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来》关雪燕

44、想通

　　盒饭端上来，他拿起勺子大口吃起来。
　　饭吃到一半，有人走上前问他要不要坐车，他没好气的说了句不要。那人不依不饶，还在缠着他，他怒了，抬头冲着人大吼了一句。
　　还没吼完，嘴巴就被人从后面捂住，他拼命挣扎，偏偏那人虎背熊腰的，任他怎么挣也挣不动。
　　很快，他就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人已经在家里了。
　　他猛地从床上跳起来，却发现左手上多了一只手铐，另一边铐在床头。
　　他知道事情败露了，林飞那混蛋肯定是通知了他家老头，他被逮回了家。
　　他扯着嗓子大喊大叫，摔打踢砸，无所不用其极，终于引来他家老头的注意。
　　“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真想我把你腿打断才甘心吗？！”
　　罗锋动了动手腕，着急地说：“你解开，我要去救世宇。你是没见到，他被折磨得都不成人形了。我再不去救他，他就死了！”
　　“你够了，我说过，别人的家事你少操心。手续下来了，你下个星期就去学校报道。”
　　罗锋睁着哭得通红的眼睛，大吼道，“我不会去，世宇没出来，我哪也不会去。”
　　“胡闹！”
　　“我求你了，爸，让我去救世宇。他不能待在那个地方，他整个人都被毁了。”
　　“罗锋！”
　　“爸，我求你，真的求你，你帮帮我，帮帮我。他是世宇，是我亲兄弟，我不能让他被人像丢垃圾一样丢在那里。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世宇，救救世宇吧！”
　　罗锋从懂事起在他家老头面前哭过的次数屈指可数，就算被打得皮开肉绽吱哇乱叫，他也不掉一滴矫情的泪。
　　可今天，他控制不住自己。这一天算是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光了，只为了他那等着他去拯救的好兄弟。
　　罗老倒也不是真的铁石心肠，看到罗锋这样心里也不好受。
　　“我不是不想救，怎么救？像你一样找一群人闯进医院把人带出来吗？你打算怎么跟警察解释，解救人质？金董什么人，她能善罢甘休？救出来以后呢，你是要藏他一辈子还是跟着他一起逃亡？”
　　“我管不了这么多！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世宇救出来，他在那里会被折磨死的！”罗锋没想过以后，也拒绝去想。他只知道他的好兄弟在人间炼狱，他不能坐视不理。
　　“你不管？！你可以不管你自己，那我和你妈呢！整个罗家、整个公司你也不管？！金普不是你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私底下的生意多到你不敢想，十个创新也比不了！我实话告诉你，金文静那个女人，我得罪不起。她是个可以把亲生儿子送进疯人院的狠角色，她没有后顾之忧。而我有家人要保护，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去以卵击石。如果我和你妈的命你也不放在眼里，就尽管去疯去闹！”
　　罗锋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只能低垂着头，任羞愤和痛苦的泪水不停滴落。
　　罗老上前一步抓着他肩膀，好言相劝，“你也别太责怪自己。他毕竟是金家的人，我们没有理由把他带出来。如果你真想帮他，我会帮你想想办法。但绝不能硬闯。金董那边我会试探着说说，最起码让你能多去见见他。”
　　无能为力的罗锋跪倒在地，除了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别无他法。
　　罗老把他抱在怀里，轻拍他的背。
　　“爸，你说，人怎么能那么狠，对自己的孩子，她怎么能狠到那种程度！她生了世宇，却从没爱过他，疼过他，现在还要把他关起来，折磨他。世宇太可怜了，我不知道……不知道他还能撑多久，爸，我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了！”
　　罗锋脑海里不断回放着世宇的模样，那条摧毁世宇尊严的铁链一直响在他耳边。
　　他不甘心！
　　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最好的朋友被关在那里折磨至死。
　　如果今天被关在里面的人是他，世宇会怎么样？
　　那个暴脾气应该会不顾一切地冲进去，哪怕头破血流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这就是世宇！
　　他的朋友，他的兄弟，金世宇！
　　愧疚的罗锋只能用无能的眼泪来宣泄愤怒，他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拯救世宇。
　　罗老太了解自己儿子的脾气，说服教育毫无用处，他只能暂时关着他，阻止他去犯浑。
　　罗锋被老爹生生铐了三天，母亲每天以泪洗面，企图用感情软化倔强的他。
　　罗锋撒娇耍横，软硬都用上了，还是没人敢打开他的手铐。
　　身体和心理双层折磨下，他终于撑不住病倒了。
　　却没想第一个来看病的竟是林飞。
　　罗锋把脸一转，这辈子都不想看见这个叛徒。亏得当年他和世宇还把他当大哥当英雄，真是瞎了狗眼！
　　林飞坐在他床边，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开门见山地说：“你真想救世宇，就先改改你冲动的性子。”
　　罗锋猛地转过身，一拳挥过去，可惜力道不足，被那人轻易躲过，“你他妈跟谁说教呢！滚！”
　　林飞不恼，却也没心思跟他开玩笑，“你要是一直这样，世宇就只能永远待在那里，别想出来。”
　　罗锋：“你！”
　　林飞：“金董要的无非就是一个听话的继承人，只要世宇肯放下那个人，听从她的安排，他很快就能出来。”
　　罗锋拧紧眉头，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林飞面色凝重地回望着他，“罗锋，我知道你们不信任我，现在我说什么世宇也不会听。所以，我需要你。只有你能劝他，劝他放下对那人的执着，哪怕就是做做样子。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都希望世宇早点出来，不是吗？”
　　的确，罗锋不相信他，不信他会为了世宇着想，不信这样真能救世宇出来。
　　但是，但是……
　　如今的他，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那一晚，他翻来覆去想了很多。
　　从世宇失踪起，把中间发生的一切串联起来。
　　金文静送走了江晟，以世宇的脾气，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他也被关了起来。
　　金董要的无非就是一个听话的继承人，只要世宇肯放下那个人，听从他的安排，很快就能出来。
　　他花了一年的时间来找世宇，说明他被关在那里已经一年之久。
　　金文静采取这么极端的方式，迟迟没有放他出来，仅仅是因为要磨光他对江晟的感情？
　　一年，365天，他不敢想像世宇的精神会遭受多大的重创。
　　如果世宇一直忘不了江晟，金文静真能关他一辈子？
　　罗锋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他接到的那通电话。
　　金家向来行事低调，真想隐瞒绝对是密不透风的，一直没有消息的私家侦探，是怎么查到金世宇的行踪的。
　　他轻松混进了医院，偏巧警卫又突然闹肚子，他才有机会见到被关在那里的世宇。
　　这一切，都是巧合？
　　太他妈能扯了！
　　他想明白了，再明白不过。
　　装作冷酷狠辣，金文静也不过如此。一年而已，她等不下去了！
　　金世宇不肯软化的态度激怒了她，她的自尊和骄傲不允许她有一个一生待在疯人院的儿子。
　　林飞的那句“哪怕做做样子”提醒了他，他就是个被利用的角色。
　　他必须劝金世宇放下执念，才能从那里走出来。
　　利用也好，陷井也罢，罗锋没有选择的余地。
　　第二天，不知林飞和他父母说了什么，罗锋的禁闭解除了。
　　他再次来到医院，这一次没有人拦他，他顺利走进了十七层东区。
　　越靠近那间牢房，他的脚步越是沉重。
　　金世宇一如既往地靠坐在窗台，木然地看着窗外。
　　罗锋鼻头一酸，他偏过脸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别没出息，别像个废物一样只会哭鼻子，世宇……真正受苦受难的世宇还在硬撑着，他哭个鸟啊！
　　调整好情绪，他隔着栏杆轻唤金世宇的名字。
　　从那天起，他变成了医院的“常客”
　　金世宇像个木偶一样，不说话不会动，一开始任凭罗锋怎么喊他也不回应。
　　中午时间，唐玲端着饭过来，总能看见罗锋守在门外急得抓耳挠腮的模样。
　　唐玲把饭递过去，金世宇会机械地吃下一些东西。
　　一来二去，罗锋和这个看着很和善的女孩熟悉了起来。
　　罗锋告诉她，他叫世宇，是他的铁哥们，他是最近才知道他病了，每天来看看他，就是希望能帮他好起来。
　　唐玲告诉他，他来这里一年了，算是最听话的病人，不吵不闹不说不动，活得像行尸走肉，每天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
　　罗锋眼眶红了，世宇不认识他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帮他。
　　唐玲劝他别急，慢慢来，病不是一天得的，康复也需要时间。要让他对你熟悉起来，才能敞开心扉。
　　罗锋的留学计划推迟了，他每天都来这里，每次两三个小时，他和世宇聊他们小时候，聊他们闯过的一次次祸、干过的一桩桩恶行。
　　十天时间，金世宇还是毫无起色，罗锋快没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