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的成长手册》裁云剪雨

134、危机

　　祝魁坐到床边轻声道：“兰朔，我还是得正常成亲的。”

　　黑暗里，顾兰朔沉默许久才回应，“我知道。”

　　祝魁叹了口气，“成亲之后，咱们跟以前一样，让这段事过去，行么？”

　　顾兰朔没有回答，翻身背对着他。祝魁登时觉得有些对不住他，但也没办法。他想起祝融，便继续道：“祝融之前说，他想跟蒲净一起……我没答应，把蒲净调走了。”

　　“为什么不答应？”

　　“不合道理。”

　　“如果我舍不得魁兄怎么办？”顾兰朔转过来低低地笑。

　　这一笑让祝魁内心某处动了动，“……你让我想想。”

　　于是顾兰朔就让他想，过了一会儿，祝魁问道：“我给祝融和韶聆说门亲吧。”

　　顾兰朔愣了一刻，斩钉截铁：“不行。”

　　“为什么？”祝魁有些意外，“我不行，祝融有什么问题？”

　　顾兰朔顿了顿，口气有些抱怨：“你不娶了就扔给祝融，当我们顾家是什么？”

　　“那就算了。”祝魁倒也坦然。他也不是非要顾家人不可，正好也让祝融选个中意的人——只要是正当人家的姑娘即可。无论如何，他和祝融必须有一人成亲。从小到大，他几乎什么事儿都纵着弟弟让着弟弟，可这一回，祝魁突然不想让了。若让了这一回，顾兰朔怎么办？

　　一个月渐渐过去，祝融不再大吵大闹，在家学乖许多，不与母亲犟嘴也不往祝魁房里扔怪味弹了，似乎随着时间推移，对这事儿看淡了不少。一家人变得和和气气，祝魁很是欣慰：弟弟长大了。

　　然而在家人看不到的地方，祝魁却全然换了一副面孔。

　　他觉得自己真的迷上顾兰朔了，白日二人共商大计，夜里隔三差五地留宿书阁，后来觉得太师府外人太多，索性移步顾家。顾家的仆役渐渐都瞧出了端倪，但祝魁一手遮天，多数人只敢在府上私下议论，出了家门嘴巴缝得死死的，生怕说多一个字要掉舌头。就连顾谒金知道了都没说什么，依旧对祝魁毕恭毕敬。

　　很少有人能让祝魁放下戒心，可当抱着顾兰朔在怀里时，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这么多年身边没有一个人让自己信得过又懂自己，而当这个人真正出现时，仿佛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挑起了积压在身上多年的负担。

　　也是此刻他发现，他比自己想象得更需要顾兰朔。

　　蒲净没有去祝魁引荐的地方赴任，而是留在幽篁寨，和晏清嘉他们过起了日子，同时抱着有朝一日潜入城中找祝融的念头。

　　幽篁寨建在山间，外有竹林细流，环境清幽。加上晏清嘉在身边，竟给了蒲净一种回到山阳故居的错觉——只不过，还多了几位新友。

　　晏清嘉给蒲净霍卿等人安排出一间闲屋做单独的书房。寨中与世隔绝，魔法典籍少之又少，蒲净让人去城里的书馆买了些回来，又怕时间长了把过去记忆的咒决忘干净，于是开始根据记忆誊录自己会的法术——其中还包括数条他和祝融在幻塘苑研究出来的。每每想到祝融，他都不免愣上一愣。

　　霍卿来寨中不久，并未完全适应这里的气氛。偶尔能帮晏清嘉看管弟子，多数时候跟蒲净在书房。某日，蒲净誊书到一半，起身活动筋骨，看到霍卿专注盯着一张纸，一边盯着一边手里还在捏诀。凑近一看，只见一滴墨汁染在纸上，正跟着他的手诀滚来滚去，试图滚出什么图案。

　　“试试不用手能不能作画。”霍卿见蒲净饶有兴致，调侃道，“左手写字都能被发现，下回干坏事只能不用手了。”

　　蒲净很容易被逗笑，听到这里便忍俊不禁，他问：“画的什么？”

　　霍卿指了指眼前的笔筒，笔筒上漆了三尾鼓着眼睛的金鱼，“喏。”

　　蒲净瞧着金鱼图案，忽然眼睛发亮，从脚下竹筐里翻出一本书，拿出无蘼念念有词：“活化石石化活，灵出万物，生生不息……”

　　随着他念那咒决，瓷笔筒上的金鱼竟在上面摆尾游动起来，游着游着，其中一条竟然游到木桌上，忽然不动了。蒲净上前摸了摸桌上的图案，竟像印到桌上去的一般。

　　“这本书上说，人在作画、雕刻、书写时，会将情感赋予物中。这条咒语，可以看出创作之人想象中的作品是什么样的。”蒲净解释。

　　霍卿听着有趣，也顾不得画鱼了，当即挥笔在纸上画了一只仙鹤。蒲净念了咒语，画上还未干的墨痕漂浮起来，汇成仙鹤的形状，在空中打了个旋，随即稀里哗啦落在地上，成了一摊散墨。

　　“毁灭。”霍卿道，“作画的时候，我在想‘毁灭’二字。”

　　蒲净继续翻书，“如果能给画中之物赋予生命，并任我等操控，想必别有一番乐趣。”说着他合上书，“可惜，不知世上的木系法师，有哪一个真正能给死物赋予生命。”

　　霍卿道：“趁着最近清闲，蒲巫师何不一试？嗯……我好像闻到一股奇怪的烟味。”

　　蒲净一愣，霍卿闭上眼睛吸了吸鼻子，转了个身：“是从外面来的。”

　　两个人快步跑出书房，只见远方寨子门口的位置有什么东西被烧着了，看起来竟像是大寨的门额！

　　霍卿和蒲净对视一眼，二人同时起飞，越过栋栋房屋往大寨门口去。随着靠近，蒲净隐约看清了门口的情形——晏清嘉带着十几名弟子挡在大寨前，面对身前数百名粗布麻衣的高个壮男。晏清嘉及其弟子手中皆有武器，而那帮壮男却像无所畏惧似的，仗着人多什么也不拿。

　　莫非这群人是来此地打劫的流寇？可若是手无寸铁，和晏清嘉身后这群修过仙术的弟子对战，也忒不自量力了些。蒲净正觉得有些纳闷，突然心脏一抖，猛然停止前行。

　　霍卿见他不走了，疑惑道：“蒲兄，你还好么？”

　　蒲净感觉体内的血液凝固了一瞬，“赤奴。”

　　即便这群赤奴伪装成山头野匪，即便隔着远距离俯看，蒲净也不可能认不出领头那位大王——修长挺拔的身材，凌厉俊美的容颜——这不就是囚禁了自己不知道多少天、名字又长又难记、自己的父亲曾经救过一命的宾达雅尔·某某某某某某……吗？

　　时隔数年，饶是蒲净记性再好也想不起赤奴大王的全名了，只记得宾达雅尔四字。但这张面孔他绝对忘不掉——说不出为什么，从见到赤奴大王的第一面，他就觉得此人十分眼熟，相貌也属于自己喜欢的那种俊美。若非敌我有别，光是凭这张脸，赤奴大王给蒲净的印象应该算相当不错的。

　　看见宾达雅尔，蒲净心中有种莫名的恐惧感。他体内有熔岩石，若是让赤奴大王发现自己就完了！

　　可晏清嘉和诸多弟子还在那边，必然不是这么多赤奴的对手，他不能袖手旁观。赤奴来此地有何意图？以他们的暴戾凶狠，难道想屠寨吗？

　　又或者，赤奴大王打听到自己在此地，因此专程过来带走自己？

　　蒲净在手心捏了把汗，“这些赤奴，可能是冲我来的。”

　　霍卿微微皱眉，“怎么说？”

　　蒲净道：“说来话长，我的父亲与他们大王有一段渊源。”

　　霍卿沉吟片刻，“你待在这儿别过去，我去看看。”

　　蒲净猛得拉住他，“一起。若他们是来找我，我就跟他们走。”

　　霍卿愣了，随即斩钉截铁地摇头：“不行，前面交给我们，你找地方藏着，不准去。”

　　蒲净无奈苦笑：“寨中谁不知道我住在这里，若是因为我连累这些弟子，即便偷得自由我也良心难安。走，清嘉需要我们。”

　　两个人换成更为隐蔽的步行，逐渐接近寨门口，却看见燃着的门额似乎已熄灭，浓烟滚滚，但并不在蔓延。晏清嘉似乎在和赤奴大王对话，听语气，似在谈判。

　　蒲净和霍卿见情况有变，在远处石头后藏着没上前，侧耳听远处的对话。只听晏清嘉道：“敝寨地小物稀，壮士带领这百条真龙纡尊屈居此地，也是我等的荣幸。诸位且在外暂歇，待在下回去与教中弟子知会一声，免得他们不懂规矩惊扰诸位。”

　　蒲净和霍卿面面相觑，浓烟之中，仿佛能看见徐源与晏清嘉走了进来，步伐快如风。片刻之后，寨中响起了催战一般的琴声——激烈沉重的旋律如钟声一般震猛，却能清楚听出是弦乐。

　　幽篁寨中的所有人，大到头领小到端茶小厮，陆陆续续地聚集在了演武场的空地上。晏清嘉靠琴音召集弟子，不同的旋律有不同的含义。而刚才晏教主弹的，表示寨中遭逢危机，自建寨以来，还是头一回奏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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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回归！先更这么多Tv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