他么？”汉高有些好笑，突然觉得眼前的人有些天真。

　　“当然——不会——但是你认为如果他真的是黑王，你们会那么容易获得他么？”芬格尔挠挠头，“说实话我觉得他要真是黑王，卡塞尔还是想想怎么保全自己家的精英团吧，三个龙王，没有路明非，对付一个都够呛。”

　　“所以真和传言那样，那些龙王，都是路明非杀的？”

　　“差不离吧，反正昂热当时非要招他进来，然后龙王就一个个复苏了，他参与了每一场屠龙行动，每一次苏醒的龙王都就此陨落。我问过他一个衰仔怎么就被招进来的，他说是因为他爸妈是以前的“s”级，写信给昂热让他帮忙照顾小孩儿。”芬格尔哈了一声，“我查过所有能接触的信息，路明非所谓的父母，路麟城乔薇妮，根本不存在。汉高，你觉得昂热扯那么大一个谎的目的是什么？”

　　“秘密武器么？可真是……太有意思了，养一个龙王，让他去对付其他龙王，等到最后你需要对付的就只有他，昂热真是个阴谋家。”汉高笑得开心极了。

　　“我无所谓昂热是教育家还是阴谋家，我只希望卡塞尔快点倒掉，无论你们争抢什么东西，一块肥肉或者一块蛋糕。”

　　“你对卡塞尔的仇恨真深，还好我没惹过你，”汉高笑得更开心了。要是当时卡塞尔做事情稍微不那么绝，这个人也不会那么恨，他也就不会有这个跳脱而消息准确的通风报信者。

　　“我的兄弟们还埋葬在格陵兰的冰面深海下，他们当初把我们当成实验品并且出事拒绝给我们救助的时候就该想到这一天，”芬格尔想到当时的场景，手上没控制好力气把桌子捏碎了一块，“我既然活着爬回来了，我就要让卡塞尔给他们陪葬。”

　　“好吧好吧，我会按照约定，等我们拿到龙骨，会让卡塞尔学院彻底破裂灭亡。”

　　芬格尔吐了一口气：“天快亮了，我该走了。”

　　“去吧去吧，我的告密者，”汉高挥挥手，“我也该去安排人手去伊尔库茨克了，再不派人过去龙王们就该彻底苏醒了，可不能所有好处都让昂热他们占了。”

　　“嘿，老家伙，”教堂钟楼下的阁楼里，大屏幕上正放着1992年克林特·伊斯特伍德执导的美国西部片《不可饶恕》，为金钱重操旧业的曾经杀人无数的牛仔威廉·芒尼在一个雨夜和想要赏金的“斯科菲尔德小子”以及老搭档内德·洛根一起走进小镇的妓*院里，曾经的杀手在经历过十一年平凡的农牧生活后已经射不中眼前的目标了，可是为了自己的两个儿女以及老牛仔心里面不能欺负女人的“大义”，踏上了一条可笑的旅途，守夜人喝了一口啤酒，问昂热，“你这一次是糊弄过去了，但是我总觉得他们不会那么简单就罢休。”

　　“你知道的，他们迟早要来这一遭，不过就是这次路明非正好撞在枪口上，被他们抓住了这个把柄而已，”昂热和守夜人刚从所谓的讨论会上退出来，这个会到后面也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了，双方有理有据的针锋相对，最后虽然以昂热的胜利告终，但昂热和校董们之间的矛盾显然已经不可调和了，“我无所谓他们的态度，对我抱有什么情绪，只要能覆灭龙族，当初汉高在拍卖会上找过我，就是路明非拍下七宗罪那个拍卖会，说要创建什么新的龙族，让我们不要把成果私藏……哈，果然校董会的心思也差不离，还剩三个龙王呢，就按捺不住了。”

　　“路明非，”守夜人挠挠屁*股，“他现在应该彻底醒了吧，你和路鸣泽的交易也快完成了。”

　　“是啊……”昂热也喝了一口啤酒，在这个地方他难得喝自己平时不喝的啤酒，他常喝这玩意儿的时候还是在梅涅尔他们还在的时候，德国人都爱喝啤酒，再加上他们那个时候没有钱，也就没什么好挑剔的，“借助魔鬼的力量来对抗魔鬼，守夜人，如果换作是你，你当初会怎么选择呢？”他一向自负，很少思考自己是对是错，做了就是做了，哪怕做错了，有时间去反悔不如花这个时间想办法解决问题，可到了现在，一切快要结束了，他反而像一个年轻人不确定起来。

　　副校长沉默了一下，“如果是我的话，可能不会像你这样，你知道我是一个没什么追求的人，最喜欢的就是女人和酒，不过我能理解你的处境，要是龙族把我喜欢的女人都杀了，我可能也要赌上一切和他们拼命吧，和魔鬼做交易获取力量算什么，你连自己的生命都不在乎，还在乎和谁交易？至少这个方法挺有效不是么？”

　　“是啊，”昂热笑了，“有用的方法就是好方法，魔鬼过来的时候再和他拼命吧。”

　　“当时你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学院当时折了太多的人手，情况非同寻常的紧急，你就算有三头六臂，也难以转变形势，至少从目前来看，你这个选择还不错，虽然是大胆刺激了一点，”守夜人哈哈笑了两声，他也知道自己描述的说得有些过于轻描淡写了，“捕获龙王泽的时候谁都没想到他就是黑王，人类和龙族的差距实在是太过遥远，驯养一个龙王，圈养一只怪物，对上怪物的时候我们的损失才好降下来。”

　　“哪怕怪物越长越大，长到了我们再难以控制的程度？我们的学生里面和路明非有交情的不少，现在要他们真正敌对很难。守夜人，”昂热看着副校长，“古德里安曾经和我说过路明非的‘人性’很重，他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孩子，也就把朋友看得格外重要，可他是黑王，尼德霍格杀人无数，谈人性实在是太过奢侈。”

　　守夜人一惊：“你的意思是……路明非和尼德霍格之间，人性会战胜龙性的部分？”

　　“路明非和尼德霍格是同一个人，当他尼德霍格的记忆彻底苏醒的时候我们和他之间的关系就只能是敌人，但那个怂怂的衰仔也是路明非，哪怕失去记忆，身上最本质的东西是没法变的。毕竟路明非没有身为龙的记忆，不像耶梦加得那样能够故意进行伪装，只让我们看到他想要我们看到的。”

　　“至强至暴的尼德霍格本质是个怂货你还不如跟我说楚子航喜欢小熊□□和跳跳虎，昂热，你怕不是疯了……可是不管他怂不怂，他怂你就能放下曾经的恨不杀他么？”

　　“我的意思是，黑王要真是一个怂货，说不准可以在对战当中利用起来，再不济，你们也可以在我死后继续活下来。”不是说昂热对自己多没信心，而是路明非杀了所有的龙王的时候，就是他和路鸣泽的交易完成的时候，昂热感觉用自己的命换八个龙王的命还算是划算，一个一个等龙王苏醒然后杀掉他们实在是等不了了，建立交易的时候他都已经100多岁了，龙族在他20岁以后的行踪几乎没有，每年实习课基本都是些什么去动物园当义工喂鳄鱼，挖掘龙族遗迹都少，少部分苏醒的龙王都是些四代种五代种，他耗不起了。从今往后剩下的东西，他再担心，也没办法。

　　他争了一生，倔强了一辈子，心里面仇恨的火烧了一年又一年，终于一切快要到尽头，终于他可以稍微安稳一点的去休息，终于他可以说是功成，将一切彻底放下。

　　“喂！哥哥，”路鸣泽转头看他，“你真的准备好出去了？”

　　“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啊，我曾经的朋友现在指不定怎么想办法进来呢，好歹还算是有些交情，就不让他们烦恼了。”路明非，现在他是所谓的‘尼德霍格’了，他过去20来年的一切在他彻底清醒后慢慢地沉睡了，藏在了最深处的角落里面。

　　“哥哥，提醒你一下，外面可是有恺撒陈墨瞳楚子航，卡塞尔学院派过来的人前天也到了，他们之中还有好多人选择相信你的，还在派人找你，你要是出去，他们肯定……”

　　“无所谓，我无意欺瞒他们，”他眯眯眼睛，“我睡了那么久，也好久都没活动了，就……陪他们玩玩吧。”

　　他们其实还是能继续窝再这下面的，不过再藏下去的话卡塞尔应该要动用非常手段了，尼伯龙根虽然算是另一个空间，但是它在现实世界当中是有依托的，那个依托也联系着尼伯龙根的规则，如果那个依托被毁掉，尼伯龙根就会不稳定乃至于崩溃。

　　北京地铁站的大地与山之王的尼伯龙根在耶梦加得和芬里厄死掉的时候崩溃，现实当中就是北京多处地陷，频繁地动。

　　路鸣泽觉得自己该开心的，路明非变回了他最熟悉的最喜欢的样子，不像衰仔那样爱说烂话，怂怂的，他的哥哥眼神里面是千年不变的光彩，是最耀眼的存在，哪怕跌落尘埃，被他囚禁，依旧熠熠生辉。

　　不是那个傻傻的，愚蠢的，喜欢人类的路明非。

　　可是为什么，看着原本模样的哥哥，突然就觉得那个愚蠢的，却更纯粹的路明非也没有那么不好，明明怪兽就该有怪兽的样子，努力伪装成人类，还要被扔石子，可悲又可怜。

　　现在衰仔该躲在角落里哭吧，自己要和原来的好朋友对立了，喜欢的妹子也肯定是完全没有希望了可能还会因为欺骗而憎恨他，约好打爆车轴的好兄弟要来打爆他了，曾经的队友变成了对手……他绝望而孤立无援。

　　可能生物就是犯**贱，失去的永远最美好，得不到的永远在血液里踊跃跳动，渴望的东西永远得不到满足，想要的是什么永远都在变，欲望无穷尽，遥遥无终期。

　　“空航组，现在是当地时间上午09:30分，贝加尔湖周边无特殊人物出现，湖面无异常现象，地形未出现明显变化。”贝加尔湖上方，直升机飞掠，冈萨雷斯放下手上的望远镜，将信息汇报到决策中枢，所有人的信息汇聚到一起，交由决策层决定好方案，经过诺玛演算，再投入执行。

　　“北贝加尔斯克，A组01号点，当地时间上午09：30分，正常。”

　　“马克西米哈，A组67号点，当地时间上午09:30分，一切正常。”

　　“维德里诺，A组85号点，一切正常。”

　　“B组268号点，一切正常。”

　　……

　　“B组初点，当地时间上午09:30分，‘门’依旧没有反应。”伊丽莎白汇报道。

　　贝加尔湖是欧亚大陆最大的淡水湖，有着近两千千米的湖岸线，这也是这个行动麻烦的地方，虽然尼伯龙根出现的地方是在离伊尔库茨克最近的湖边，但是地域太广，难保龙王找个角落溜走，所以他们在湖岸附近设了372个观察瞭点，分为A、B附近有城镇和没有城镇的两组，人力结合诺玛的‘天眼’对贝加尔湖进行巡逻观察并汇报。

　　在卡塞尔实施最终方案之前，每天这样的巡逻汇报都不会少，无数条消息从伊尔库茨克的贝加尔湖流向卡塞尔学院，一方面确认龙王没有逃逸仍然在尼伯龙根里，另一方面更是勘察贝加尔湖的地形来确定尼伯龙根的‘依托’所在。

　　卡塞尔学院通过俄罗斯高层的熟人以及研究项目投资取得了四天的完全清场，好在现在是淡季，也没有费什么功夫，但是现在已经是第三天，任务的进度没有寸进，哪怕是在贝加尔湖的冬天冰冷的天气下，也难免让他们焦灼起来。

　　“上帝啊，这都第三天了，”芬格尔趴在桌子上，脸被挤成好笑的一团，“要死还给个痛快呢，这龙王再不出来我就真的只能挖个洞钻进去了。”

　　“明天就是最后期限了，C组在七个小时之后会在‘可疑点’安装装备部送过来的东西，”恺撒敲敲桌子，“如果在明天的这个时候地下依旧没有消息，学校的意思是先小规模引爆。”

　　“可是这里是俄罗斯重要的旅游景点，每年带给俄罗斯政府多少卢布啊，我们要是把这里炸了俄罗斯政府会找我们麻烦的吧吧吧？”芬格尔脸皱成一团，“一百多公里以外就是俄罗斯-蒙古边境驻军，听到动静往这边赶也就一个小时，要是让普通人看见龙族我们就完了！”

　　“一百多公里，我们还可以在路上设路障伏击，等那些毛子过来，一切早就都结束了。”

　　“哇擦咧老大你还知道中国人喜欢叫俄罗斯人毛子啊，中文水平见长啊不过我们当中还有个俄罗斯小美人儿我们是不是应该注意一下她的感受？”芬格尔挤眉弄眼，示意在场还有一位俄罗斯姑娘而毛子真心不是什么夸人的话。

　　旁边的零面无表情地低头整理着这两天的资料，大家看向她的时候她才抬头像是解释似的吐出一句：“我很小就离开俄罗斯了，对这片土地的归属感并没有你们想象当中那样强烈。”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好歹也是政**府军我们说伏击就伏击，学院建在美国和俄罗斯关系看着就一般啊，学院摆平起来很费劲啊万一摆不平我们就只有跑监*狱里面玩儿蛋了。”

　　万万没想到恺撒听了以后竟然认真思考了一下，颇有兴趣地问：“说起来我还没去过监*狱，楚子航你去过监*狱没有？”

　　“没有。”楚子航忙着打字，头也没回。

　　“那这次如果去一次感觉也是很不错的体验啊，感觉挺有意思的，监*狱体验游什么的。”

　　芬格尔觉得自己可能太大惊小怪了，没有维持好自己师兄的形象，顿时闭嘴。卡塞尔的规矩是非必要情况不破坏地标性建筑以及经典，不伤害普通人，尽量不招惹政*府、军*队。他们这次任务非同一般，也非同一般的触了两条规定。

　　“放轻松芬格尔，我记得中文里有句老话叫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如果放跑龙王后果才是真的不看设想，与此相比，破坏景点招惹政**府军真的算不上什么，就算为此入狱，也是荣耀啊。”奇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我知道朋友，”芬格尔擦擦头上的汗珠，“所以你要不要卜一卦，看看我们两天以后到底在哪？”

　　“我看不到，我在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看了，一片黑，什么也没有，我的言灵对这个未来没有任何指示，”奇兰笑着给了芬格尔消息，“这说明一切都是未知数，不好也不坏不是么？要知道我们对上的可是黑王，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啊。”这个印度人笑着摇摇头，黑色的卷发在脸颊旁边一晃一晃的，晃得芬格尔有些难受

　　“薯片薯片，他们开始铺网了，你说路明非什么时候上场啊，再不上来到时候一炸克*格*勃就该被吸引过来了，他们可麻烦。”酒德麻衣看着卡塞尔的精英学生们开始将装备部的炼金铅汞炸弹在特定的位置安好，而该出场的主角依旧没有出现，难免有些急了。

　　“放心吧，老板的剧本你还不知道吗？危机时刻绝对会有关键人物出场力挽狂澜的。”薯片妞倒是一点不慌，她太熟悉那个男人了，他决定好的剧本，是不管怎么样演员绝对会在定好的时间内上场并且演好的。

　　“有情况！‘门’附近的冰面开裂了。”冈萨雷斯朝耳机里喊了一声，立刻拿起身边准备好的赫克勒-科赫G36自动步*枪，上膛对好目标。

　　“门有动静！可能是龙王！准备！”伊莎贝尔迅速躲到掩体后方，摸出一把沙*漠*之*鹰手*枪，填充上子弹，也做好了射击准备。

　　“C组撤退，找好掩体，准备攻击。”恺撒的声音传过来，电子传播的隐隐有些不真切了，却让他们稳定了下来。

　　所以说恺撒是天生的领袖，他不用多说什么，或者只是两句命令，就足够让人安心，听他的命令行动。

　　本来靠近湖岸铺设炸**药的人听言立刻面向湖岸迅速后退。

　　冰面还在裂，咔啦咔啦的，声音一粒粒砸在心底，贴着脖子，简直就快要让人凉到骨子里去，奈何下面的人像是故意吊着他们，冰裂得慢，半天不见影。

　　等到‘门’那块儿的冰碎了个干净，露出一条深邃的台阶来，这破地方的众人才看见这个‘遮遮掩掩’的龙王了，先是乱蓬蓬的黑色偏棕的头发，再是一双透着焉儿坏的招子……不用继续看下去他们就能想象下面是什么样子了，因为在场的人大多数都认识这个龙王，就算是不熟悉的，也曾听说过这个人——

　　在本次任务作为专员被学院派遣到贝加尔湖，新任学生会主席，学院的少见的‘S’级，卡塞尔学院的优秀学生……

　　加诸在他身上的头衔现在可以多一个了——黑王。

　　这件事情，哪怕之前被拿起来逗趣似的说了，哪怕已经有人怀疑了，可依旧是让人难以接受的。楚子航声音有些干涩地打破场上的平静：“路明非？”

　　芬格尔干笑：“废材师弟你之前也下去了？楚子航说没见到你，你在下面那么久没遇到龙王吧？”他哈哈笑着，渐渐停了，事实摆在面前了，怎么费力开玩笑逗趣也改不了了。

　　路明非是他们的对手——黑王尼德霍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