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玉汝于成》空梦流沙

15、校园险恶

　　公演过后，顾宁辰名声大噪。尤其是他如何在公演一个小时前临危受命，过目不忘地背过一本台词，然后变声又变性的演技大爆发，如此种种，在华英被传得神乎其神，玄而又玄。
　　顾宁辰本人则是越发的低调神秘，他似乎有意在等待自己的风头过去，除了上课便是窝在宿舍里。击剑社已经连翘了三个周的课，剧团更是再没去过，他似已走在世纪宅男的路上不回头了。
　　陈海宝瞧出他有些不一样，尤其是刚演完戏时，显得心绪不宁，总在失神地想什么的样子，只当他是演了变态老女人，入戏太深拔不出来所致。顾宁辰如今在宿舍里异常沉默，陈海宝也小心地保持着安静，一边还遵守承诺，做好宿舍卫生，等待顾宁辰出戏还原……
　　宫岳在演出后便没来过他们宿舍，顾宁辰也一直没去击剑社，两个人好像突然就断了联系。这一日，同属宫岳小团体的王力、葛世杉来到顾宁辰的宿舍，叫他去校园里的咖啡馆一聚。
　　顾宁辰无语，虽然他们不是一个班，但都是一个年级的学生，教室相互挨着，有什么好聚的。他想到也许能见到宫岳，上次演出后，他好像挥了对方一巴掌，似乎，也应该去道个歉……当下便答应了随着一起出去。

　　天色阴沉飘着细雨，三个人都懒得打伞，一身湿气地走进咖啡馆。虽然是校园内的咖啡馆，但也布置得十分精致小资，灯光柔和温馨，美国乡村民谣一首接一首循环播着，咖啡的浓香弥漫其间，给人天地间一片安宁的感觉。
　　刚进门，王力一声大嗓门破坏掉气氛，“宫大少，你看我们把谁带来了？”
　　宫岳本来正在喝东西，抬头看到顾宁辰，明显愣了一下，接着便又十分自然地笑着打招呼。
　　在座的都是宫岳的朋友，如今顾宁辰也跟他们混熟了。落座后，晚到的人叫喝的，轮到顾宁辰时，他本想要杯冰咖，结果宫岳说了句“宁辰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便直接帮他点了热可可。王力和葛世杉在一旁对着一阵挤鼻弄眼。
　　顾宁辰当着其他人的面，一时不好直接向宫岳道歉。宫岳看起来也是淡淡的，不怎么说话，眼神在顾宁辰身上短暂的停留，顾宁辰看去，他便立刻转开视线。一时冷场。
　　很快，王力把话题引向了这次演出，几个人立刻热烈地讨论起来，尤其是葛世斌，一个劲地问顾宁辰怎么搞得那么有胸有屁股的。
　　顾宁辰面无表情地不想回答。王力在一边说，“笨死了，当然都是假的，塞了东西的吧，宁辰？”
　　顾宁辰冷冷地，“胸塞了，屁股是我自己的，谢谢。”
　　宫岳被呛了一下。顾宁辰左边坐着的熊平一脸好奇，一个劲儿的往右下方瞅他，一边认真的说，“真的假的，你屁股有那么大？平时怎么看不出来啊。”
　　几个人爆笑，连宫岳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顾宁辰一个字也不想说，咕咚咕咚一杯热可可下肚，又被腻得胃里难受。他环视一圈拿他寻开心的人，下一刻，白润如玉的脸上缓缓漾起了笑容，倏忽变幻如晓风红荷，风情万种地看向熊平，眼中似有粼粼波光，同时一只手攀上了熊平的肩膀，柔声问道，“不然，你摸摸看呀？”
　　笑声嘎然而止。顾宁辰容色绝美，此刻不自觉地拿出了上一世的风流劲，眼波极清纯而极诱惑，极大的冲击着几个小朋友的心脏。熊平与他的眼神相接，如被蛊惑，缓缓伸手前又想起什么，转头问向宫岳，“老大，可以吗？”
　　宫岳有些眼光意味不明的看着顾宁辰表演。顾宁辰的脸色突变，阴沉堪比屋外的黑云，一个爆栗敲到熊平头上，“可以你个大头鬼啊可以！”

　　顾宁辰自重上高中以来，一直过着简单而封闭的学习生活。室友是活宝，新交的朋友虽都为世家子，终不脱少年人的活泼心态。上一世犹如火炙的记忆不知不觉中淡化了不少。直到公演那天，他在人群中隐约看到了极似周昊天的身影……上一世的爱恨都过于刻骨，他太熟悉对方，就像对方也同样熟知他的一切一样，顾宁辰的直觉中很确定那就是周昊天。
　　周昊天显然不会无缘无故地来看高中生演戏，他既然出现了，也许意味着他的义父周作如已有所动作，这一世针对顾家的阴谋已经开始。

　　自从咖啡馆一聚后，顾宁辰和宫岳又恢复了往常的状态，两个人一起结伴打剑，有时宫岳会去顾宁辰的宿舍讨论课业。只是顾宁辰的面色总显得淡淡的，看起来很安静，甚至有一点冷。陈海宝不明白他为什么演了一场戏就变成这样，总在宿舍里缠着问他怎么了，有时宫岳在，便也同时地看向顾宁辰，却是一言不发，什么都不问。
　　顾宁辰再没去过剧团，连庆功宴也是推脱家里有事，没有去参加。他如今为顾家还做不了什么实质性的事情，只能努力地积蓄力量——多交朋友，大量阅读，保持着功课全A，不曾察觉自己已然被列为华英“第一集团”的重点人物，风头日盛，只是人越发的低调内敛。

　　期末考试结束后，校园里一派等待放假的轻松气氛。顾宁辰夹着两本书从图书馆出来，迎面碰上了江帆。
　　顾宁辰上一世当学生时，还是挺介意江帆这个人的。江帆对顾宁辰是那种全无城府的嫉妒，通常身边还带了两个跟班，见面便声气同一地给他添堵。导致顾宁辰之前都是远远看见了便避开走。
　　刚演完剧时，顾宁辰和陈海宝有一天碰上了江帆和他的哼哈二将。江帆当时便讽刺顾宁辰的麦克白夫人扮相既老且丑，陈海宝气不过，说了几句小辰演得就是比你好呀，你在他面前成了一号配角呀，大家都以为剧名是《麦克白夫人》呀之类的，顾宁辰看到江帆被气得通红的眼睛，什么也没说便拉着陈海宝走了。
　　今天再次碰到，江帆是独自一人，顾宁辰眼光一掠，朝他点点头，脚步不停便直接往前走。江帆伸手将他拦下，口气倒是很和善，
　　“顾宁辰，正好我要去找你。剧社骨干今天下午3点半在女校那边开学期总结会，苏老师让你务必参加。”说完，他拿出一把钥匙，“我下午有事去不了，你拿着钥匙先去开门吧。”
　　顾宁辰停了几秒，低头接过钥匙。江帆对他笑笑，正准备走时，顾宁辰叫住了他。
　　“学长，”他的声音缓慢低沉，人却是突然欺身向前，十分靠近江帆的脸。顾宁辰面容如常，瞳孔像两丸黑水银，映出江帆惊诧的表情。顾宁辰似乎仔细观察了一下江帆，指着他太阳穴那里的皮肤，低声说，“这里，长了颗大痘痘呢，学长你要注意休息啊。”
　　“什么？！”江帆随即伸手摸脸，果然，那里有一个面疱鼓了起来，他有些恨恨地瞪了顾宁辰一眼，哼地一声走开了。

　　顾宁辰提前十分钟到达剧场时，已有人先到了。他推开轻掩的门扉，走了进去。
　　场内一片寂静，只有后台的灯隐隐亮着，昏黄色的光线暗淡模糊。顾宁辰慢慢地走过去。
　　后台显得很凌乱，道具和帷幕层层堆在地上，阴影幢幢。因为考试季，剧场关闭了一段时间，如今已充斥了灰尘的味道。
　　顾宁辰停下了脚步，一个少女苍白的dong体横陈在他面前。
　　顾宁辰紧皱眉头，俯下身把女生的脸转过来，瞳孔猛地一缩，竟然是许久没见的林星。此刻不知是睡着还是昏迷，顾宁辰拍了她几下，没有醒转的迹象。
　　他立刻拿出手机，忽然，耳边传来“啊”的一声尖叫。顾宁辰倏地回头，他的背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女生，此刻正惊恐地捂嘴看着他。
　　顾宁辰认出她是剧社演艺组的，之前演过一些串场的小角色。那女生在他的目光下竟小幅后退了一步，声音发抖，“你，你做了什么？”
　　顾宁辰起身，脱下外套给林星遮上。他的面色冷白，语气带上了命令的意味，沉声说，“立刻给苏老师和学校保卫处打电话。”说完，便拨号叫救护车。
　　苏老师和保卫处的人最早赶到剧场。不一会儿，救护车便开进了校园。然后，江帆和他的一个跟班竟然也跟着出现了。
　　苏老师查看了一番林星的情况，眉头紧皱。在场的男士都有意识地将目光避开林星。江帆和他的跟班对视一眼，又用余光不停地瞄顾宁辰。
　　医护人员搬动林星时，发现在她身下压着一张华英的校园卡。护士拿起来，念着卡上的名字，“顾宁辰……”
　　“什么？！”苏老师震惊。在场所有人几乎同时看向了顾宁辰，两个保安缓步靠了过去。
　　顾宁辰此时垂着眼，一言不发。他仿佛没有意识到当下的处境，神情竟显得冷漠。
　　“宁辰，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苏老师焦急地问。
　　“老师，事情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我觉得我们应该报警了。”江帆在一边吐字清晰地说。他的跟班也附和着，“是呀是呀，顾大少，你这次可是玩大了呀哈哈。”说着竟然调笑起来。
　　顾宁辰冷冷地看他一眼，目光如寒霜飞雪，把那人脸上的笑给逼了回去。
　　林星很快被抬上救护车送走了。顾宁辰的目光依然淡漠，只是在看向林星苍白的脸时，瞬间闪过一丝悲悯。
　　他刚要开口，就看到两名穿制服的警官从门口向他们走来，后面还跟着一个穿了校服的女生——竟是郭子妃。顾宁辰停顿了一下，沉默地看着几个人走到面前。
　　警官了解了一下情况，把地上的校园卡用物证袋装好，然后便要求所有在场人员到警局接受问询。两个警官最后站在顾宁辰的左右，用意十分明显。
　　顾宁辰这时小声叹了口气，终于开口，声音十分清朗，“警察叔叔，其实不必这么麻烦，在这里就可以把事情搞清楚了。”
　　警官不耐烦地说，“你懂什么，马上跟我们走。”
　　“宁辰，你倒是说说看，怎样把事情搞清楚呀。”郭子妃此时微笑地看着他，一把柔柔的嗓音，硬是让警官没再有什么动作。
　　顾宁辰看着郭子妃笑靥如花的模样，眼神逐渐变冷，“说起来郭副社长，你怎么会这么巧地突然跟着警察来这里？”
　　郭子妃笑容不变，指指顾宁辰身后的女生，“是小真最早发现这里的事，打电话告诉了我。我觉得事态严重，所以直接通知了警察。”
　　“哦，原来是这样。”顾宁辰似乎信服，转向了江帆，问道，“社长，中午你告诉我来剧场开会，你有事来不了，所以把钥匙给了我。为什么我前脚刚到后台，你和这位同学，”顾宁辰指指那个跟班，“你们这么快也出现了。”
　　江帆“哈”了一声，一副听了笑话的模样，说，“顾宁辰你疯了吧！我中午是遇到了你，但根本没有什么开会的事。你说有东西落在了剧场，问我要了钥匙过来取。谁知道，你竟然是过来干这个的！”
　　“顾宁辰，”郭子妃这时淡淡地接口道，“你似乎忘了最关键的问题，为什么林星的身边有你的校园卡？”
　　顾宁辰停了几秒，微微一笑，坦然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啊，我也是刚发现自己的校园卡丢了，谁知道竟然跑到你们女校区来了。”
　　“你胡说！你明明是……”江帆的那个跟班立刻嚷了起来。江帆狠狠瞪他一眼，让他住了嘴。
　　顾宁辰心中冷笑，两个小朋友这样明显而怪异的互动，看在他眼里是十分的清楚，再看看身边的两个警官，果然，他们看向江帆的眼神几乎同时变得锐利。
　　顾宁辰在食堂用完午饭，便遇到了江帆身边的这个跟班问他借校园卡打饭。对方当时一副很饿的样子，还保证吃完饭便去宿舍把卡还给他。很快，江帆又十分巧地碰到他，还性情大变地对他展现出善意。他终究比他们多活了二十多年，这种teenager幼稚而青涩的演技他必须要一眼看穿。
　　他知道对方要设计他，但没有想到居然会做到这种地步。小小年纪，为了一些莫名的怨恨，竟然能如此狠辣地对待利用一个少女。顾宁辰的目光在江帆和郭子妃之间掠过，面上显露出寒意。
　　他瞥了一眼江帆的跟班，淡淡地说，“发现丢卡后，我就把卡报失了。这个在校园卡系统一查便知。”
　　江帆闻言，难以置信地看向他，郭子妃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苏老师拍了下手，大松一口气地说，“没问题，我这就给一卡通中心打电话确认。”
　　顾宁辰从来跟江帆没什么交情，更何况他的那些跟班。从对方向他借卡，他就知道其中肯定有问题。他看惯了陈海宝叫饿的样子，一眼就看出对方那种扮作饥饿的表情太假。然后，江帆又紧跟着演了那一出，等到下午出发前他的校园卡迟迟没有归还，他便直接打电话挂了失。
　　他下午来剧场，是实在有些好奇对方准备怎么算计自己。
　　顾宁辰转身看向最早进来的女生，沉下脸，黑耀瞳眸中锐光射出，“小真，是么。我刚进后台看到林星不到一分钟，你就跟着进来了。既然社长说下午没有召集过会，那么你又为什么这么巧地出现在这里？恩？”顾宁辰看定她，绝世容颜上狠厉的神情带着难以言说的震撼。被问话的女生不可抑制地浑身发起抖来，她被顾宁辰的眼光牢牢罩住，支吾着快要哭出来。
　　这时，郭子妃在一旁缓缓地说，“是我让小真来的，我有东西落在了后台，劳烦她来帮我取一下。”
　　顾宁辰嗤笑一声，声音清冷，“社长说我似乎有东西落在了剧场，现在副社长你也有东西落在剧场，我们来这里的理由还真是惊人的一致呢。那么，”顾宁辰继续说着，郭子妃咬着嘴唇，面色有些微泛白。
　　顾宁辰看着她，突然间就想起了宫岳，郭子妃似乎是宫岳的女朋友or女性朋友……他眼神转了几转，终于还是没再继续说下去，冷冷看她一眼，转向了江帆。
　　“社长，今天下午不管是你让我来的，还是我自己要来的，我们都忘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顾宁辰忽然展露笑颜，“你中午压根就没把钥匙给我呀……当时你正要往外拿钥匙，我告诉你脸上冒痘痘了，你便紧接着去摸脸，然后就十分不高兴地走了……从始至终，你都忘记了要把钥匙给我。”
　　“你瞎说！”江帆激动得差点跳起来，“我明明给你了！你当时就把钥匙接过去了！”
　　顾宁辰似乎无奈地摇摇头，指指他上衣左边的衣兜，说，“社长，你摸摸看，钥匙说不定还在你兜里。”
　　江帆立即把手插进去一摸，僵住了，半天都没把手拿出来。
　　民警走过去，把他的手拿出来，掰开他紧握的拳，一枚钥匙赫然出现在江帆的掌心。
　　苏老师过去一瞧，冷冷地说，“是我们剧场的钥匙。”
　　剧场的钥匙一共有三把，分别在苏老师、江帆和郭子妃那里。江帆此时精神仿佛崩溃，一边后退，一边大幅度的摇头，语声慌乱无比，“不可能，这不可能，顾宁辰你个疯子，这根本不可能，我明明把钥匙给你了……”
　　顾宁辰没有看他，此刻低垂着眼，面上一片淡然。这一步还是有些险了，他中午靠近江帆脸前的时候，把钥匙又偷偷放回他的衣兜里。华英的校服上衣是西服式的，衣兜偏靠上，只起装饰作用，一般没人用它装东西，所以轻易不会被发现。但万一江帆发现了钥匙，恐怕对方此次会放弃，他也就不能这么快的解决这些令人生寒的熊孩子。
　　江帆还在语无伦次地辩白，一个警官上前一步，似乎刺激了他，立刻尖声叫嚷起来，“子妃，你知道的，我已经把钥匙给顾宁辰了！子妃，你倒是说句话啊！”
　　郭子妃的脸煞白，她的视线避开江帆，看向顾宁辰，眼神中有了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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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星事件最终被校方压了下去。校园里曾有一些传闻，但时间过得久了，慢慢地便也淡下去，终至于无人提起。
　　那一次，是顾宁辰最后一次见到林星，之后她便转学了。不久，郭子妃和江帆的那个跟班也转走离开了华英。顾宁辰听说郭子妃是被送到了英国去上高中，而唯一为这次事件承担恶果的只有江帆，他最后被学校开除了学籍。
　　顾宁辰在之后曾收到林星寄来的一个玻璃瓶，里面是各色彩纸叠就的纸鹤。顾宁辰没有打开，他知道里面有99只纸鹤，是这个时候校园里流行的表达心意的礼物。他把那罐纸鹤放在窗台，时常擦拭，却不曾打开过。彩纸的颜色在日晒下逐渐退却、暗淡，只有玻璃樽日日在阳光下折射着纯粹而晶莹的光芒。
　　如同少女的心事，纯洁而终将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