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玉汝于成》空梦流沙

24、老友再聚

　　顾宁辰的投资策略是和他年龄不相称的谨慎，或者可以称之为保守了。他和马丁经常因为此发生分歧。顾宁辰需要每一步都走得稳妥，尤其是开头的几步，绝不可以落空。马丁不能理解这些，时常抓狂不已，顾宁辰通常也不多解释，高兴的时候哄哄，没精力的时候便由着他在办公室乱扔乱砸。
　　这段时间，马丁讽刺挖苦顾宁辰的创意不断再创新高，甚至有一次，他用白板笔在顾宁辰办公室的玻璃门上写了“老头子”三个大大的中文字，后面画了一个住着拐杖腰背佝偻的老头，五官身材和顾宁辰还颇有些神似。顾宁辰欣赏了一下马丁的简笔画，然后拿笔在“老头子”前面加了个英文单词“RICH”,回头对等着看他反应的马丁笑笑，便进了办公室。
　　马丁已不知道多少次撂下狠话要回老家，但通常去楼下吃顿鱼生，狠狠地刷顾宁辰一笔，第二天便没脾气地继续回来干活。

　　而这一回，顾宁辰支持了马丁的投资方向，虽然其间的风险已超出了他向来的承受范围。这一年，墨西哥爆发经济危机，比索对美元的比价断崖式下跌。华尔街众多投资机构纷纷撤离，导致比索汇率持续下降。在这个时候，马丁经过数据分析 ，认为目前墨西哥货币被严重低估，有着强大的升值空间，大举买进的时机已经到来。
　　顾宁辰也同意墨西哥货币被低估，但并不能确定是否已跌到位，向上突破的趋势在他看来还不明显。不过，他最终还是选择相信马丁的天赋，相信他对数据独特的敏感，同意他放手一搏。幸运的是，他们的资金进入后不久，墨西哥市场挺过了危机，比索强劲反弹，安辰基金投入的资金收益直接翻倍。
　　经此一战，安辰基金这个新成立的投资公司在华尔街闯出了名声。包括M大在内的几家投行已经开始有人接触顾宁辰，主动提出合作意向。顾宁辰知道华尔街大鱼吃小鱼的行业常态，他小心应对着M大的合作谈判，同时资金分批快速撤出拉美外汇市场。
　　就如同顾宁辰很突然地同意了马丁的投资方向一样，马丁在其后也出人预料的认可了顾宁辰对中国金融市场的预期。马丁虽然性格别扭，但他还是仔细研究了中国股票市场，并很快和顾宁辰达成了一致的投资策略。即虽然拉美外汇市场的时机在前，但中国金融市场在未来将会迎来一波更大的牛市，会带来更为丰厚的回报。安辰基金在比索投资上快进快出后，将集中投向中国市场。在众多投资人开始重燃对比索等拉美货币的兴趣时，他们已经快速撤出，开始布局海外上市的中国公司股票。

　　此时，宫岳在英国大学的交流项目已经结束，回到了纽约。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他的妹妹宫灿，宫灿和陈海宝终于正式确定了男女朋友关系，宫灿决定离开伦敦，来美国和陈海宝一起生活。
　　顾宁辰这一世过得自律且节制，他的节制也体现在交友方面。和上一世不同，他如今只是保持着一个金融从业人员起码的社交范围与频率，虽然，想要靠近他的人依然很多，但他都有意的保持了界限与距离。唯一例外的也就是宫岳了，宫岳深知人心，他总能摸准顾宁辰的那个界限，虽然关系很亲密，但绝不会让人有越界的感觉，顾宁辰不知不觉中便习惯了他的陪伴。所以，宫岳离开了这一个学期，顾宁辰开始时还颇适应了一段时间。

　　宫岳和陈海宝小两口回到纽约时，顾宁辰特地空出了一个周末，准备和朋友们好好聚聚。恰巧宫岳住在长岛的姨妈全家外出旅游去了，宫岳便邀请大家到他姨妈家的别墅小住两天。
　　顾宁辰行前在当地的华人超市里买了饺子皮和肉馅，并准备了其他不少吃食，包括记忆中陈海宝爱吃的一些零食。同去的熊平和葛世斌在他家楼下等着时，看到顾宁辰提着好几个超市的购物袋走出来，等在一旁的宫岳很自然的上前几步，从他手中接过袋子放到车后备箱中。
　　这个朋友间很平常的动作，熊平和葛世斌互看了一眼，
　　“老熊，怪怪的呢。”
　　“是呢，怪怪的呢。”
　　两个人目光直直的看着顾宁辰和宫岳在车前有说有笑的聊着天。
　　顾宁辰远远的看到了他们，招了招手。他的身材依然瘦削，阳光映射下的皮肤光如冷玉，眉眼清澈沉静，笑容却十分温暖和煦，葛世斌和熊平也有段日子没见到顾宁辰了，此时乍一见了，觉得很多年前那种初见顾宁辰的冲击力又来了。
　　熊平看着宫岳瞧他们的眼神，突然间恍然大悟，他相信宫老大早就看见他们了，只是，不想让他们太早靠过去而已。
　　没多久，陈海宝和宫灿也到了。顾宁辰为他们定的酒店就在附近，两个人一路手拉着手走来，言笑晏晏，很是欢欣雀跃的模样。
　　顾宁辰看着他们，长久压抑紧迫的神经突然就放松了很多。
　　“宁辰，你今天很开心哪。”宫岳突然在一旁小声说道。
　　顾宁辰挑眼看了看他，低声问，“难道你不吗？”
　　“当然，同你一样。”宫岳也笑着回答。
　　临上车时，陈海宝忽然支支吾吾的拽了一下顾宁辰。“宁辰，那个，我能不能开一下你的，那个跑车？”
　　从纽约市区到长岛开车要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大家本来计划两辆车过去，宫岳的越野车里坐四个人，熊平和葛世斌开一辆车。说起顾宁辰的跑车，他自己都没有怎么开过，一直罩着防尘罩停在地下车库里。
　　前段时间他的基金大赚了一笔，顾宁辰在当地的画廊挑了一副著名华裔画家的山水画，当做给父亲的礼物送回中国。这可不得了，他老爸感动之下，直接送了辆超跑作为奖赏。
　　顾宁辰看着陈海宝渴望的眼神，叹了口气，“麻烦大家等我一下。”便折回到公寓去取车钥匙。其实顾宁辰一点也不喜欢那辆车，空间小，声音还吵，在市区里面根本跑不起来。
　　陈海宝拿到车钥匙后，和宫灿两个人欢呼一声，跳进了车子里。开出市区后，那辆银色跑车接连发出震耳的吼吼加油声，从一旁超过顾宁辰他们的车，很快地化作一个光点迅速消失在眼前。
　　顾宁辰和宫岳目光对视了一下，宫岳慢声说道，“富豪之家，确实大手笔。”
　　顾宁辰低头笑了笑，淡淡地说，“看来宫大少去了趟英国，更会讽刺人了。”
　　宫岳笑了，没再反驳，转而继续说起他在英国交流的事情了。

　　宫岳的姨妈已入籍多年，从别墅中挂着的巨幅画像来看，年轻时是个大美人。仔细看时，宫岳不仅五官和他姨妈相像，画像中透出来的那种沉静透彻的气质，也当真是一家之源。
　　“老大，你和你姨妈长得可真像啊。”众人仰头观摩画像时，葛世斌开口说道。
　　“那是你们没见到唐平哥哥，他和他妈妈才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宫灿在一旁不以为然地说道。
　　唐平这个名字顾宁辰曾听宫岳提起过几次，这位大表哥是他们家族这一代的翘楚，三年拿下某名校的双博士，华尔街知名华裔银行家，某大型投资基金联合创始人，在美国政商两界人脉广泛，在纽约当地的华人圈里也是颇具影响力。
　　宫岳和他表哥一家关系亲厚。上大学前，他来美时一般都会住在这里。眼下，宫岳带着大家参观了一遍别墅，包括外面的温室花园和300多米长的私人海滩，还没去看收藏，就花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
　　几个人皆是走得微微出汗，回到室内后，顾宁辰走近门厅边摆着的一架紫檀雕兽面龙纹条桌，一边由上而下欣赏那细致繁复的雕工，一边回头对宫岳眨眨眼，“富豪之家，的确非同凡响。”
　　宫岳有些无奈，顾宁辰这个睚眦必报的性格，真是一句话都不让的。

　　眼看到了午饭时间。顾宁辰和宫岳把带来的食材拿进厨房。说是厨房，开放式的空间倒像个小厅，中央的岛台更是大得可以睡人。他们没有让佣人帮忙，准备自己动手包饺子吃。
　　来自北方的留学生们时不时的凑在一起包饺子，倒不是因为大家多么爱吃，也没人愿意从头完成和面、发面、剁馅子这一系列程序。饺子皮和肉馅都是超市里现成的，菜馅基本也是简单切几刀，放到多功能料理机里打碎。大家要的其实是众人一起动手包饺子的热闹劲。这次为宫岳接风，同时也是给陈海宝和宫灿庆祝，顾宁辰还是选择了这个接地气的方式。
　　几个人中只有宫岳称的上会包饺子，其他人都是在捏饺子。顾宁辰仔细瞧着宫岳的动作，只见他把饺子皮摊平在手掌，填上饺子馅，两手的大拇指和食指相互间一扣，一个圆肚子的水饺就包好了，当真是包得又快又好看。
　　“宫岳，你这一手是从哪里学的啊？”顾宁辰一边仔细的捏着饺子边，一边问道。
　　宫岳手不停，笑了笑说，“家里老人爱吃饺子，所以从小就跟着大人们一起包，自然就学会了。”说完，他拿过顾宁辰手里的饺子皮，示范了一遍，“你看，填馅的时候手掌要凹一些，这样包的馅多。”然后又是两手轻轻一扣，包出来的饺子圆润又整齐。
　　顾宁辰发现核心就是那个两手一扣的动作。他试了好多遍，就是包不成宫岳的那个样子。宫岳见了，直接握住他的两只手，带着他的手指向中间一捏，一个完美饺子诞生了。顾宁辰有些兴奋，又拿过来一张饺子皮，装馅后用力一捏，结果还是老样子，肉馅还被挤了出来。
　　方才其他人就看着他们互动，宫岳进行手把手教学时，气氛一时静默，熊平和葛世斌还相互挑眉弄眼的，眼下看到顾宁辰使劲地捏爆了一个饺子，大家都是一愣，接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顾宁辰有些发窘，摆摆手，“哎，算了算了，我还是继续捏饺子把。”
　　陈海宝立刻接口道，“宁辰，我看你捏的饺子也很好看啊。比我们捏的都好看呢！”
　　除了宫岳，其他人捏出来的饺子形状千奇百怪。有的又长又窄，有的短而肥，还有的肚子一边大一边小，大部分都是不规则形状，全都软趴着，没一个能立起来的。相比而言，顾宁辰捏出来的还算能看。
　　陈海宝接着说，“宁辰，我发现人长得好看，捏出来的饺子也好看呢。”
　　熊平在一边说，“陈海宝，过了啊。”
　　“什么过了？”
　　“当然是拍马屁过了啊。”葛世斌在一边接口道。
　　“你们不觉得吗？宁辰随便一捏，都这么好看，有艺术品的感觉啊。”陈海宝一点也不脸红，继续说。
　　顾宁辰怀疑地看了一眼自己手下的饺子，看着似乎是整齐些，他又看了看宫岳包的，沉默，接着说道，“海宝，你确实拍得过了。”
　　“宁辰，我没有。”
　　“你有。”顾宁辰说完，突然觉得陈海宝今天有些不对劲，他一路都在赞扬自己，大到说自己的车好，房子好，小到发型好，眼镜框好，刚才品鉴这里的紫檀木家具时也是一顿拍，连自己随手捏个饺子都成了艺术品。“海宝，你今天这么个拍我，是为什么。”
　　“宁辰你忘了么，我从小拍你马屁拍到大的呀。”陈海宝一脸不害臊地说。
　　“但是，没有今天这样夸张。”顾宁辰平淡的说。“你是有事求我吧。”
　　“哎，宁辰，你终于开口了。”
　　“什么？”
　　陈海宝深吸一口气，大声说，“我想好了，我不回加州了，我要和你一起干，我要来纽约赚钱！”
　　顾宁辰看着他一时没说话。熊平和葛世斌也嚷嚷起来，“也带着我们，带着我们。”
　　顾宁辰放下手里的饺子，看着眼前几个人。也许是活了两世的原因，虽然年龄相仿，但他总觉得对方都还是孩子。顾宁辰淡淡一笑，“你们不是金融圈的，消息倒挺灵通。”
　　“宁辰，你不知道你在纽约的留学生圈子里有多出名吗？大家都这么关注你，你的事情肯定会传得很快啊。”葛世斌说道。
　　顾宁辰推了推眼镜，“那么，你们是想投资我的基金了？海宝，你能投多少？”
　　陈海宝有点不好意思的说了一个数字。顾宁辰的笑容让大家明白，他就当笑话听了。
　　这时，宫灿张口又说了一个数字。一直表情平淡的宫岳有些吃惊，问道，“灿灿，你确定要用那笔钱？”
　　“当然，我支持海宝。我们既然要在一起，就得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啊！”宫灿说得坚决。
　　陈海宝感动得眼中含泪，张开双臂拥抱宫灿，“灿灿，我好爱你！”
　　宫灿在他的臂弯里作娇羞状。
　　“宫灿，你说的金额是美元？还是人民币？”顾宁辰的问话不合时宜的插了进来。
　　“人民币啊。”
　　“如果是美元，差不多就够我们的门槛了。”顾宁辰回答。
　　众人皆是沉默。
　　“哎，不说了不说了，下饺子吃饭了。”葛世斌看氛围不对，指着烧开的水说道。
　　“我和宁辰来吧，你们去饭桌那里收拾一下。”宫岳端起托盘，开始往沸水里两个两个的下饺子。看着其他人过去摆筷子的，拿酱油醋辣椒油的，都离得远了，顾宁辰低声问道，“宫灿家里，是不是不同意他们的事？”
　　宫岳一边麻利的下着饺子，一边说，“我们这一代里宫灿是唯一的女孩，家里老人们都很宠她。难免，择婿的条件就会高一些。”
　　“可是海宝也不差啊。”顾宁辰看了陈海宝一眼，他记忆中的那个小胖子早已不是原来的模样。曾经又懒又馋的人，连续几年坚持健身举铁，严格控制饮食，就为保持个好身材。为了提高学历，不爱学习的他硬着头皮去读研究生。陈海宝为了能配的上宫灿，几乎已经变了一个人，更何况他本身的家世也不错。
　　“不是不好，而是，不够好。”宫岳口气淡淡的。他拍拍手上的浮面，看到顾宁辰面色不悦，便没再说什么。

　　饭后，几个人还围坐桌前，谈兴正浓。顾宁辰斟酌了一下，开口说道，“其实，我一直在准备回国做投资公司，如果大家想入伙，可以提前筹措，我们回国内一起合作。”
　　“回国？宁辰你想回去投什么？”熊平问。听到这，大家都目光炯炯的看向顾宁辰。
　　“主要是针对国内企业的股权项目投资。”
　　“哈？宁辰你是要炒股？”葛世彬连连摆手，“我国内有个叔叔，炒股前开四个圈的奥迪，炒完股就只能开奥拓了。”
　　“是啊，”陈海宝也跟着说，“我老爸特地交代了，不许我碰股票。”
　　“你们讲的是股票二级市场，不过的确，中国股市持续多年的熊市，投资人大部分收益不佳。”顾宁辰沉吟了一下，说道，“现在，国内许多优质股市盈率不到10，尽管公司盈利能够保持在每年20%以上。海外市场中，也是很多中国股票被严重低估。另外，目前国内银行利率不到2%，巨额存款很可能会在未来转入股市，从而引发一轮大牛市。所以，尽管目前市场情绪普遍消极，但其实是最好的进入时机。”
　　顾宁辰尽量说得浅显，听的人都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当然了，股市有风险，入市需谨慎。”顾宁辰耸耸肩，“海宝，你其实回去接你爸的班也不错，何必走一条风险重重的路呢？”
　　陈海宝看看宫灿，又看向顾宁辰，说，“我当初听家里的学了管理。宁辰，我已经考虑很久了，现在我决定不念研究生了，我要和你一起做投资，赚钱！”
　　“这个……”顾宁辰迟疑的目光在他和宫灿之间晃了一下，“对你有什么区别吗？”
　　这时，宫岳在一旁悠悠开口道，“大概，就是继承和开拓的区别吧。”
　　顾宁辰一下子明白过来，宫岳他们这样的家族，财产量只是一个方面，个人能力和发展前景才是他们更为看重的。顾宁辰想了想，说，“不同专业背景转行做金融的人很多，其实海宝，你从上高中就挺热衷赚钱的……这一点不做金融是有点可惜了。”
　　“啊，宁辰，你这是答应了吗？”陈海宝兴奋地一下子搂住他的脖子，顾宁辰没防备，差点被拽下饭桌。
　　“呆宝，宁辰那个意思肯定就是答应你了啊。”宫灿话是对陈海宝说的，眼神灼灼地望着顾宁辰。
　　陈海宝如同大型犬只般兴奋得不能自已。顾宁辰没忍住白了他一眼，清清嗓子，说道，“OK，海宝，你既然想转行，就该知道你现在要学的东西实在太多了，等我们回市区，我会列书单给你。当然，在实践中提高是最快的，下周一开始，你就跟我去安辰干活吧。”
　　“遵命！”
　　“没有工资，因为你是在安辰学习，而不是实习。”
　　“没问题。”“宁辰，你太小气了！！”陈海宝和宫灿几乎同时发声。
　　顾宁辰转向宫灿，露出一个十分之迷人的笑容，语音却是森森，“宫大小姐有意见？”
　　宫灿马上转向宫岳，“哥！你也不管管他！”
　　宫岳看向顾宁辰，看着他眼光顾盼如飞，神采绽放的模样，低头叹了口气，“灿灿，这个世界上像你家海宝那么好管的男人可不多啊。”
　　顾宁辰瞪了宫岳一眼，一时没忍住，也跟着大家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