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玉汝于成》空梦流沙

40、脱身不易

　　眼见顾宁辰在这座梦幻庄园又住了一个周的时间。他依然可以正常使用联络工具，每天都会给宫岳报个平安。他知道宫岳几次三番通过家人与埃里森沟通，想再进入庄园，但都被拒绝了。另外，他从未撇下工作在外度假这么久，大哥顾清已经察觉出了不对，无奈之下，顾宁辰让宫岳告诉了大哥实情，但务必要瞒着父亲。
　　同时，顾宁辰在国内的投资公司于金融危机前撤出了大量资金，并在高点套现了利润，目前公司还在等着他的决策，以进行下一步的动作。顾宁辰无疑是意图进军地产市场，受金融危机影响，国内和国际的地产资产价格都在冰点，是入手的绝佳时机，然而市场风云变幻，时机转瞬即逝，许多事情都等着他回国去做，在这里无所事事的度日，顾宁辰不可控制的日益焦躁起来。
　　无人能帮他离开这座庄园，顾宁辰只能自己想办法。然而，每当他想与埃里森解决此事，两人的谈话就会落入这样一个固定模式中：
　　-埃里森，我赔你酒钱吧。
　　-顾，那瓶酒对我而言太珍贵了，金钱是无法衡量的。
　　-那你想要什么？！
　　-（埃里森眯眼笑）我不知道，那是世界上唯一的，我不知道有什么能够替代它。
　　-（顾宁辰黑脸，换了中文，缓缓地说）真想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
　　-顾，你刚才说的什么？中文真是优美的语言，尤其从你口中说出，就像一首温柔的咏叹调……
　　面对这个油盐不进，看来完美无缺的神经病贵族，他究竟怎样做才能让对方放了自己呢……顾宁辰找了一些突破点并进行了尝试，均以失败告终。

　　庄园很大，除了屋内上锁的房间，顾宁辰可以随意走动。
　　这一日下午，他无所事事地走到了庄园的宴会厅。厅内依然是经典的巴洛克风格装饰，华丽精致，色彩繁复，宛如在欧洲见到的皇家宫殿。这几日，顾宁辰对这种不留一处白墙的华美风格已经适应，此刻百无聊赖的在一旁找了把椅子坐下，看着庄园内的佣人们为晚餐做准备。
　　顾宁辰出神地看着人们安静认真地布置桌面，用洁白的餐布擦拭餐具，直到那些银色的刀叉都熠熠闪光起来。这样劳动众人的准备，让人以为会有一场隆重的晚宴，然而顾宁辰知道，晚上左不过就是他和埃里森两个人在这里吃饭罢了。
　　“神经病贵族。”顾宁辰小声嘟囔了一句，又突然愣住了。低头想了一会儿，顾宁辰慢慢地站起身，心中默念“贵族”两个字，眼中发亮。
　　那么今晚，便再尝试一次好了。

　　不出顾宁辰所料，晚餐时还是只有他们两个人。这些时日，顾宁辰已经习惯了和埃里森两人用着偌大的餐桌，有模有样地进餐和交谈。顾宁辰总是腰板笔直，注意着自己的进餐礼仪，同时小心应对那些太有文化的谈话题目，经常一顿饭吃到最后感觉消化不良。
　　今日，菜品依旧精致美味，顾宁辰吃到一半，突然便停下了，皱眉看向埃里森。
　　埃里森也放下餐具，露出关心的神情，“顾，你怎么了？”
　　“唔，埃里森，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很想向你介绍我们国家的一个成语——宾至如归。”顾宁辰最后四个字是用中文缓慢说出的。
　　“哦？那是什么意思？”埃里森很有兴致地看着他。
　　“意思就是，宾客来访，应当让他感到像在自己家中时那样舒适快乐。”顾宁辰继续用英文解释道，“你们法国人是否也有这样的待客之道？”
　　埃里森坐直身体，表情变得非常严肃，是那种如临大事的严肃认真，“顾，你在这里感觉不舒适吗？如果这样，我非常遗憾，请你一定告诉我，怎样才能让你感觉到，宾之如跪……”埃里森有些艰难的学着顾宁辰方才的中文发音，说出了后面那个成语。
　　“真的吗？那我就说了，”顾宁辰笑眯眯地对他眨了下眼，“我从前吃饭时，不是这么拘束的。”顾宁辰说着便侧弯下腰，手在桌台下不知做了什么动作，很快，他又直起身拿了餐盘抱在怀里，后背向后一靠，两条长腿一下子搭到了桌子上，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我平时都是这样吃饭的，当然，对面有台电视可以看两集美剧就更好啦。”
　　埃里森目瞪口呆地看着顾宁辰，眼神从他的脸，移到他手里的餐盘，又看向他搭在餐桌上的穿着白袜子的两只脚，半天没有移开眼神。
　　顾宁辰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自己的脚上，会心一笑，说道，“其实，我也不喜欢穿着袜子，脚部会感觉拘束。”顾宁辰话音未落，弓身两手向前，把自己的袜子向上一拽，露出两个光着的脚丫，并且顺手把袜子团了团，放在桌子上。
　　顾宁辰的脚型修长，脚趾圆润，因为少有光晒的缘故，脚部皮肤白且细嫩，乍一看去，顾宁辰自恋地觉得自己的脚还挺好看，不晓得会不会不够刺激埃里森的，早知道先光着脚去花园里蹭点泥巴好了……
　　顾宁辰抬头看到埃里森的表情，像是有所领悟，又不好意思的把那团袜子推离餐碟远一些。
　　两个人之间的空气似乎停滞了。顾宁辰微笑地看着面色苍白的埃里森，而埃里森……顾宁辰看到他攥着刀叉发白的指节，下一秒，有一种他从未体会的，如有实体的一团异样空气向他涌来，那种感觉太过真实，顾宁辰脑子中竟莫名地冒出了“杀气”两个字。
　　顾宁辰立刻坐直了身体，握紧手中的刀叉，紧张地盯着埃里森的动作。预备对方如果一个刀子飞过来，他便用左手中的叉子隔开，再回扔个刀子回去……
　　埃里森看着他浑身戒备的样子，停顿了几秒，接着手松开放下了刀叉，站起身，竟是一言不发的转头离开了……

　　埃里森是贵族，贵族大概都是骄傲而高贵的吧。顾宁辰这些天下意识地想给对方留下好印象，举止言行堪称装X到上限，让对方深感舒适，所以他在这里留得再久，埃里森也没什么损失，更不会想到主动放他离去了。
　　顾宁辰突然间明白了这一点，想要离开，自然要干点埃里森最忍受不了的事情，最好是让他膈应到看到自己就有不适感，认为自己不配留在这座庄园中便好了。
　　顾宁辰初见埃里森不久就发现他有很严重的洁癖，尤其是对待食物。为求离去，才下此狠手，此时，他也顾不得会不会给对方留下心理阴影了……

　　顾宁辰在第四天离开了庄园。前面三天，他则履行了与埃里森的协议，去完成那个在后者心中可以替代1811年滴金的代价。
　　那代价就是……顾宁辰在庄园的画室中坐着被画了三天。换言之，他当了三天的绘画模特。上午下午各两个小时，静止不动的坐在一把樱桃木高背座椅上，表情淡漠随意，眼望着虚空中的一点。
　　顾宁辰的上半身没有穿衣服。埃里森最早提出的条件是要他的一副全luo画，顾宁辰抵死不从，并且放言他不介意在庄园继续住下去，看看谁先受不了。埃里森听到后，显然是想到了当日在餐桌上的豪放一幕，眼睛跳了两跳，最后还是妥协，同意只画他的上半身了。
　　三天后，画作完成了大半。年老的画师表示可以后期自行修补添色，不再需要他这个模特了。顾宁辰立刻便联系宫岳帮自己定了第二天返回中国的机票。
　　离开前，顾宁辰还是去欣赏了一下自己的肖像画，却愣在了当场。
　　画师用的是古典伦勃朗光线的画法，人物的正面轮廓使用了精确的三角立体光，其余部分则隐藏在浅橄榄棕色的阴影中。就好像顾宁辰站在了黑色的舞台之上，一束强光打在了他的脸上，他guangluo的躯干上，明暗之下，他的神态与表情暴露得分毫毕现，无处可藏。
　　顾宁辰看着自己的肖像，心里竟隐隐有了一种不安的感觉。画像中的人微微蹙眉，表情平静庄重，然而，顾宁辰仔细看了一会儿后，竟然从画中人的脸上分辨出了一丝不屑，继而是委屈，寂寞，甚而似乎有悲伤……这些表情被杂糅在一起，统一隐含在了那张白皙美丽的脸上。
　　顾宁辰此刻把那些情绪逆向分解了出来，仿佛自己的灵魂被人透视了一回，那些不可言说的东西被统统画在了画布上，用这种载体永久的存留了下来。
　　顾宁辰不动声色地看了画师一眼，年老的画师依旧沉默着。埃里森在一旁则单手撑着下巴，边欣赏边点头，似乎对画作十分满意。他知道顾宁辰第二天就要走，虽然表示了遗憾，但也未多说什么。
　　这意味着埃里森认可了他们的协议完成，顾宁辰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气，他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顾宁辰直接到达了国内南部某海岛城市H。那里，宫岳和陈海宝已经在等着他了。前期为进军地产行业筹备良久，眼下，可以迈出行动的第一步了。
　　顾宁辰达到H市的当晚，埃里森在庄园内收到了一个包裹。打开后，一枚砗磲雕成的白色石鹤露了出来。
　　一向沉着平稳的埃里森看到那只白色石鹤时，立刻欣喜若狂地大叫起来，把侧立一旁的管家吓了一跳。
　　“先生，您这是怎么了？”管家询问道。
　　“查理，你知道我得到了什么吗？这是一道保命符啊！”埃里森小心地托着那只石鹤，语气和缓下来，“你知道么，这是‘鹤’的信物。这个组织不知道从何时发展起来，网罗了世界上最顶尖的杀手。他们无声无息，却几乎无所不能。”埃里森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也是偶然的机会认识了他们的头目，是个可怕的年轻人。”
　　“先生，以您家族的势力，会需要“鹤”组织的力量吗？”管家继续问道。
　　“你不懂，查理，”埃里森叹了口气，“‘鹤’在杀人前会送出一枚黑色石鹤，收到的人，没有一个可以活过三天。我曾听说‘鹤’也会极少地送出白色石鹤，代表将受到他们保护，或者可以完成收鹤者的一个心愿。如果有人想要杀我，则会与整个“鹤”组织为敌。所以，你现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了吧。”
　　“知道了，意味着它是一道保命符。”管家声音平平的回答。
　　埃里森不再说话，笑眯眯地摩挲着手中冰凉的石鹤，又看向悬挂在对面墙上的顾宁辰的画像，油画颜料还未完全晾干，他便挂在了自己的书房内。
　　自从顾宁辰留在自己的庄园中，那个人便天天打来电话，如此沉不住气，实在不像“鹤”的头领平日所为。邀请他也来自己的庄园吧，却躲着不肯见面，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呢……埃里森琢磨着，眼睛眯了起来……

　　次日早晨，南法那座梦幻庄园中，突然传出来一阵愤恨的叫嚷，“该死的！顾的画不见了！你们这些没用的，有人闯进了我的庄园，你们却什么也不知道！！该死的！可恶的周……”
　　头发花白的管家站在埃里森身边，看到穿着睡衣的主人少见的头发糟乱，不顾形象的大叫大嚷，平淡地问道，“先生，我们要报警吗？”
　　昨天还挂着顾宁辰画像的护墙板上此时一片空白，只留下了挂画的钉子。埃里森愤恨地盯了一会儿，冷哼一声，便不发一言的走了出去。
　　留下的管家看看墙面，又看看离去的主人，耸了耸肩，也稳步跟着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