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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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劭闪身进去，看了一眼椅子边上挂着的幂篱。
“殿下请坐。让殿下见笑了。”女子不慌不忙地说道。
“将军向来行事谨慎，吾有所不及。”姜劭抿了抿唇，接过她的清茶，喝了一口。
女将军随之落座于对面，因不习惯于身上的窄袖而稍显局促。
“都城耳目众多，还是长话短说罢。”姜劭提醒道。
他本以为她不会再来了。
“兴许殿下很快就能离开都城。”女将军说话间，瞥见窗外景色：一艘画舫经过，红纱轻幔，烛火摇曳，人影幢幢，乐声喧闹。
她移开目光，过去将窗子关上。
姜劭耳目聪敏，了然于心，一些往事不合时宜地浮现于眼前。
他点点头，举杯将清茶喝完，正色道：“多谢将军。可将军呢？”
“照此情形，下官是无法抛下将军府中亲眷离去的。”女将军垂眸。
是了，他们骨子里尽是忠君爱国，如何能学会包藏私心。
姜劭没有劝她，只将所调查到的结论说出：“都城近日再现以蛇形神剑相交刺青为标识的死士，且让人巡查时候多加留意。”
女将军脸色微变，迟疑片刻，抬头看着他：“竟有人里应外合？”
她越发深思越觉得心惊肉跳，一时有些愤慨，眼眶通红，喃喃自语：“将士们在外为国捐躯时，这些人都在做什么……”
姜劭理解她的心情，却已无当初得知此事时的心绪，便冷静说道：“尚不能明确这些死士来自何方，又听命于何人。”
女将军沉默半晌，无奈答道：“朝堂之事波澜诡谲，殿下既已作出抉择，属下必会倾力相助。若有用上属下之处，务必请殿下吩咐。”
姜劭摇摇头，淡淡答道：“将军从来是陛下的下属，不应因私交而与吾这般声名在外的闲散亲王作此谬称。”
萧锦瑟哑然，理了理折起的衣袖，起身对其深深拜过：“下官会与四散的旧部联络，好让他们得到妥善安置。关于死士的来历，下官会尽快彻查，绝不会让人动摇国之根基。”
她说完便拿起幂篱，仔细戴上，翩然而去。
姜劭这才看到她别在腰间的笛子。他给自己满上一杯新茶，慢慢喝完。
前朝太短，独留萧锦瑟这位女将军的逸闻不断：她都城第一美人的称号，听之忘俗的笛声，代父从军的气魄，屡立奇功的才能，皇恩独宠却不骄矜的从容……
袍泽情义只能到此，他不能再连累他人。
思及此，他心中更是烦闷，索性光明正大地飞檐走壁，曝露于人前，让自身花名更盛。
这夜的他再次辗转反侧。好不容易捱到晨间，他来到绿伽罗房前。
此时卯时方至，天色昏暗，他高大的身影忽现，将正要捧着物事伺候绿伽罗洗漱的砚儿结实吓了一跳。
“殿下怎么不进去？”砚儿稳住心神，不解道。
姜劭将食指抬至嘴边，示意其噤声，又接过她手里的物事，与她一同候于门外。
足足经过半个时辰，房内才有了些许动静。
砚儿抬头看了姜劭一眼，福了一礼，轻声问道：“殿下，姑娘似是醒来，婢子可否进去伺候？”
姜劭微微颔首，将手中物事递还于她，跟着她进门。
绿伽罗在封花楼时，每日醒来都会呆坐半个时辰以上，没人知道她的所看所想，侍女们只是默默候于一侧。她来到王府这二日，新鲜感逐渐过去，慢慢对此地有些熟悉，便又恢复原本的习惯。
起初砚儿在屏风后未察觉端倪，只道姑娘还不想起，同封花楼的侍女们一般，静候着。
待数刻钟过去，姜劭有些坐不住，从外间走来。
他见砚儿端立屏风前，往其身后望去，疑惑道：“姑娘是尚未起身么？”
砚儿有些为难，如实答道：“婢子见姑娘一直躺在原处，不敢惊扰。婢子这就进去向姑娘问安。”
姜劭向她点头示意，依旧站在屏风前。
“啊！”没等他将今日想要吩咐的事宜理清，就听到向来沉着的砚儿的低呼，便再也按捺不住，几步走上前去。
——入目便见绿伽罗绿眸圆睁仰面卧于床上。
他下意识地将手探向她的鼻息，不觉指尖发凉。
……
“绿伽罗！绿伽罗！你在何处！”男子终于大声唤出了少女一直想听的称呼，却没有得到相应的回应。
被少女平日精心维护的院落花草，此刻沾染了血迹，掩盖原本的香气，变得腥气浑浊。那些昨日与他接触、交谈的仆役、侍女们，正以不同姿态，凄惨地倒在院中。
她一定会平安无恙。
男子不停安慰自己，加快察看的速度，就连那些他从未去过的院落皆一一踏遍。
——可整个屋子已无活物。
庆幸的是，他最终于二人初见的山溪间寻及了她。
……
见姜劭脸色发青，砚儿细声说道：“姑娘方才正在出神，婢子以为姑娘该是入眠，冷不防被姑娘的双眸惊着。婢子失礼了。”
姜劭闻言，收回手，怜惜地凝视着绿伽罗。
半晌，他才转过身子，对砚儿吩咐：“天寒，先替姑娘更衣梳洗罢。”
砚儿尝试碰了碰对方，发现对方毫无反应，便大着胆子在她单衣上添衣。
期间绿伽罗始终睁大眼睛出神，任其伺弄。
砚儿手脚麻利，很快便替人更衣梳洗完毕，甚至替绿伽罗将青丝挽上松散的斜髻。
姜劭满意地看着镜中的绿伽罗，忍不住柔声唤道：“绿伽罗。”
他习惯低喃这个不会得到回应的称呼。
没想到呆怔许久的绿伽罗循声回头，对他回眸一笑。
将他定在原地，久久无法平复心绪。
不等他惊疑过去，绿伽罗便又是一副清冷模样，宛若是他思虑过度。
“走罢，该是饿了。”他敛住心神，过去牵着她，带她至前厅用膳。
绿伽罗这时才认出对方，艰难开口：“主……主人。”
姜劭稍稍顿住，俯身与之对视，耐心教她：“不用叫我，主人，叫，姜劭就好。”
他替她拢了拢耳边的碎发，将大氅上的兜帽覆上。
绿伽罗仰脸看着对方，跟着念了一遍：“姜劭。”
这回她说得很快。
姜劭的心情也因此变得明媚不少。
“汤……匙。”绿伽罗接过姜劭递来的物事，无意识地学着他使用，看上去有模有样。
人偶是没有好奇心的，但姜劭希望绿伽罗是个例外。
绿伽罗自发吃着粥，一口接着一口，舌头被烫得生疼。
于是姜劭再给她递来莲子汤时，她不肯再将汤匙放进去，抓着汤匙一动不动。
姜劭立即反应过来，给自己舀了一口热粥。
——果然被烫着。
他瞬间懊恼自己未能尽力做到万事谨慎，连连向绿伽罗道歉：“对不住，对不住。”
若你我今日情形相反，你定然不会如我这般笨拙。
他让砚儿兑了些凉水，给绿伽罗喂去一些。
绿伽罗的口腔碰到凉水降温，好受些许，含着凉水不愿咽下。
“嗯，你做得很好。”姜劭对她展颜，左边脸颊的酒窝乍现。
绿伽罗看到这般变化，咕噜咕噜地将凉水吞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酒窝。
姜劭不禁加深笑意，拉着她的手指，戳了戳自己的酒窝。
他只觉得那人又回来了。
绿伽罗的指尖温热，碰到他冰凉的脸上，很是新鲜，偏头看着。
忽然，她想起了什么，缓缓缩回手指，低语：“冷。”
姜劭听罢便让人进来加炭，一室如春。
然而绿伽罗依然重复说道：“冷。”
姜劭生怕她受凉，便亲自取来披风，想要替她裹上。
——却被她抓住衣角，指着他，一字一句说道：“姜劭，冷。”
他终是明白，原来对方是想要关心自己，便顺意将披风穿上。
她从来不曾改变。
绿伽罗盯着他良久，最后摆了摆手。
姜劭被她逗乐，难得开怀大笑起来。
正逢管家来到门前，想要叩门求见，听到主子的笑声，将手中的请柬攥得发皱。
作者有话说第4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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