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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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出姜劭的重视，昨夜起，王府中的侍女皆齐聚于此，闻声而至，围在新来的姑娘身边。
“这血的颜色……”有侍女低呼，回头便对上同样神情复杂的围观者。
姜劭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然而王府中的侍女皆聪慧有礼，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很快分列二排，扶起姑娘。
无人再敢指出当中怪异之处。
姜劭扫过四周，触目便是凌乱的物事，当中还掺杂着各种碎片，上面沾满了浓重粘稠的墨色。
——正与绿伽罗手上汩汩流出的血色吻合。
他不禁眉头深锁，扯出身上绢巾，几步过去，替她按压住伤处。
砚儿见状，适时让侍女们出去，独留原处，默默收拾残局。
“吾带绿伽罗回房中疗伤，你且照看此处，让人不要打扰。”姜劭怜惜地扶着绿伽罗回到自己的房间。
绿伽罗再见到身边这位气息熟悉的“主人”，又恢复了那副乖顺的模样，跟着他缓慢前行。
“疼吗？”姜劭低头就见她正仰头看着自己，柔声问道。
绿伽罗自然是不理解的，她早就没有这些多余的感受，他该是最明白的人。
于是她依旧木然地盯着他，脸色越发苍白。
“对不住。”姜劭说完，拥着她加快步子，让她落座于榻椅上。
他在几番确认对方伤处无法愈合后，挪动书桌上的砚台。
——“吱呀”一下，机关响动，地板上出现了一个暗格。
绿伽罗的视线正投于暗格附近，看此变化，更是目不转睛。
姜劭对她一笑，在她的注视下，取出暗格里头的匣子。
匣子为琉璃镀金材质，打磨得光滑通透，一看便知是上乘之物。
——只是里头装着的物事，着实让人一言难尽。
姜劭抬手咬破指头，打开琉璃匣子的金顶，将几滴鲜血挤了进去。
绿伽罗感应到主人的举止，因为那几滴鲜血，心跳骤然加速，向来无神的瞳仁有了些许亮光。
她无意识地从榻上起身，如同琉璃匣子中的蛊虫一般，臣服于血契。
姜劭将琉璃匣子的顶盖全然打开，让蛊虫们陆续出来，准备让它们替绿伽罗修补伤体。
还没等它们接近绿伽罗，就见它们仓皇逃窜，躲回琉璃匣子中。
他转头看去，发现绿伽罗正捏起手势，控制蛊虫们。
而她似乎是本能动作。
他只好将琉璃匣子搁置地面，扶起她：“地上凉。”
“冷。”绿伽罗忽而开口。
姜劭双目微微睁大，用了数息才平复下来，快速取来狐裘替她穿好。
都城处于大齐国北方，冬日每每溟溟不得光热，也就前几日他带着同僚回朝述职时，有过与其凯旋而归相配的青天朗日。
……
“我在话本中读过，北边严冬终日能见皑皑白雪，雪是怎样的？摸起来会是软的么？”少女
今日带来了山泉水浸过的汤药，一如既往地喋喋不休。
男子哭笑不得地一饮而尽，见她依旧满怀期待地望着自己，轻咳一声，认真答道：“我出生的都城并不是大齐最繁华之处，冬季确实很冷，满城覆雪，有时扫得慢了，三寸是有的。雪下下来的时候勉强能说是软的，但是总得来说是硬的，类似冰粒。”
“跟冰窖里面的冰渣一样么？”少女笑得眉眼弯弯，她喜欢听男子说话，他的嗓音是低沉、略微沙哑的，是她听过最好听的男声了。
“像也不像。”男子回过神，惊觉自己被对方感染，时常赘述，连连犯忌。
少女想从男子眼中看出他形容的景象，侧头思考许久，脱口而出：“真想看看先生形容的景色。”
……
所幸他身上还有能替绿伽罗止血的香，便多用了一些。
“谁在那里！”房顶有窸窣响动，他便大声喝道。
一阵香风起，似是多种花香混合，又有些脂粉气，仔细闻似乎有些胡椒的辛辣。
姜劭回头一看，果见一熟悉身影端立，修长挺拔，将将弱冠之年。“她”着碧绿的上襦，裹素白百褶下裙，挽嫩黄的披帛，脸上素净，木簪束成单髻，却丽质天成。
“失礼了。”来人向他行礼，嗓音略微低沉，语调奇特。
姜劭拱手还了一礼：“是某礼数不周，还朝后未及时向桑先生上门道谢，反而贸然带走花魁。”
他没有忘了手中握住的那只伤手，轻轻替其抹开香药。
“殿下客气了，是鄙人跟着家中小辈沾光，受不得谢字。鄙人今日来，正是因此而来。”桑息止接过绿伽罗的手，从袖中拿出一只小瓷瓶，替她又上了一层香药。与方才所涂的香药气味相似却又不同，肉眼可见伤口慢慢愈合。
见姜劭看着自己欲言又止，桑息止大方解释道：“之前鄙人呈予殿下的香药名为止息，可以抑制蛊虫，确实能替绿伽罗止血，但不能愈合。绿伽罗靠的是蛊虫续命，蛊虫受太多抑制对殿下的计划无益，倒不如用这只名为起舞的香，让她体内的蛊虫加快消亡速度，好换一批新虫。殿下不是早已准备好替换的新虫了么？”
人偶术本应是家族秘传，人偶师之间不会互通心得，更遑论将自己辛苦研究的药品与他人共享。
“吾仍在寻找，一定会有让她恢复原状的方法的。”姜劭沉默半晌，再次坚定说道。
他还是希望对方能成为他记忆中那名灵动的少女。
桑息止嘴巴动了动，终究没有如往常那般劝解。
随着药粉生效，绿伽罗手上的伤口已然痊愈，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没了“主人”的刺激，她眼中的亮光渐渐散去。
姜劭有些失落，取来续玉膏，将那道红痕盖好。
没想到绿伽罗因此有了意想不到的反应，她不住将手往后缩。
“是不是，凉了？”他忍不住引她说话。
绿伽罗偏头，茫然地用另一只手往红痕上蹭了蹭。
“这是，痒，记住了。”姜劭微微一笑，左边酒窝显现，松开她的手。
绿伽罗得了空，学着姜劭的样子，拉着自己的伤手摸了摸，跟着念到：“痒。”
毕竟她该是活人。
桑息止不忍搬出先前说过的陈言烂语，从袖中掏出好几个瓷瓶放在案上，悄然离去。
在遇到姜劭前，他从不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这样感情强烈的人偶师。
接下来一整日，姜劭没有将绿伽罗假以他人手，亲自陪伴于其身侧，带着她逛完王府。她像一个稚子，不管见到何种物事皆会停留驻足，惹得他人注目。
“殿下，二更将至，姑娘怕是累了。”砚儿上前提醒。
绿伽罗一见她接近，下意识地向姜劭躲去。
姜劭不解，但没有多问，摸了摸她的鬓发，耐心询问：“累不累，要不要，歇下？”
他不会梳头，只替她选了一条发带，简单束起。
这句话绿伽罗听懂了，她依稀记得每日都会有人问起，寻思了一阵，僵硬地将头向下点了二次。
“替姑娘沐浴更衣，伺候姑娘睡下罢。”姜劭向砚儿嘱咐。
砚儿恭敬应下，意外发现自己可以顺利带着绿伽罗。
其实绿伽罗是不愿意离开“主人”的，却无法抗拒他的“命令”，只能愁眉苦脸地倚靠在砚儿怀中。
待绿伽罗离去，姜劭回到房间，在书桌前落座，阅读那几封刚送来的书信。
其中一封仅有寥寥数语：云梦泽边，独自夕行。字迹娟秀却力透纸背，怪异至极。
他哑然失笑，将信纸投入熏炉之中。
“回禀殿下，姑娘已经歇下了。”门外传来砚儿的声音。
姜劭微微颔首，向外间说道：“你累了一日，也去歇下罢。”
“婢子会守在姑娘身边。”砚儿答道，便见她脚步声渐远。
姜劭不想耽误太久，迅速换上便装，打开窗子往外一攀，倒挂勾住窗楣，再几个旋身，便不见踪影。
几条暗影动了动，不着痕迹地跟上前去。
戌时中，姜劭应约来到一梦江湖酒楼三楼最边上的房间，对着房门敲了三下。
里面早已有人等候，门很快便打开了。
——只见一名乐师打扮的女子，娉娉袅袅地立于其中。
作者有话说第3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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