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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薄情与滥情 ...

  •   又过了几日,祝融和蒲净从幻塘苑回来,家仆小跑着迎上来,“二爷,舞阳长公主造访,已在堂上等了一天了!”

      祝融和蒲净皆是一愣,祝融追问:“她找我?找蒲净?”随即他瞅了蒲净一眼,“你那兄弟没欺负她吧。”

      蒲净无奈地摇头,只听仆役接着道:“都不是,她点名要见祝魁公子,问她什么事儿她也不说。可长公子这几日案牍操劳,现在还没回府,公主就说如果二爷回来了就先见二爷。”

      “成,我这就去见她。”祝融随手把装书的竹箧甩到仆役手里,大步往正堂走去。蒲净很快便跟上,二人走进去,果然见姬淑坐在椅子上,面前是祝采吟和罗笑君给她准备的茶饭,可她连筷子都没动,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坐在那里。

      祝融和蒲净上前行礼,姬淑见到他们,眼中写尽焦急:“你们抓公冶贤了?”

      祝融没料到她为此而来,当即愣了,支支吾吾道:“抓,抓了。呃……”

      “什么罪名,为什么抓?”姬淑的情绪有点激动,声音里有明显的克制。

      祝融愣了愣,他还真没仔细想过抓公冶贤的原因,“他他他堂兄不是骄奢淫逸吗?”

      “那你们抓公冶昧就可以了,为什么抓他?”若不是茶几离得远,姬淑可能已经要拍案而起了,“你们说为国锄奸,公冶贤何时做过对不起玄冥国的事?难道只要姓公冶都有罪?”

      祝融无言以对,想了半天,竟觉得她说得十分有道理。虽然他不止一次动过砍了公冶贤的歹心,但冷静下来考虑还是太狠毒,“这事儿是兄长在管……我也不清楚他的安排。”

      姬淑冷峻道:“祝魁什么时候回来,我亲自跟他谈。”

      “太师日理万机,公主有什么事,我来转达吧。”一个轻佻而坚决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顾兰朔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看样子是刚回来。

      姬淑瞥了他一眼,“本宫要和他面谈。怎么,祝太师的架子这么大,连公主都敢不放在眼里?”

      “怎么敢呢。”顾兰朔递上个友善的笑,“只是怕等他亲自来,耽误了公主的大事。”

      姬淑心想不妨先跟他说一遍,终于正眼看他了,“本宫要求你们立即释放公冶贤,不得伤害无罪之人。”

      顾兰朔故作惊讶道:“这恐怕不合理。有言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太师不能因那公冶贤与公主有婚约便偏袒他啊。”

      姬淑不吃他那一套:“他犯了哪条法律?如果你们不给一个合理的交待,就是冤枉无辜,滥杀良臣。”

      顾兰朔朝她弯腰行了一礼,似是思索了一番,“公主言重了,是否有罪,还要由群臣商议定夺,眼下把公冶家的同党收归下狱,仅仅为了防止有罪之人走脱。公冶贤如果是清白的,太师一定会放过他。”

      他说这番话纯属是为了安抚姬淑,以防她闹出更大动静。公冶贤没有案底,有罪无罪、诛连与否,还不是祝魁一句话的事儿,哪里用得到群臣商议。可除了蒲净,其他人都没觉出这话里千秋。

      姬淑沉默片刻,忽然道:“我想看看他。”

      夜晚,关押朝廷要犯的牢狱潮湿阴森。顾兰朔将姬淑带到地方,公冶贤正坐在榻上,月色映在头顶的巫禁上。听到脚步声窸窣,公冶贤回过头,只见一缕火焰映亮了姬淑的脸。

      “我回避,公主慢慢聊。”顾兰朔留下一句话便自觉退到了一边。

      公冶贤的头发披散着,身上被强行套了囚服,看上去前所未有的狼狈。他将面孔扭到一侧,仿佛不愿正视姬淑,“你怎么来了?”

      姬淑上前几步,声音有些哽咽:“对不起。”

      听她道歉,公冶贤的口气软了些,“听说你天天去深山里找姓晏那小子。”

      姬淑无言以对,算是默认。

      公冶贤轻笑,“也罢,金枝玉叶配高岭之花,没什么不妥。我现在这副德行,配不上你。”

      他越是自嘲,姬淑的愧意越深,“贤哥哥,我一定会救你出来。”

      “出去做什么?是看祝魁耀武扬威,还是看你和晏清嘉情意绵绵?”公冶贤冷冷道。他根本不稀罕姬淑对他伸出援手,就像他不稀罕祝魁说要帮他求情一样。背叛过他的人反过来怜悯他,简直令人作呕。

      姬淑道:“我负了你,不求你原谅。这次,就算是还欠你的情。”

      公冶贤先是沉默,随即幽幽道:“姬淑,我真不知你是薄情还是滥情。捅一刀再给颗蜜枣,做了亏心事再想办法弥补,早干什么去了?求你,以后别再来了,我看到你,何尝不是折磨。”

      他说得太绝情,将十余年青梅竹马的情分都碎成了泡沫。在姬淑的印象里,公冶贤从未这样回避过他。两个人都是急脾气,观念又总有分歧,过去的十余年里,他们经历过无数争吵,姬淑使过无数寻他开心的花样,结果自然是把他惹得更加火冒三丈。可即便闹得再凶,他们从来没有拒绝过与对方交流,等两个人都吵累了,便凑合着和好。

      而这一次,公冶贤话都不想跟她说,甚至连见都不想见她了。

      如果拒绝交流,便是彻底的心灰意冷。

      姬淑在铁栏前沉默了一会儿,转身离开,迈进漆黑幽长的走廊。恍惚间她回忆起小时候,公冶贤是个捡了两块糖都要跟她分一半的傻子,只不过他向来是个吝啬温柔的坏脾气,不好意思直接给她,总是让她身边的大丫鬟转交,然后那些丫鬟就说,这俩孩子小时候都腻腻歪歪,长大还得了。

      仔细想想,公冶贤对她真的还不错,至少比她对公冶贤好多了。或许她就是给自己找不快活,喜欢自己的她不珍惜,偏偏要强扭那个对自己冷飕飕的,再难她也认了。

      公冶贤忍了忍,终究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待顾兰朔回到太师府,祝魁已经在卧房,睡觉的房间也闲不下来。顾兰朔把姬淑的事情给他交代了一下,祝魁思索道:“其实我的本意是放过公冶贤,毕竟阿樱的事儿……我对不起他。”

      “是我对不起他,不是你。”顾兰朔巧妙地揽过责任,成功讨了祝魁欢心,“太师不必去想对错,只需考虑利弊。”

      祝魁叹息,却笑了,“你看呢,该不该留?”

      顾兰朔思索片刻,“公冶贤胸无城府,即便留着也构不成太大威胁。不如留他一命,也好让朝中那些说三道四的腐儒闭嘴。”

      祝魁道:“倒也妥当。杀人太多,只怕人人自危,造成恐慌。这件事你去处理吧。”

      顾兰朔点点头,“范伯舟那边审得怎么样了?”

      祝魁脸色一沉,“有点棘手。朝中拥护范家的人太多——大理寺说范辙有他儿子不在场的证据,八成是花钱买人证,我还没去核实……你也知道拥护范辙那批人,也不管人证是真是假,咬定了我们在冤枉人,我也不好处理。”

      顾兰朔道:“二爷那边问我问得紧,太师日理万机,若无暇顾及,不如我负责陪审。”

      “有权有势真的可以胡作非为。”祝融冷不丁推门而入,一句冷嘲热讽听起来也铿锵有力。

      顾兰朔赔笑:“二爷都听到了?也好,省得我再解释一遍。”范伯舟的案子判不下来,他就要受祝融每日咆哮的折磨——他是真的头疼。

      祝魁不由皱眉:“先不要着急。”

      “冤有头债有主,搞他一个姓范的就这么难?”祝融气势汹汹地走上前,“杀不杀还不是哥一句话的事儿,你难道想把他无罪释放?!”

      祝魁摇头道:“事情不是你想那么简单。”

      这句不明不白的断言,将祝融的怒火发泄口全部堵死了。他恨透了被当做愚昧幼稚的局外人,一句“你想得太简单”就想打发他——为什么不能简单?杀人不过头点地,手起刀落,谁叽叽歪歪讲听那些大道理。

      他越想越憋火,终于爆炸了:“父亲不敢得罪公冶家,你不敢得罪范家,咱们永远畏畏缩缩,有苦不能言,有仇不能报——祝太师,你权倾朝野,还不如一个江湖草莽活得自在!”

      “若非父亲避其锋芒,韬光养晦,又岂能战胜如日中天的公冶昧。”祝魁喝止了他,嗓音低沉而不可置否,“融弟切记,小不忍则乱大谋,父亲不在,我们更要克制自己。”

      祝融瞪着他,强行被灌了一耳朵的说教,面部出现了咬牙切齿的僵硬。等了半天,祝融算是忍下来了,“尽快处理,别拖,老子记不得仇。”

      次日,蒲净看到祝融在院子里,用红琉璃对着一棵高大的花树无情扫射。

      花叶被他们臭脾气的主子射得七零八落,蒲净看得心疼,但还是善意地安抚祝融:“怎么了?”

      祝融道:“生气!”

      蒲净:“……”不问了,多问多错。等祝融发完脾气,蒲净悄悄施法把饱受摧残树恢复生机,又把一地零落成泥的小可怜扫进土里,祈祷他们获得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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