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玉汝于成》空梦流沙

20、计划启动

　　击剑馆中遇到周昊天的第二天，顾宁辰便给父亲打了一通电话，提出想支取自己名下的信托基金，并且是大额支取。这笔信托基金是顾宁辰母亲在世的时候为他存上的，不像一些海外巨富家族给子女的信托总是设置各种各样的领取条件与形式，顾宁辰名下的这笔只要他满18岁就可以自由支配。不过不出他意料，他的父亲接到电话时十分的紧张，以为自己的小儿子是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情。顾宁辰在电话里简单地说了一下提取的理由，他想在美国做金融投资，那笔钱是作为启动资金而支取。紧接着，他便飞回了中国。
　　回到家中后，他不等父亲问话，便递上了厚厚的一沓纸稿，那是他已准备好的计划书。他早已着手在做这个，只是提交给父亲的日期比他预想的提前了，在回来的飞机上，他完全没有睡觉，都在将之前准备的材料和想法形成最终的文稿。
　　他的父亲顾海臣看着那满纸密密麻麻的文字和数据、各式图形、列表，和其中夹杂的许多不明含义却显得十分高大上的中英文术语，再看看顾宁辰那长途飞行后依然明亮的眼神和上扬的自信语调，终于明白他不是一时兴起学人家玩金融，而是真的想做这份事业，并为之有过付出之后才回来准备说服自己。
　　顾宁辰站得笔直，拿出在商学院练出来的精英范加嘴皮子功夫，滔滔不绝地向父亲分析当下的市场趋势，投资的计划与途径、回报率等等。顾海臣眯着眼，一脸严肃的听他说完，只问了一个问题，“儿子，如果投资失败了，你准备怎么做？”
　　顾宁辰略一迟疑，肩膀松下来，笑眯眯地跑到父亲背后轻轻捶背，声音像是变了一个人，显得孝顺又乖巧，“爸爸，如果这次赔了，那我也不折腾了，回国来天天跟着您上班，然后娶媳妇，生孩子，照顾您。总之，就在大哥和您的眼前，哪里也不去了……”
　　顾宁辰扮演着贴心小棉裤的角色，心里还是被自己的话恶寒了一下。不料他老爸听后笑逐颜开，大手一挥，“行，叫你哥哥陪你去办手续。投资要是赔了也没关系，就当交学费了。那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么。”
　　顾宁辰本来做好准备要好好磨几天的，没想到父亲这么快就同意了。他试探性地继续问，“爸爸，您真的同意了？我怎么听着，您还挺希望我赔了钱回国工作啊。”
　　顾海臣看着他面带不爽的模样，哈哈一笑，说道，“不管怎样，你都是我的儿子，集团也永远有你的位子。”接着他语气变得认真起来，慢慢说道，“辰辰，不要担心，爸爸会帮你。”
　　听到最后一句话，顾宁辰突然红了眼眶。他假装看向书房博古架上摆着的林林总总的玩意儿，努力压下翻涌而来的有关前世的记忆与情绪。好在此刻他的父亲又低头研究他的计划书了，他终究没在父亲面前失态。

　　顾宁辰名下的是香港的离岸信托，又属于大额支取，手续比较复杂。为节省时间，不等自己倒过时差来，他便在18岁生日的当天和大哥顾清飞往香港。临走时被他们的父亲好一顿埋怨，本想给自己的小儿子大办一场成年礼，结果人急得不得了，晚一天拿钱都不行。
　　为顾氏服务的国际信托公司效率惊人，在顾宁辰要求的时间内办妥了相关手续。紧接着，顾宁辰便要飞回纽约。临分别时，兄弟两个在机场的咖啡厅里要了一份小蛋糕，权当给顾宁辰补过18岁生日了。
　　“小辰，”顾清看着面前正小口吃蛋糕的顾宁辰，开口说道，“你这两天连着长途飞行，为什么不休息一下再回去呢？”顾宁辰这几天缺觉的厉害，双眼下面挂了两个很明显的黑眼圈。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给人憔悴的感觉，反而多了些许少年老成的沉着气质。
　　“唔，我还要回去上课，还有作业没写完。。”顾宁辰想起自己有一份小组报告快到期限了，又想到那两个组员，一个见了他话都说不利索，另一个又话太多。。。不由地有些郁郁，吃在嘴里的醇香芝士也忽然间味道大减。
　　顾清抬手擦掉顾宁辰嘴边沾着的芝士碎末。他这个弟弟不过去了美国一年多的时间，整个人都变了很多。那种少年人青涩稚嫩的感觉在他身上突然就消失干净了。不对，他的弟弟不是去了美国才改变的，时间要更早，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就有了变化呢？
　　顾清陷入沉思，对面顾宁辰已经吃完了蛋糕，长舒一口气，露出享受美食后餍足的表情。顾清不由失笑，“小辰，蛋糕这么好吃吗？哥哥还想带你去市里吃点好的。你看，18岁生日也没能好好过一下。”
　　“哥哥，没关系的，事情办得顺利比过生日什么的重要多啦。”顾宁辰拿起纸巾擦嘴，笑着对顾清说。
　　“说起来，你之前介绍的咨询顾问贝克尔，父亲对他很满意。”顾清转变了话题，说道，“贝克尔对集团发展提出的一些建议，目前来看是正确的，有些方案已经开始显示出良好的效果。”顾宁辰在纽约通过朋友认识了一位资深商业顾问，虽然那家咨询公司收费不菲，他还是成功地说服父亲与他们合作。
　　顾宁辰在国外期间，每次与父亲打电话时都会提出自己对经济形势和一些商业热点的看法以及预判，其思维敏捷成熟之处 ，着实让他的父亲吃惊不已。再加上他找来的商业顾问也对顾氏集团的发展起到了积极的作用，顾海臣之所以这么快地首肯他大笔取出信托资金，也离不开他长时间点滴积累的正面形象，让他的父亲不经意间转变了对他的看法，对他已经有了一定的自信。
　　顾清沉吟了一会儿，继续说道，“你的计划书我也看过了，做得不错。但是国际金融市场瞬息万变，不可知的因素太多。小辰，你第一次就做这样大额的投资，哥哥关心的不是你会赚钱还是赔钱，并且那笔基金本就是你的，你有自由支配的权利。只是，万一这次失败了，我担心你很可能会丧失继续尝试的勇气。哥哥并不希望你一开始就冒太大的风险。也许，可以再等待一段时间？”
　　顾宁辰看着眼前的人，与上一世记忆中一致的温润平和的面容。他想到上一世最后他们兄弟两个同时坠入的惨境，笑着摇了摇头，说，“哥哥，我有现在开始的原因，我想，合适的时机已经到了。至于如果失败了，”他眼睛弯起，露出狡黠的笑容，“我们还是不要想失败的可能了，因为那样哥哥你会比较辛苦，很可能得养我一辈子了呀。”
　　“你这孩子，”顾清喝了口咖啡，无奈地说，“也就是说，其实你这是赚了算自己的，赔了算我的了。”
　　“哈哈，理解方式不同，哎，理解方式不同。”顾宁辰打了个哈哈，露出一副“谁让你是我哥”的坦然无辜的表情。
　　分别时，顾清目送顾宁辰走向登机口。机场内温暖又喧嚣，顾宁辰手臂挽着大衣，独自一人不疾不徐地向前走。他的身姿挺立，米色毛衣显得轮廓温和而美丽，所经之处，引得两侧名品店里悠闲的店员不错目地盯着他看。顾清看着他渐渐融入人流的背影，又想起了方才思索的问题——他的弟弟，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一样了？

　　顾宁辰在纽约的居所是常见的LOFT公寓。他从香港回来时，感觉自己是努力拖着身体回到了住处，又用了最后的精神力让自己爬到二楼的卧室，便直接倒在床上昏睡过去。
　　睡到不知道什么时候的时候，不清楚了睡了多久，也不清楚是白天还是黑夜的时候，他从无梦的睡眠中迷迷蒙蒙地听到从楼下传来节奏感很强的音乐，带着咚咚咚的鼓点。然后，一个清脆的女声说，“大宝，我不喜欢听rap，你快给我换了！”
　　顾宁辰翻了个身，觉得自己在梦中，接着便听到一个更熟悉的声音，“灿灿，咱们真得放这个，不然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时候啊。”
　　顾宁辰的意识还是从睡梦中归拢，不情愿地慢慢清醒过来。他听到了门外嘈杂的人声、音乐声，又迷糊起来。在黑暗中坐了一会儿，顾宁辰头晕沉的起身，开门走了出去。
　　他睡了太久，又是一直饿着，脚步虚浮地走下楼梯，脑中一片混沌。他之前是半夜里回的家，此刻窗外还是黑夜。屋内灯火通明，人影幢幢，音乐声有节奏地撞击着他的耳膜。顾宁辰呆呆地愣了几秒，又不适应地眯起眼睛四处看了看，经过楼梯转角处时，突然一个男生笑眯眯地对他说，“宁辰，好久不见了。”顾宁辰歪着头，眨着眼打量人半天……不认识。
　　他转过头，半眯着眼继续往前走，客厅里灯光全开，五颜六色的气球和彩条挂满了墙壁，长条桌上摆了一溜酒，窗前燃着星星点点的烛光，沙发上坐着人，自己眼前站着人，人们还，都很开心的样子？自己屋里这是在举办……Party他的脑子又混乱起来，他能真实地听到音乐声，闻到鲜花、酒和食物的味道，可是，他是什么时候办的Party
　　是平行空间？是做梦？还是……他回到上一世了？眼前这个鲜衣怒马，觥筹交错的场景，确实是他上一世的日常。顾宁辰低着头，疑惑不已，踌躇不前。这个时候，有两个人来到了他的前后。他抬起头，终于辨认出来那是陈海宝和宫灿。
　　陈海宝瘦了很多，宫灿也烫了头发，和从前都不一样了，但他还是认出了他们。只是，那两个人越过他，正在一前一后地说话，似乎完全没有看到站在中间的他。
　　顾宁辰看看面前的陈海宝，又回头看看身后的宫灿，两个人还是没什么反应，好像自己是空气一般。顾宁辰茫然地抬起右手，伸开五指，在陈海宝脸前晃了晃，没反应……又晃了晃，就看到陈海宝一本正经的表情没憋住，“噗”地笑了出来，接着“哇”的一声抱住顾宁辰，“哈哈哈哈，小辰辰，你咋这么可爱，我都演不下去了！我真想死你啦。”
　　顾宁辰没站住，一下子被他扑倒坐在地毯上。再抬起头来时，眼眸中已是十分的清醒。
　　他无奈地推开陈海宝，又看了看周围爆笑的人。宫灿捂着肚子在他身后蹲了下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还断断续续地说，“哎宁辰，你实在，太搞笑了，你要，要笑死我了。哈哈哈。”墙边站着他的高中同学，熊平和艾世彬。两个人一边看着他，一边笑得捶墙。还有几个是来美国后认识的中国同学，刚才他脑子不清醒没认出来的就是其中一个留学生。宫岳坐在沙发上，没有像众人笑得那样夸张，也是一副实在有趣的表情。
　　“你们……咳咳咳”顾宁辰刚开口，嗓子干哑地咳嗽起来。宫岳在旁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他。
　　顾宁辰面色自然地接过水喝掉，站起身，说，“抱歉，我先去洗个澡。你们继续。”
　　大家默了几秒，又是极有默契地哄笑起来。

　　顾宁辰洗完澡，换了一身外衣，面目清爽地回到客厅。他才注意到墙上林林总总的挂饰中间挂着长条气球拼成的“生日快乐”四个汉字。他的客厅本布置得极为简约，挑高的空间中物件稀少：一整面墙的书架，长条胡桃木书桌，北欧风白色开腿沙发，能看到中央公园景致的落地窗前横摆着一套原装Womb Chair 子宫椅。如今不知是被谁的巧手布置，空间被彩饰塞满，他刚睡起来时都没能认出自己的客厅……
　　“宁辰，我们本来是想给你个惊喜，约好了一起过来给你过18岁生日的。你倒好，自己跑回国去了。害我和大宝在这里白等了好几天。”宫灿撅着嘴，十分不爽地说。
　　“抱歉啊，家里有点事。”顾宁辰在香港的时候接到了宫岳的电话，宫岳在电话中倒没提给他过生日的事，只是问了一下他什么时候回美国。原来大家这是都在等着给他庆祝生日呢。顾宁辰心中一暖，却转头觑着宫岳说，“宫大少，我觉得我应该把门卡和钥匙收回来了。”
　　顾宁辰刚洗完澡，眉眼中似乎还氤氲水汽，容颜泛光，震慑力更胜以往。他从浴室一路走出来，大家看他时都有点不自在的感觉。宫岳笑了笑，回避了他的问题，低声问道，“家里没事了？”
　　“嗯，没事了。”顾宁辰点点头，微一停顿，视线转向了桌上的寿司。他也是饿狠了，几步过去，瞅准了爱吃的几样拿，吃相倒是慢条斯理，只是他似乎一直在吃，一直在吃……朋友们想找他聊天，最后便不自觉就围着那片寿司站成了个圆圈……

　　夜已深，除了陈海宝和宫岳兄妹，其他人先后告辞离开。顾宁辰拿来几个软垫，大家便坐在垫子上，一边看着窗外大都会流光溢彩的夜景，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一开始主要是陈海宝在说，他声情并茂地抒发了自己对顾宁辰的思念之情，说到肉麻煽情之处，被宫灿瞪了两眼，他便又开始讲自己健身减脂的励志故事，讲他如何在健身房里挥汗如雨地跑步，举铁，蹬单车……
　　顾宁辰今晚也喝了一些酒，面色带着微醺的浅红，微笑地听他讲。陈海宝过去在他心中那个小胖子的形象已经被彻底推翻了，如今和宫灿两个人亲亲热热的样子，他突然莫名有种自己养的猪终于会拱白菜了的感觉。顾宁辰默想，其实高中一别后，大家都在迅速地发生着变化。不止他自己，所有的人似乎都在沿着一条既定的曲线，加速地向前跑，没有停顿地日日改变着。
　　“哎，我们来做个心理测试吧！”宫灿俏生生的声音插进来，打断了陈海宝的减肥故事。
　　“啊，又是心理测试。”陈海宝哀嚎一声，“灿灿，就算你是学心理的，你的记忆力也太好了吧，你是怎么背过那么多心理测试的啊。”
　　“废话少说。听题。”宫灿白了他一眼，开始一本正经地开始说题目，“在战乱年代，你要逃亡，只好将带着的动物一一丢掉。动物有狮子、猴子、兔子、牛、马。下面，请排一下丢弃的顺序。”
　　“不是，我干嘛随身带那么多动物啊，还有狮子猴子，我家里又不是开动物园的……”宫灿话音刚落，陈海宝便提出了异议，“不做不做，题出得不好。”陈海宝借着酒劲，大胆地拒绝了测试。
　　“呵呵，大宝，你刚才说什么呢？”宫灿阴森森地笑着，伸出纤细的手指，在陈海宝大臂后侧的肉上一揪。
　　“啊啊啊，疼疼疼，我做，我做。”陈海宝不敢往别处躲，只护着自己的胳膊，一脸委屈地问，“都有啥动物来着。”
　　宫灿把题目又说了一遍。
　　“狮子，牛，猴子，兔子，马。”宫岳率先给出了答案。
　　“唔，我的是兔子，猴子，牛，马，狮子。”陈海宝小心翼翼地说出自己的顺序。他做了太多宫灿的心理测试，知道这里面处处是坑，生怕自己的答案不合宫灿的心意，一会儿又要肉疼。
　　“狮子，猴子，牛，马，兔子。”顾宁辰想了一下，回答道。
　　宫灿听到这里，猛地抬头，一脸吃惊地看着顾宁辰，“宁辰，你，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把兔子排最后的人。你为什么会这么选？
　　烛光闪烁，顾宁辰的眼神显得湿润而发亮。他歪头想了想，回答道，“哦，我只是觉得，兔子最弱小，我可以保护它到最后把。”
　　顾宁辰说完后，身旁几个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那么这些动物都代表什么含义呢？”宫岳问道。
　　“哦，答案狮子代表朋友，猴子代表子女，兔子代表爱人，牛代表父母，马代表事业。根据丢弃的顺序，可以看出哪样东西对你是最重要的……宁辰，
　　原来，原来你是爱情至上主义者啊。”宫灿不可思议地打量着顾宁辰，小声说，“可你这人看着，不太像啊……”
　　“谁说的，小辰辰心肠最软了，我最知道了。”陈海宝赶紧说道，生怕宫灿想起自己那第一个就把爱人扔了逃命的答案。
　　“闭嘴，我一会儿再找你算账。”宫灿冷着脸冲陈海宝说。
　　顾宁辰耸耸肩，表情淡淡的，“宫灿，这是你们的专业心理测试，还是从网上什么地方看来的？”
　　“啊，什么意思？”
　　“我觉得这个……不准。”顾宁辰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他把脚边的软垫踢到一旁，慢腾腾地走到桌前拿饮料。
　　宫岳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就听到宫灿在身旁说道，“哎，哥哥，其实你也不错哦，抱着爱人闯事业，嘿嘿，嘿嘿。”
　　宫岳笑着拍了下她的头，也站起身去拿饮料。宫灿这时转向陈海宝，伸出十指活动一番，笑眯眯地说，“大宝，我们现在来讨论一下你的答案吧……”

　　顾宁辰听到陈海宝的连声惨叫，一回头，发现宫岳正看着自己。顾宁辰有些不满地低声说，“宫岳，瞧你妹厉害的。”
　　宫岳看了那边一眼，笑了笑，又转眼看着他，慢声说，“是么，我看海宝还挺开心的。”
　　顾宁辰瞧着陈海宝那副笑里带泪，不躲不跑任人揉搓的模样，哼了一声，便也不再理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