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美人》安慈鹤

55、第 55 章

　　鲁阳公主撇撇嘴，愤愤瞪了亲兄长一眼，道：“为何不可说？他男未婚，我女未嫁，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知道，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些瞧不起她，觉得她又粗鄙又浅薄，全然不似个公主。

　　哼，她就是喜欢骂骂人打打人而已，这也叫粗鄙？

　　她要是真粗鄙，就直接对萧昀霸王硬上弓了。待生米煮成熟饭，父皇必会将她配给他。

　　这么想想，倒当真心猿意马起来，她不由眯着眼看向萧昀，眼眸含春，手指在掌心画着圈圈。

　　萧昀径直忽略她饿狼一般的目光，含笑道：“恐怕不好。臣被别人退了亲，却转而做了驸马，传出去，不清楚内情的人，只会觉得公主原来还不及君侯的女儿，这实是辱没了公主。”

　　鲁阳公主画圈圈的手指一顿，觉得这话很有道理。她怎能被那钟婉菱比下去？

　　但感情这种事，似乎不应该这么算……

　　这时，沈渊插话：“既然你没事，孤也放心了。”又问：“听说你最近荐了三个族弟入太学？”

　　萧昀道：“是，前些日子都到了洛阳，臣正准备送点东西给他们。”

　　沈渊颔首：“劳烦你不辞辛苦，为朝廷举荐人才。”说着，他又转向鲁阳公主，“出来也出来了，现在透完气，满意了罢？”

　　鲁阳公主讪讪地点点头。

　　沈渊淡淡道：“随孤回去。”

　　回宫的马车上，鲁阳公主只觉得皇兄不太对劲，出来的时候，他和自己有说不完的话，脸上总是洋溢着春风般的微笑，可这返程途中，他却坐在马车最里面，倚着矮几读书，丝毫不搭理她，不经意抬起头时，神色也是淡淡的，仿佛没看见她一样。

　　她哪里得罪他了？

　　进宫门后，兄妹俩下车各自回宫，鲁阳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沈渊却是毫不留恋地直接朝了反方向走。

　　沈渊走到半道，忽然看见树上的木兰花开得正好，香气淡淡，萦绕于鼻端，满眼都是紫红色，树下，几个小宫娥倚着树干谈天，看起来乐不可支。

　　沈渊忽然就冷笑了一声，道：“凭你也配？”

　　吓得那几个宫娥顿时打了个哆嗦，即刻支起身子，站得笔直，又纷纷匍匐在地，不住说着：“婢子该死，婢子该死！”

　　她们虽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太子殿下，但旁边那个王公公她们是认识的，那可是太子身边的人！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错，惹得殿下突然发了脾气。

　　有两个胆子大的见太子久无反应，不由略略抬起了头，一看才反应过来，太子殿下或许压根不是发的她们的脾气。

　　他的目光根本没有扫到她们，只看着空茫茫的空气。

　　他继续低喃：“哪怕是亲兄妹，我也不能昧着良心说你能做个好妻子，又怎么会让我的好兄弟配你？你也配？”

　　这话声音太小，几个宫娥都没听见，她们只看见太子殿下在原地站了好些时候，她们大气也不敢出，过了半晌，才终于听太子叹了口气，吩咐王公公：“去白马寺请大师来，孤要听他讲佛法。”

　　**

　　鲁阳公主也正朝宫殿走，一路走，一路在想事。

　　她压根也没想到，萧昀原来真是对那个钟什么婉菱的有感情，竟为了她连东宫差事都不理了！

　　几日前她来东宫找皇兄，听说他被退了亲，心里一阵高兴，但高兴之后，就是失落。现在这样的情形下，父皇根本不会松口替她想办法拒绝刘将军的求娶，除非刘将军自己不肯娶了。

　　其实鲁阳公主觉得她的父皇身为一国之君，还是能找到折中方案，保全她这个女儿不嫁给那个丑八怪的，但他不愿意节外生枝，选择了较为简单的方法，直接就同意了。

　　他告诉她，这是公主的责任。

　　可去他娘的责任吧！

　　她是不会再相信这些虚伪的人说的任何一句话了。

　　但，怎样才能使父皇转变态度呢？难道，真的要对萧昀霸王硬上弓，让父皇知道，她是他的人了？她不是清白之身，就不好再配刘将军了？

　　“公主。”前面传来宫娥的请安声。

　　鲁阳公主停下思索，朝前望去，一个弱不禁风的身影缓缓映入她眼帘，是她的妹妹，方皇后的独生女，晋阳公主。

　　晋阳肤色白净，柔如凝脂，五官更是小巧标致，像是吴越山水养出来的佳人。但偏偏只能说是佳人，而不是美人，因为五官单看都是很标致的，组合在一起，却意外地显得平淡，甚至可以说寡淡。倘若在宫外，还能说是清秀美人，但在这美女如云的深宫里，就显得不够看了。

　　晋阳公主朝她走过来，鲁阳哼了一声，转身想走，不妨晋阳几步就走到了她跟前，道：“皇姊。”

　　鲁阳公主止步，淡淡嗯了一声。

　　晋阳公主柔柔一笑：“听说皇姊又出宫了？”

　　鲁阳公主又是淡淡嗯一声。

　　晋阳轻声道：“虽然本朝不限制公主出宫，但你我到底是女子，还是应当多留在殿里，读些书，学些女红，再陪各位娘娘说说话。”

　　鲁阳公主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道不同不相为谋，她懒得和她多说，转身想走，却又听见晋阳的声音响起：“听说是和皇兄去看明阳侯了？皇姊喜欢明阳侯做妹妹的怎不知晓，只是，刘将军英武盖世，又为我朝立下诸多大功，他诚心求娶皇姊，皇姊若是拒绝，我怕他会从此与父皇生了嫌隙，不再忠心。”

　　鲁阳朝天上再翻一白眼：“我从没听说过因为娶不到一个女人就失去忠诚，你们也太惴惴不安了吧？就这么不相信你们口中英明神武的刘大丑八怪将军？”

　　旁边几个宫娥纷纷捂嘴掩笑，被晋阳公主一瞪，又瞬间恢复平静的神态，屏息站立。

　　晋阳公主道：“总之皇姊还是少出宫去见明阳侯，到时候嫁不了他，你只会更伤心。”

　　鲁阳公主嘲讽一笑：“你倒是关心我，你这么关心我，怎么半个月前又去父皇那儿告了我一状啊？”

　　半个月前，她偷偷喝了酒，睡不着觉，起身赏月。结果月没赏好，想到那刘大丑八怪又打了胜仗，心里一团火气无处发泄，抄起鞭子就打了身边一个小宫娥，不多，也就十来鞭吧。

　　宫娥身上有伤，挽起袖子做事时很容易暴露，何况她这个人敢作敢当，打了人，也从不会让自己宫里的人噤声，所以每次都会传到外面去。

　　她母妃偶尔会劝说她几句，她闹一闹，也就过去了。就连方皇后也不会说她什么。就这个晋阳，一天到外找她麻烦，烦死人了。

　　偏偏父皇又喜欢晋阳，总是听晋阳的话，她都因此禁了好多回足了，能不恨她吗？她简直咬牙切齿。

　　晋阳公主道：“我并不是告皇姊的状，是为了皇姊能安分下来，这样父皇母后也能少操些心。何况，打人总是不对的，谁人不是父母所生？皇姊应当以己度人。”

　　鲁阳公主只觉得浑身冒热气，她用手掌给自己脸上扇了扇风，干巴巴笑道：“你要是那么为父母着想，那刘丑八怪你去嫁啊！”

　　晋阳公主道：“倘若刘将军愿意，妹妹自然无异议，只是妹妹长相普通，他看不上。”

　　鲁阳公主默然。

　　这是千真万确之事，刘将军之所以看上鲁阳公主，也是因她美艳的面容。在宫宴上的惊鸿一瞥，他就看中了她，而那时，晋阳公主就坐在鲁阳公主身侧，他却恍若不见。

　　她长叹口气，第一次对自己的容颜产生了愤恨的感觉。

　　“所以，你就更别管我了，管我这个不合规矩那个不合礼仪。”鲁阳公主直视着妹妹的眼睛，“有意思吗？你倒是有礼仪，刘将军却偏偏对你的礼仪不感兴趣。”

　　“大路两边，咱们各走一边。”鲁阳公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