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的成长手册》裁云剪雨

148、谐谑

　　商雨辰不好美色，顾兰朔便到酒馆招待来使。宴席内只有二人及各自的几位随从，且二位都换了便服，因而无人认出他们的身份。

　　“赤奴猖獗，正是我等同仇敌忾之时，且有先帝手谕，于情于理都应将滨松屿借予友邦。”顾兰朔先敬了一盏，“太师宁可违约也不履行承诺，其中原因，商将军可否好奇？”

　　商雨辰轻哼一声，“我与他有些交集，也知道他一贯莽然不长脑。他咬着那块地方不松口，也不需要理由。”

　　顾兰朔摇摇头，轻声叹息，“那恐怕你小瞧他了。商将军并非玄冥朝廷中人，我便是直说也不妨。祝融……恐欲废帝自立，但其力尚不能足。祝融的兄长在朝中颇有威信，却意外死于赤奴之手……”说道此处，他稍微顿了顿，“如今太师之位落到祝融肩上，可他资质尚浅难以服众，正想寻机会树威。此时他寸功未立，若让出滨松屿，必然有人说其软弱无能，不配掌国之钧衡。”

　　商雨辰将酒盏一饮而尽：“连泱泱大国之威信都不要了，他倒还顾得起自己的威信。”

　　顾兰朔一派忧心忡忡的模样，许久才道：“正是。太师毕竟刚开始当政，考虑不周，还请商将军莫要着急。”

　　商雨辰忽然眯起眼睛：“顾领军请我来这里必然不止是吃酒。难道此事玄冥国定要赖账了？”

　　顾兰朔愣了一下，随即赔笑：“刚刚说不要着急，商将军便着急了。在下前来……正是想与商将军商议计策。”

　　“如何商议？”

　　“如今天子尚幼，祝太师辅政，滨松屿之事自然由其决断。可朝中人都瞧得出，祝融名为辅政，实欲取而代之。若其谋逆，朝廷内将血雨腥风。”顾兰朔道，“以祝融之能，玄冥国落入其手，必然田垄荒芜，怨声载道，内不能服群臣，外不能御赤奴。莫说对友邦不利，对敝邦更为灾难啊。”

　　“瞧不出你还算忧国忧民。”商雨辰饶有兴地打量对方，想瞧出这花葫芦里装的什么药，“顾领军有话直说吧，有什么计策？”

　　顾兰朔欲擒故纵，沉默片时，忽然长叹：“罢了。”

　　商雨辰最受不了对方磨磨唧唧，拍案坐正身子，“你这人真不痛快，都把我请到这儿了，让我白吃白喝一顿，划不来吧。本将把话放在这里，只要贵邦履行诺言，将滨松屿租借与我等，我便愿意出力。”

　　顾兰朔目光微微扬起，“当真？”

　　商雨辰耐着性子点头，顾兰朔忽然站起，随即对商雨辰叩首：“在下代玄冥国群臣叩百姓，叩谢商将军。”

　　“不必，各取所需。”商雨辰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留。

　　顾兰朔起身，“朝廷的的军队多数交由祝氏支配，忠于皇室的军队不多。可除了官兵以外，民间也有一支军队，法术高强，颇有威望。而且这支队伍，对皇室一定忠心耿耿。”

　　“那一只？”

　　顾兰朔轻抿酒盏，“商将军可曾听说过七雅教？”

　　商雨辰微微愣了一刻，忽然想起什么，“教主是不是晏清嘉？”

　　顾兰朔点头，“看来听说过。”

　　商雨辰忽然笑了，“何止是听说过，还算是位故人呢。”

　　“我倒忘了，晏教主曾奉先帝之命北伐，必然和商将军相识。”顾兰朔道，“如今晏教主已经是舞阳长公主的准驸马，太皇太后的准姑爷。若皇室有难，晏教主和其寨中的仙师子弟岂有不救之理。”

　　商雨辰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怀疑：“准驸马……是公冶贤吧？”

　　顾兰朔有些意外，随即微笑，“风云更盛衰，瞬息万变，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如今晏教主在城南外山上的幽篁寨教弟子，商将军去那里便能寻到他。”

　　商雨辰对谁是驸马并没有多大兴趣，却忽然想起霍卿似乎也在幽篁寨。“巧了，刚巧我要去那边会个人。”

　　顾兰朔扬眉：“哦？这么神秘，莫非是位相好？”

　　商雨辰翻白眼加摆手，“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去见位朋友，以前他也在沁灵——”他忽然感觉自己不该说这么多，于是轻咳几声，放下酒盏不再喝了。刚才定是略微灌多了些，说话都开始不过脑子了。

　　宴饮完毕，两位大人皆在侍从搀扶下走出，其实二人不过微醺。酒打开了商雨辰的话匣子，只听他开始胡说八道：“你们玄冥国选皇帝真随便，连小孩儿和祝融都敢当皇帝。万一皇帝的后代都是傻子，岂不是要亡国，人人都敢来抢皇位？不像我们，百姓选谁就让谁当，当不好就撤下来，你说是不是？”

　　顾兰朔的脸很红，大脑却清醒得很：“百姓能懂什么？百姓只顾粮食收成和小家温饱，认识的字用手指都能数清，如何选出能担起天下的一国之君？这世上有些人，注定只能活在底层。你给叫花子一袋粮食，他会变成更不劳而获的叫花子。你让叫花子选皇帝，他会选在他身上浪费粮食的傻子。什么平等民主，听着好听罢了。”

　　商雨辰似乎和他扯皮上了瘾，“叫花子也不是生下来就是叫花子，你们供他读书识字，教他劳动，他就不用当叫花子了。我听祝融说，在你们这儿去学堂可贵，一般人上不起。”

　　顾兰朔拍他的肩敷衍：“商将军说得在理。等到了幽篁寨，别忘了见机行事。”

　　二人出酒楼后道了别，顾兰朔绕道另一条巷子登时等候已久的车轿，轿中另有一人，正是李鸿铭派到顾兰朔身边做参谋的金坤。顾兰朔在轿中坐稳，很悠闲地目视前方，“这个商雨辰真会给我们帮忙。”

　　金坤低声问：“主上，谈判如何？”

　　顾兰朔却皱了眉头：“算了，别叫主上。”他不习惯被唤做殿下，于是让李鸿铭和金坤改口，结果还是听不惯。

　　金坤幽幽道：“那怎么称呼？”

　　“顾领军。”顾兰朔道，“跟旁人叫就行。若叫主上，让外人听见难免生疑。是了，想办法派人打探一下，幽篁寨那边是不是有一位沁灵人。”

　　金坤点头遵命，顾兰朔继续道：“告诉李公公派几个信得过身手好的人，明日老时间老地方见我。还有，我要你去打听一个人的下落。”

　　幽篁寨在偃师早已扬名，商雨辰没花太多功夫便寻到了。晏清嘉未想到会与之重逢，待之还算热情，但似乎因北伐时蒲净受伤的事儿心中仍有芥蒂，好在几句话后并未尴尬。霍卿对商雨辰的造访惊且喜悦，谈了诸多分别后的事。

　　等与霍卿寒暄完，商雨辰忽然求单独与晏清嘉和公主二人相谈。三人同到茶室，位置随意做，并不拘束礼节。

　　“此次来偃师，拜访各位其实倒次要。不满二位，我是为沁灵国租借滨松屿之事而来。可到了城里，反倒听了一些奇怪的传闻，说祝太师似乎欲对天子不利，意图取而代之。”

　　姬淑和晏清嘉几乎同时皱起眉头，后者沉默不语，前者先发话：“这中间可能有什么误会吧，前段时间我还见过他，瞧着也没有谋逆之意。”

　　商雨辰摇摇头，“彼时他不在太师之位，无心插手此事，现如今就不好说了。我也是听朝中说的，二位若觉得蹊跷就算了。只不过祝融为威服群臣，坚决不肯承认租借滨松屿之事，着实令人头疼。只怕我还得在偃师多待数个月。”

　　晏清嘉忽然开口：“见到蒲净没有？”

　　商雨辰摇头，晏清嘉接着说：“如今他在兰台担任御史，上回我去见他，他说有段时间没见过祝融了，托人带信也没回应。太师府与兰台相隔甚远，宫中又不许飞行，有回二哥好不容易得闲去找他，门房直说有政务在身。当时淑儿与我一心为面见太皇太后做准备，只当他们公务繁忙，便没将此事放在心上。现在想来，二哥可能是觉得他有点不对劲。”

　　姬淑道：“融儿从小肆意惯了，突然让他做太师，忙点才正常。再者，他二人年纪也都不小了，蒲净又无家业，总该自谋生计。祝魁之事，虽说不怪蒲净，但祝家人心中难免芥蒂，二人也不好明目张胆地来往。教主你多心啦。”

　　晏清嘉略微顿首，忽然唤徐源。徐源端端正正地走进来行礼，只听晏清嘉道：“派名体面些的弟子进宫找你蒲师伯，跟他说若不想待在宫里便来寨中住。”

　　姬淑默默看他将徐源打发下去，开口：“信不过祝融？”

　　晏清嘉瞥了她一眼，极其不信任地道：“信得过。”

　　“那干嘛叫蒲净回来？”姬淑深表怀疑。

　　晏清嘉默然不语，祝融冲动，的确让他不放心。可他又不愿直接质疑姬淑，只好口是心非。姬淑朝他翻白眼：“你不信我信。他是我看着长大的，脾气不好，但从没坏心。”

　　晏清嘉没看她，忽然道：“人都会变。”

　　姬淑被他说得一梗，追问：“那你喜欢我，对我好的心，会不会变？”

　　晏清嘉的嘴角略微抽搐了一下，随即生硬地开口：“不会。”

　　姬淑嗔怒：“刚刚还说人都会变，你这骗子！”

　　商雨辰：“……”

　　晏清嘉：“……”

　　晏清嘉很不自然地又抽搐了一下，“我……我说的是真的。”

　　姬淑瞪着他：“哪句是真的？人都会变是真的，还是对我的心不变是真的？”

　　晏清嘉飞速地整理逻辑：“都是真的。人都会变，从盛年到苍老，从青丝韶华到暮雪白头。但……嗯，那个，呃……对你的真心，不会随时间改变。”

　　姬淑站起来跺脚：“你迟疑了！连话都说不准，肯定是编来骗我的！”

　　晏清嘉道：“真的不是——”

　　姬淑道：“当初我在幻塘苑师生面前说我喜欢你，你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还有每次我来找你，你都闭门不见，若不是融儿帮我你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你从没对我表示出喜欢的样子，总是我追着你跑，你跟本没喜欢过我！”

　　晏清嘉：“……”

　　他说不话，姬淑恼上加恼：“是不是怕我逼你？哈，我们姬氏虽为皇族，也从没错过强占民汉之事，你若真不想跟我一辈子直说即可。”

　　晏清嘉沉默许久，幽幽飘出一句：“你先冷静一下。”

　　“我冷到冰天雪地！”姬淑甩下一句话，夺门而出，差点把茶几给撞翻。

　　商雨辰屏住呼吸，直到姬淑出去才开口：“你要不要出去看看？”

　　晏清嘉没接他话茬，十足淡定地道：“无论如何，多谢商将军告知。祝融谋逆多半是空穴来风，若说祝魁我倒能相信。我和淑儿让人多留意便是，就这样吧。”

　　商雨辰点点头，只见他低头不动，不由唤道：“喂，公主刚刚被气走了。”

　　晏清嘉道：“嗯，大婚在即她突然开始胡思乱想，我在思考怎么办。”

　　商雨辰摇摇头，“无论如何也不能坐着不动吧？”

　　“商将军在此方面有经验？”晏清嘉忽然好奇。

　　“没有！但你现在必须去找她。我舅母和舅舅吵架把自己关在房间不出来，舅舅不闻不问，三天后，悬梁自缢。”商雨辰严肃道。

　　晏清嘉心想姬淑应该不至于，但还是二话不说冲出去追人。姬淑正在凉亭里坐着散火，见晏清嘉过来，扭头就跑。可惜她跑不过晏清嘉，被对方抓住搂在了怀里。

　　她在晏清嘉怀里拼命挣扎，晏清嘉将她环得很紧，声音却很轻道：“我真的从来没表现出喜欢你么？”

　　姬淑动弹不得，只好放弃了挣扎。就在这时，晏清嘉轻轻地，轻轻地吻了吻她的眉心，手指穿过她的头发：“这样算么，还是你希望表现更多一些？我……不想玷污你的清白，想等成亲之后再……但你说我不喜欢你，我要跟你辩到底。”

　　姬淑抬起头望他：“那问你个问题。”

　　“嗯？”

　　“蒲净和我同时掉到湖里你先救那一个？”

　　“你啊。”晏清嘉笃定道，“他木系法术不怕水的……”

　　姬淑一把推开他，“老娘要闭关修炼一个月，别来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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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顾兰朔：“祝融和晏清嘉同时掉到水里先救谁？”
蒲净：“祝融，三弟掉进水里是去救公主的……”
蒲净：“双轨火车，一条上绑着你爹，你哥，你妹妹，另一条绑着祝魁，火车必须开往其中一条，你选哪一条？”
顾兰朔：“亲爹还是养爹？”
蒲净：“hmmm，养爹？”
顾兰朔：“应该救祝魁吧。”
蒲净：“亲爹呢？”
顾兰朔：“我选择开车。”
蒲净：“祝融，我和祝魁同时掉到水里你先救哪一个？”
祝融：“蒲净！！我哥掉水里了，你快救救他！！！”
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