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后》墨竹棽

189、是祸非福

　　都散了，司马炎却直勾勾盯着胡芳，胡芳刚要走，衣服被竹茹拉住，胡芳看了司马炎一眼就明白了，这是要和她单独说些话，没有开口下令也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于是围着九龙殿转了个圈又回来了，果然司马炎仍然在等着她。

　　“究竟怎么一回事？为何是杨贵人在中间做事？”

　　胡芳的愤怒已经转为满脸的委屈，小声说：“妾知道赵贵嫔会盯着妾的一举一动，便假装不管不问让她松懈，暗中让杨贵人前去调查。”

　　司马炎冷笑，“然而有用吗？赵粲一边盯着你，一边还能把罪责推得一干二净，弄点小过失糊弄谁呢！”

　　胡芳虽然对杨芷馨没有敌意，但还没到愿意为她背锅的地步，加上被她暗算，心里不平衡，于是直接对着司马炎说：“陛下，妾觉得这一切都是杨贵人的计策，她为了···”

　　司马炎直接手一摆打断了胡芳的话，这些东西他根本不想听，他只要结果，结果没有达到，说些中间的原因有什么意义？

　　“朕不管什么原因，只是觉得把如此大的事情交给你，为此花费如此多的代价，你便只给朕弄出这样的结果？”

　　胡芳见到司马炎只想责骂，竹茹又一个劲地暗示自己不要顶撞，只好忍气吞声，跪地说：“妾的错，用人失当，误了陛下大计。”

　　司马炎一口怨气呼出，“无用，太让朕失望了，你用人失当之愚蠢，如同朕用你失当之愚蠢，朕当初就应该找诸葛婉为朕做事，不会如你这样糊涂。”

　　说罢司马炎甚至不喊胡芳起身，直接就离开了九龙殿。

　　胡芳没有起身，眼睛直勾勾看着面前的地板，司马炎从来没对她这样过，以前不管多大的错，自己服软认错了之后也就不再生气了，这次竟然会对自己的认错持这副态度，果然还是因为牵扯到了前朝？

　　竹茹也跪在胡芳身边，小声劝说：“胡贵嫔，还是起身先回去吧，陛下对付赵氏兄妹也是想进而对付她们身后的势力，自然不比以前宫中嫔妃争执，胡贵嫔还是要体谅陛下难处，他毕竟是一国之君。”

　　回到淮清殿的胡芳怒不可遏，一脚踢翻了几案，金花玉叶等人连忙收拾，好在胡芳并不会迁怒自己的仆从，坐在那生闷气。

　　是不是自己心肠太好了，是不是自己太容易原谅别人了？所以总是被人利用，凭什么每次到了最后都是自己说一句算了算了。

　　竹茹为胡芳捏肩，也看出胡芳的心思，温和地劝说：“胡贵嫔莫要生气了，这次连婢女都大意了，以为这么短的时间不会有什么变化，胡贵嫔被蒙蔽自然也是情理之中。”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杨芷馨一开始的示好是真的，并不是胡芳想得那样一开始就是阴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反咬一口，不过竹茹不会说出口，听着像为杨芷馨辩解，自找不痛快。

　　“此时追究这些已经没什么用了，胡贵嫔只需要知道杨贵人已经太过嚣张，根本不把胡贵嫔当做一回事，也太高估她自己的份量，以为只凭一时雕虫小技就能踩在所有三夫人的头上。”

　　胡芳毕竟是个重情义的，就算在这个时候还是想起了杨艳的嘱托，想起修复玉刀的恩惠，终究不忍心主动去害杨芷馨。

　　竹茹当然从胡芳那一副沮丧的表情中看出来了，其实这次的责罚没什么大不了，甚至还能增进和羊徽瑜的感情，就这么放着不管的话胡芳也会原谅杨芷馨，但竹茹已经不打算这样下去了。

　　不管面对的人是谁，竹茹知道自己的使命永远是保证胡芳的安全，然而有这么个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把胡芳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反过来处处陷害与欺骗，难道还要继续等着？直到哪次因缘巧合真的给胡芳造成了巨大的伤害才管？

　　不可能的。

　　该让这个不知好歹的人尝尝苦头了，真正的苦头。

　　语重心长地对着胡芳问：“胡贵嫔面色纠结，莫不是又想起元皇后的嘱托？”

　　胡芳点了点头，说起来自己和赵粲也是深仇大恨，但从没有哪次像今天这样让自己真心感到生气和难过，而这一切都源于相信了杨芷馨，这让胡芳更觉得憋屈。

　　竹茹继续说：“胡贵嫔好心，然而即便杨贵人修复玉刀对胡贵嫔有再大的恩情，即便胡贵嫔重视元皇后的遗愿，也不能屡屡任由杨贵人恩将仇报，婢女本以为叶修仪告知杨贵人真相之后杨贵人会回心转意，然而如今却证明是误判了，只能认为杨贵人并不感恩，就是要害胡贵嫔，踩着胡贵嫔的头登上最高处了。”

　　胡芳听了这些，心中的软弱被冲散了，的确是这个道理，以前不去计较，是因为知道有误会，既然自己不想解开误会，自然没必要奇怪杨芷馨敌对，而如今她已经从叶紫苏那听说了一切，还这样做的话那就是故意的。

　　她是杨芷，并不是杨艳，并不是那个对自己极好的杨艳。

　　“所以要对付她吗？”

　　竹茹点了点头，说：“自然是如此，现在杨贵人得了赵贵嫔的权力，根基未稳还算容易对付，如果再不行动等她站稳了，陛下便不会处处为了胡贵嫔破坏她的权威，到时候她利用权力来为难胡贵嫔，胡贵嫔是忍受不了那样的屈辱的。”

　　没错，赵粲是司马炎要除掉的人，所以即便赵粲对付胡芳，司马炎也总是明着暗着偏袒，但杨芷馨不一样，受着宠又保有司马炎最喜欢的皇子，等再过段时间让她的地位牢固了，与她针锋相对的话还真说不准谁的胜算更大。

　　“那，需要我如何去做？”

　　竹茹微微一笑，“其实胡贵嫔要做的并不多，只是稍加引导创造出一些契机，等到那时赵贵嫔是绝不会错过机会除掉杨贵人。”

　　翌日，茹湘殿，赵粲大清早起床就跪在正殿，看着眼前的熏香发呆，昨晚气得几乎一夜没睡，现在虽然气愤没有消退半点，但终究是累了，这让赵粲反而冷静了许多。

　　过了许久，蝉衣进入殿中，对着赵粲行礼，赵粲斜眼一看，冷冷地问：“有人去鸾凤殿贺喜吗？”

　　赵粲并不害怕权力一时被夺，真正害怕的是自己手下那些嫔妃叛变了立场，如果她们全都去拥护杨芷馨，那自己算是难有翻身日了。

　　权力地位再大，如果是光杆司令也很好对付，自己这么强大都能栽跟头，何况一个孤家寡人。

　　蝉衣笑着回答：“赵贵嫔可以放心了，鸾凤殿门口冷清的很，由此看来三夫人没人去过，三淑也没有人去求见，想来更下面的人也不会冒着受罚的危险去鸾凤殿结交杨贵人的。”

　　赵粲的确放心了不少，愤怒的心也稍稍得到了慰籍，终于露出久违的冷笑，“哼，平日追随我的人又不完全都是迫不得已，如今怎会因为那贱人一时小人得志就变了立场。”

　　赵粲对待自己的走狗其实还是不错的，只要她们脑子不进水。

　　“那···赵贵嫔需要对杨贵人有所动作吗？总这么放任下去终究不是办法。”

　　赵粲叹气一口，“我如今行动不便，还是不要出头了，即便我不出手，我们镇军大将军的宝贝女儿也不会咽的下这口气的，到时候我们再伺机而动。”

　　与此同时，弘训宫，胡芳接过琉璃递上的湿手巾，好好地为羊徽瑜把手擦干净，又把羊徽瑜吃完的东西递给仆从端走，羊徽瑜见到胡芳认真地为自己擦手，也是又好气又好笑。

　　“你啊怎么闷闷不乐，以前受皇帝罚也没见你记仇，这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胡芳喃喃地说：“妾这次坏了陛下的大事，没有能一举消灭赵贵嫔，陛下难以处理司隶校尉，也难以揪出那身后的人，生妾的气，不同往日的生气。”

　　羊徽瑜自然也是听说有这么个计划，本以为交给胡芳是万无一失，听了这些不免惊讶，抬头看了一眼琉璃，琉璃点头肯定。

　　“怎会这样？竹茹那丫头还有算错的时候？”左右又看了看，没发现竹茹，“对了，那丫头呢？”

　　胡芳叹气说：“是妾轻易相信了杨贵人，这才酿出大祸，竹茹也未曾发觉，至于她现在已经去准备对付杨贵人了。”

　　羊徽瑜惊讶地半张着嘴，一句话都答不上来，胡芳见状，又大声叹口气，把过程完完整整地告诉了羊徽瑜。

　　羊徽瑜怎么都没想到杨芷馨会阴谋夺权，赶忙问琉璃：“杨芷确实接管赵粲的事了？”

　　琉璃点头，“昨晚才略有耳闻，不敢随意和弘训太后诉说，派人去确认还未回来，如今听到胡贵嫔这样说，必然是真的了。”

　　羊徽瑜立刻就生气了，赵俊的祸乱，他背后亲王怕也是要谋权乱政，羊徽瑜自然想司马炎一次能解决掉，尤其是利用她们自己的过错定罪，没人会拿来当话题抨击朝廷，没想到杨芷馨会因为她的小心思坏了这么大一件事。

　　“不知轻重···不知轻重，该罚，该罚呀！”一巴掌拍在案台上。

　　周围人赶紧跪拜在地，大声请求羊徽瑜息怒，羊徽瑜也冷静下来了，让众人起身。

　　“也罢，让竹茹放手去做吧，这也是杨芷自食恶果罢了，不值得同情。”

　　胡芳听到了同情，想起了杨艳临死前嘱托自己的样子，眼神还是软下来了，“弘训太后，妾想了半天，还是对杨芷有些许怜悯，妾不打算阻止竹茹，只希望弘训太后到时候能出面阻拦陛下，能饶杨芷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