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的成长手册》裁云剪雨

31、夜明葵

　　金璎珞盘成花纹的形状，两枚红宝石上下排列在胸前，像阎罗的眼。
　　蒲净见他得意，不自觉地乐得忘形了，竟像模像样地模仿起戏里的林黛玉，瞪起眼睛，眉目含嗔：“你这该死的，胡说了！好好儿的，说这些伤天害理的事儿，吓唬我，我告诉魁兄去！”
　　那时的女角儿都是男孩扮得，蒲净这么一学，竟真和戏里有几分像。祝融听了扑哧一声笑出来：“妙，妙！哈哈哈没看出来你小子还有这个潜质，不学魔法，在戏班子也能混饭吃！”
　　晏清嘉在一旁听着，低低咳嗽两声提醒道：“二哥，注意言行。”
　　蒲净原本学着气鼓鼓的神情，不由面容僵一下，随即意识到失态，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赶紧恢复严肃。
　　严苍庚走过来巡查弟子，瞧见蒲净一身粉红点梅花，还听见他模仿戏曲里的台词，不由皱眉走上前：“蒲净，你是来斗法还是来唱戏？”
　　蒲净的面上一阵红一阵白：“……抱歉严监学，要是这身衣服不得体，我现在去换了也行。”求求你，告诉晏清嘉这身衣服穿不得，让我寻个由头把这衣服脱了！
　　严苍庚道：“不是不得体，就是……没见哪个正常人家的男人这么穿的。”
　　蒲净：“……”那还是不得体嘛。
　　严苍庚道：“不用换了，陛下马上就到了，现在回去赶不上开场。”
　　正说着，只听一个细声细气的太监腔宣道：“天子驾到！”
　　蒲净朝那声音望去，只见毛色亮丽的棕马牵引御驾款款驶来，玄色冕服上缀着十二章刺绣，头顶黑色十二旒彰显着那人在玄冥国至高无上的地位。
　　天子面上带着极其官方的笑容，容光焕发，灿烂夺目，可蒲净觉得那笑里读不出什么感情，像是为了这场仪式刻意作出的笑，尽管那人努力练习让这笑看起来发自内心，但在蒲净眼里却很浮夸。
　　与蒲净的构想的长胡子中年男人不符，天子看起来年纪很轻，三十来岁的模样。若是见到这模样的平民百姓，蒲净大概会叫“哥”而不是“叔伯”，当然这和他习惯性把人往年轻的叫有关。
　　严苍庚和几位年长的官员赶忙走到车驾两侧，朝弟子们打了个手势，带头跪下叩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弟子早就把仪式排练熟了，十分有眼色地拜了下来，跟着老师们说些场面话，当然没有几个人关心皇帝能不能活到万岁。
　　皇帝身后还跟了一串车驾，皆是皇亲国戚与文臣武将，其中又以武将居多。蒲净抬头瞟了一眼，刚好一个熟悉的人影坐在车上，从他眼前驶过。
　　公冶贤，和一位面生的女子，同乘在一辆车上，彼此挨得很近，像是关系很亲、刻意被安排在一起的模样。
　　那女子的样貌，在蒲净看来，可以说是极美了：如花照月的面容，袅娜丰盈的身姿，丹唇饱满，凤目生媚，体态端庄大方，眉眼藏着锋利。看她穿着，定然身份显赫。
　　公冶贤对女子道：“淑儿，今天你很漂亮。”
　　姬淑穿着一身黑红相间的长裙，腰间配一枚翠玉，看起来端庄而利落。她似乎对这种夸赞并不十分稀罕，大概是听得太多厌烦了，微微皱起眉：“没大没小的，叫公主。”
　　公冶贤对这反应感到有些尴尬，笑容僵了一下：“反正早晚是一家人，这么见外干什么？”
　　姬淑的表情有些心不在焉：“既然早晚是一家，你也不用刻意恭维我。”
　　公冶贤被抢白，面色有些不好看，噎了半晌才到：“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姬淑侧过俏丽的半张脸：“公冶贤，你一直说自己不会再做这种事，我原谅你过很多回，你也保证过很多回。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欺凌弱者，惹是生非，真的让我对你很失望。”
　　公冶贤道：“你总是听祝羲添油加醋。”
　　姬淑道：“不论是谁说的，那些到底是不是事实？”
　　公冶贤道：“是又如何，那小子是逆贼蒲梓康的孽种，难道不该死吗？”
　　姬淑道：“皇兄都没说什么，轮得到你来处置？”
　　公冶贤道：“你永远不会明白。”
　　姬淑道：“就算蒲梓康有罪，那灰奴呢？所有人都看得出孰是孰非，为什么你偏要奉承何儒海？”
　　公冶贤听到这里竟笑了：“不是奉承何儒海，我原本就是那么想的。奴隶与人本身就有区别，你们都知道这一点，却都不敢说，只做伪君子。”
　　姬淑道：“你说清楚，谁是伪君子？”
　　公冶贤冷笑：“你不是伪君子？好啊，那就别做什么公主，别让些宫里的丫鬟服侍你。人皆平等嘛，凭什么你坐在马车上，让车夫冒着太阳驾车？你自己下去骑马！”
　　姬淑被他逼得语塞：“你——停车！”
　　公冶贤愣了，带着嘲讽的面孔微微一僵：“你干什么？”
　　车夫就在前方，听见姬淑吩咐，不敢怠慢：“公主，现在咱们在走仪仗，为何要突然停车啊？”
　　姬淑道：“咱们换位置，我替阿伯骑一程。”
　　公冶贤愕然：“你疯了？这么多人看着，公主给仆人驾车，成何体统！”
　　车夫哪敢让这琼枝玉叶给自己驾车，要知道公主的一根指头，都比他一颗脑袋金贵。万一把她腰折了脚崴了，他不死也得脱三层皮。他赶紧好声好气哄着：“奴才不敢，公主，你身份尊贵，驾车这事儿是下人干的。”
　　姬淑哪里肯听，直道：“我今天偏要做回奴才，伺候一下车上这娇贵的小侯爷。阿伯不愿意停车也可以，我下车，您爬上来，给马上腾个地方。”
　　车夫大惊：“使不得啊，哎呦——使不得啊公主！”
　　公冶贤心急，赶紧伸手去抓她，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姬淑已经从马车上跳下去了。
　　演武场上的弟子正欣赏着威仪整齐的天子仪仗，突然见到一个东西从车上掉下来，在地上踉跄着爬起来，追着前面的车狂奔，登时一片唏嘘。蒲净对晏清嘉道：“你看！”
　　祝融一看，大声叫起来：“公主掉下来了！”
　　晏清嘉道：“我看她好像是自己跳下来的。”
　　祝融素来把姬淑当姐姐，登时急了，也不管其他都老老实实跪在地上，直接蹦出来要去救姬淑，被严苍庚一巴掌摁下去：“跪好了，你看！”
　　祝融抬起头，只见姬淑行走如常，跟在车边，像没事儿一样。
　　众人不知出了什么事儿，纷纷对姬淑指指点点，有刚入门不久的子弟道：“那不是公冶贤吗？”
　　“我说今日老大怎么让别人替他点名，原来坐到仪仗队上了！”
　　“他怎么和公主坐一起？那公主和皇帝什么关系？”
　　“你不知道？公冶家和皇帝有亲戚关系，那女子是皇帝的亲妹妹，公冶贤是未来的驸马。”
　　“老大真不简单呐……”
　　公冶贤从坐上惊起，扒着扶手往后看去：“淑儿！”
　　姬淑一边跑一边喊：“阿伯，快点上车！”
　　那车夫吓傻了，望着公主不动弹，公冶贤赶紧踹了他一脚：“没听到吗？上来！”
　　好在车厢速度不快，姬淑几步便跟了上来。公冶贤作势要拉她一把，被她抛了个白眼，扯紧缰绳，足下一点，身子轻盈地翻上马鞍。
　　公冶贤有些尴尬地收回手，望着她的背影，口气冷淡，却透着一丝关切：“你没事吧？”
　　姬淑眉目飞扬，轻快地扬鞭：“你还有什么想辩解？”
　　公冶贤碰了一鼻子冷灰，闷声不再理她了，在自己的位置上坐正，二人打起冷战。
　　就这样，堂堂玄冥国公主、皇帝的亲妹妹，在众目睽睽之下，驾着马车走完了仪仗。
　　幻塘苑的弟子第一次见公主替奴才驾车，都觉得惊奇。加上姬淑样貌出众，那些弟子都是些情窦初开的少年，见这样一位妩媚又招摇的姑娘婷婷立于马上，不由血脉喷张，斗气全开，对接下来的竞赛燃爆了激情。
　　斗法开始前有诸多仪式。天子带着来观战的皇亲国戚在设好的宴席坐下，良馐美酒，鼓瑟吹笙。随即天子倾酒祭天地神祗，又斟酒敬群臣百僚与众学子。五位学子祭酒代表各系，也先后祭祀天地、敬奉天子——学子祭酒的称号其实就是这么来的。
　　祭拜天地礼毕，严苍庚道：“近一年来，幻塘苑的子弟在新魔法课上不断研究，新的法术层出不穷，经过先生臻选，又有若干作品脱颖而出。接下来，有请被选中的诸位高阶子弟上前，为陛下展示你们的法术。”
　　这个环节，即是给斗法大会预热，又是让朝中的文武百官了解幻塘苑研究出的新魔法，看看哪些能推广利用。今年玄冥国将派兵北伐赤奴，大部分朝臣都在期待一些能应用于作战的法术。
　　祝融和蒲净是一组，二人展示了一种会在夜里发光的树。
　　二人来到演武场的正中心，正对着天子姬颂。姬颂原本在品尝手边的水果，忽然见到蒲净，登时愣了一下。
　　这时严苍庚道：“这两位弟子是祝融和蒲净，他们的作品叫‘夜明葵’。”
　　姬颂盯着蒲净的面孔，错愕的神情一闪而过：“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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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差点忘了10:00……晚了十多分钟致歉！谢谢小天使捉虫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