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玉汝于成》空梦流沙

6、未见故人

　　顾宁辰托着头，看着车窗外的天已经完全黑下去。车拐上了出市区的高速公路，宽阔的车道上，车辆渐渐稀少。
　　性能良好的轿车在黑夜中急速行驶，车内几乎听不到噪声，也感受不到速度已经接近180公里/小时。车窗外是荒无人烟的城际交接地带，顾宁辰就那么淡漠地看着外面，仿佛完全没有察觉自己离顾家越来越远。
　　前排的司机不断地瞟向后视镜，顾家少爷上车后便一言不发，连表情都没有变过。他心中惊疑万分，看了眼放好的麻醉手枪，终究还是没有拿起来，狠踩油门继续加速。

　　顾宁辰在看到司机的第一眼，便知道对方要绑架他。剧本早已写好，而他，恰好知道每一幕发生的结果。
　　何况当时他的周围也没有可以求救的人，既然对方要绑走他，必然提前做了准备。他知道自己这次会有惊无险，更何况，这个剧情还包含了上一世时他和周昊天的第一次见面呢。顾宁辰如同初上斗场的小牛，内心隐隐的亢奋，毫不犹豫便跳下了这个简单的陷阱。

　　车子开始在山路上爬坡，最终停在半山腰一栋破屋前。司机最后从后视镜看他一眼，下了车。顾宁辰稍等了一下，没人给他开车门，叹口气，想着假扮的果然缺乏职业意识，便自己开门走了下去。
　　五六个壮汉不知道从哪里冲了出来，拿刀拿枪，枪口闪着乌光。顾宁辰突然有些后悔跟着过去的剧本走了。
　　那些壮汉也怔愣地没有向前。面前的少年长眉入鬓，眼如寒星，绝美而淡然的面孔在夜间山色中，仿佛山精水妖一般。双方对看着，一时都没说话。
　　最终，对方打头的人向前一步，“顾少爷，得罪了，看来你还不知道我们要你来干什！”
　　顾宁辰看向对面黑黢黢的破屋，叹了口气，说，“不是绑架么，难不成，你们请我来玩农家乐？”说完，便自顾自地走到屋里去了。
　　绑匪诡异地安静了一会儿，一个人跟着跑进屋，把自己找了椅子坐的顾宁辰手脚绑起来，看着他好像无知觉地任人捆绑的样子，心里发毛，又找东西把他的眼睛和嘴也封了起来。

　　顾宁辰在一片黑暗中，靠着坚硬的椅背休息着。上一世的时候，绑匪是同一帮人，但绑架时的场景大不相同。
　　当时他在车上，很快发现车开的方向不对。心知不好便想悄悄开门跳车，手刚摸到扣手，便被人打了麻醉枪昏睡过去。
　　醒来时已是如今这样被牢牢地绑在椅子上，当时的他惊吓地大声喊叫，很快便有人过来抽了他两巴掌，再把他的嘴堵上。

　　顾宁辰夜间时睡时醒，不断地梦到上一世发生的片段。不知何时彻底醒来时，浑身酸痛，手脚几乎没了知觉。他挣了挣，绑匪没有把他绑到截肢的意思，有极小的活动空间，他咬着牙使劲活动了几下手脚。
　　有脚步声轻轻地走向他，顾宁辰停住了。他想起要发生的事，身体立刻僵硬起来。
　　来人停在他的面前，接着，一只粗糙的手，缓缓摸上他的脖子，抚摸一阵后，从领口伸了进去。顾宁辰闻见对方张开嘴熏出的口气，恶心地几乎要吐出来。
　　他耐心地等着，知道下一刻会有一声枪响，然后，遮眼布被揭开，他看到少年周昊天布满担心的温和的脸……那是上一世，他们第一次见面，不对，那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然而，他等了似乎很久，直到那只手解开了他的腰带，向里面颤抖地探去，顾宁辰心里猛地一沉，终于开始慌起来，他嗯嗯嗯地叫着，极力向后躲避，那只手用力按住他，耳边传来急促的喘息声。
　　一声破空而来的闷响，面前的人没有挣扎地倒了下去。
　　眼上的布被解开，顾宁辰睁开眼，看到周知站在他面前，一板一眼地对他说，
　　“顾少爷，抱歉，来晚了。”

　　顾宁辰在家里窝了两天没出门。
　　他知道自己父亲震怒的后果，那些绑匪，恐怕会死得很难看。
　　顾清这几日也没有去公司，在家里陪着他。看着顾清眼中的血丝，顾宁辰知道自己失踪那晚，父亲和大哥整夜都没有合眼，心里无比后悔。他的重生触动了这一世的因果，很多情节都在发生变化。他终于明白，即使重来一次，自己也还只是这一世故事轮转的一个角色而已,他能预知一些事情,但却无法预见每一处细节与未来的走向。

　　在家第三天的上午，顾宁辰背了剑包正准备出门，便看到前院里父亲引着两个人向主屋走来。想退回去已经来不及，顾海臣看到他，立刻脸一沉，“小辰，我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以后不许再去外面练剑了，我给你修个剑馆，你以后就在家里练！”
　　“哈哈，海臣你这样就不对了，少年人还是要多出去锻炼一下。这一次是意外，以后安排个高手紧跟着不就行了？”旁边一位老者一边走，一边爽朗地说。
　　顾宁辰看着走来的人，捏紧了剑包的背带。
　　顾海臣走到他面前，说，“小辰，这是你周爷爷，小时候见过的。你这一次得救，还要多亏了周老爷子的安排。”
　　顾宁辰抬起头，得体地微笑，“谢谢周爷爷。”
　　老人上下打量着他，很是高兴的样子，“辰辰都长这么大了。海臣，你这儿子一表人才，绝非俗辈，你真是好福气呀。可惜，慧贞去得早，不然该有多高兴……”
　　顾海臣的眼睛垂下了一瞬，转头看向后面的少年，语气和蔼的说，“这就是周知吧，真是不错，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身手。我们家宁辰就会念书，跟您这义子比，真是差距不小呐。对了，我听说您在外地还收了一位义子，怎么没见到他？”
　　“哦，那个孩子我把他送到国外去了，跟着去盯东欧的那条线，顺便也长长见识。”
　　周老爷子说得很是平淡，顾海臣连声叹服。

　　长辈说话间，两个孩子都异常地沉默。顾宁辰一直微笑地听着，周知则是站得笔直，俊秀的容貌显得冷淡，被夸奖时也没有太多的表情。
　　周老爷子这时看向顾宁辰，说，“辰辰，听说你要去华英念书了，我跟你父亲来的路上商量过，让周知明年也进华英，一来给你做个伴，二来平时也能保护你。”
　　“谢谢周爷爷，不必了。”顾宁辰立刻笑眯眯地拒绝，很是干脆，“华英是全寄宿制，管理非常严格，外人进不去的，您不必担心我的安全，”他脸上的笑容不变，看向周知，意味深长地说，“而且我觉得，华英并不适合周知，那里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屈才了……”
　　“你这孩子！”顾海臣面露不悦，自己刚才夸了周伯那义子几句，这孩子居然就吃味了。
　　顾宁辰走上前挽上自己爸爸的胳膊，小幅度地摇着，脸上露出居家宠物那种无辜又有些委屈的样子，“爸爸，我以后一定乖乖地待在学校，不会乱跑，不会让您担心；我能保护自己的，您别老把我当小孩子……”
　　顾海臣最受不了他这个样子，轻拍了一下他的头，再没说什么。

　　顾海臣请周老爷子到书房商量事情，顾宁辰把周知送到门口，两人礼貌的道别后，周知向停车的方向走去。这时，他的电话响了，他看了一眼，紧绷着的面孔放松下来，拿起手机低声应答，
　　“是……我见到他了，我会小心……你多保重……”

　　顾宁辰慢慢地往回走，树影婆娑，他走过一条竹道，竹叶间漏下的阳光射向地面，一地斑驳。他仿佛走在过去的时光里，
　　“小辰，让昊天陪你去华英上学吧。”
　　“好，谢谢周爷爷！”
　　那时的他看向对面温和微笑的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心中突然一动，升起一种异常熟悉的感觉。他上前贴到对方的脸前，少年脸颊上的肌肤光滑，没有一丝瑕疵。
　　他心中失落，但还是小声地问，“你以前，有没有去过清凉山？”
　　“顾少，我刚来江海不久，没听过那个地方。是当地的景点吗？”少年的面孔坦率没有一丝犹豫。
　　那般真诚的表情，他后来看了10年……

　　顾宁辰平时睡得早。但是今晚，他脑中总是无法停止地翻过下午和周作如见面的场景。
　　他看看时间，知道大哥还没睡，赤着脚走到他的房间。
　　顾清有些吃惊，“小辰，怎么还没睡？不舒服吗？”
　　顾宁辰低着头，手指摸搓着睡衣角，很是犹豫的样子，“哥哥，我听说，华英的学生都要住双人间，就是，到时我会有个室友……”
　　顾清点点头，笑了，“小辰，不用担心，无论是谁当你的室友，都会喜欢你的。你用平时的样子和对方相处就好了。”
　　“哥哥，那，能提前安排好和谁一起住吗？”
　　“哦？你有认识的朋友？”顾宁辰有点吃惊，他这个弟弟平时大部分时间在家，从没听说他交了什么特别的朋友。
　　“没有，我是说……”顾宁辰突然觉得纠结，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顾清明白他的意思。
　　“哥哥，你还记得前几天我们一起去参加宫爷爷的寿宴，就是那个95岁，白胡子长到胸口的老爷爷？”
　　“记得呀。”顾清纳闷自己弟弟怎么突然转了话题。
　　“当时我问你，为什么那么多人去参加他的寿宴，还有，爸爸在外面不对人笑的，结果那天，对着宫爷爷一直笑不停，都不像他了……”
　　“哦，那位寿星是省委宫书记的父亲，所以会有那个场面。”顾清淡淡地说。
　　“我记得，那个宫爷爷说，他的小孙子也要到华英去上学，和我是一届。”顾宁辰没再继续说下去。
　　顾清讶异地看着他，他记得，当时在寿宴上并没有见到宫书记的儿子，听说当时人在国外。但他还是很快笑着回答，“我明白了，小辰是想和宫家的孩子一起住，哥哥帮你去问一下吧。”
　　顾宁辰谢过大哥，便转身回屋睡觉了。

　　上一世，他朋友虽多，最终出事时，没有人有力量能够扶他一把。
　　江海市靠近京城，之间关系盘根错节，顾家虽然已是江海屈指可数的煊赫家族，但终究天外有天。
　　他记得，上一世的时候，周昊天曾经同他分析华英里哪些学生有什么特别的权贵背景，说得煞有介事，自己当时很是佩服他居然知道那么多事情，同时又觉得这种话题十分无聊。如今，他只约略记得周昊天提到的几个人，其中，便有这位宫姓同学。
　　顾宁辰闭上眼，很快便有睡意袭来。他如今还小，他要耐心等待，他将来可以做很多事情……
　　终于，他安心地沉入睡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