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美人》安慈鹤

54、第 54 章

　　第二天，萧昀牵着马出门，没和任何人说。

　　萧阳敏锐察觉到不对，悄悄跟在后面。

　　他骑得很慢，在街道上慢悠悠地晃荡，但经过惠安侯府的时候，不经意投向大门的目光，还是泄露了什么。

　　萧阳发出啧啧的感叹声。

　　就是这一声感叹让萧昀发现了他，萧昀颇尴尬地转过视线，道：“不小心晃到这里。”

　　“阿兄，我给你提个方法。”萧阳下马，上前一步，神秘兮兮道，“你要是真喜欢她，现在挽回，为时不晚。”

　　“如何挽回？”萧昀好奇。

　　“就是将她扔到马背上，继而狂奔到一处无人之地……”萧阳故意停顿一下，见萧昀惊讶睁大了眼睛，他缓缓地继续道，“你别乱想，我是想说，待到无人之处，你好好和她说说话，表白心意。女子心软，她本来就喜欢你，肯定会回心转意的。惠安侯又那么疼爱女儿，想来也会依她。这样，不就解决了么？”

　　萧昀闻言，嘴角抽了抽，道：“如此，与登徒子倒也无甚差别。”

　　萧阳撇撇嘴，他阿兄就是这样，对感情一事不开窍的，还得他来手把手教他，教了吧，还说他这方法上不得台面。真是服了。

　　这也不能怪他，他自小是世子，被教导得很规矩，当年伯父还在世的时候，更是对他管教颇严，府里的侍婢更是选了又选，就怕混进来一个狐媚的，勾了他去。伯父说，二十岁前最是重要，血气方刚，须得好好约束。

　　其实阿兄也并没有因此变得无趣呆板，相反，他十六七岁前意气风发得很，比起读书，更喜欢练习骑术和剑术，和兄弟们待在一起总是那个话最多，最喜欢逗人开心的人。

　　这几年成了君侯，一门荣辱系于身，才慢慢变得沉默，沉默才显得成熟，显得喜怒不形于色，显得可靠。

　　不过阿兄又确实和女孩儿相处少，以往也从没去讨好过谁，自然少了经验。但若真放在了心上，萧阳觉得，开窍只是一瞬间。毕竟，他又不笨。

　　萧阳眯起眼，他忽然很想看阿兄和钟娘子拌嘴的样子。他先前和钟娘子拌过嘴，输得很惨，不过那完全是看在阿兄的面子上，不好意思和她来真的罢了。她那个性子哪里会斗嘴。

　　阿兄去逗她，恐怕更有意思。

　　这时，惠安侯府大门打开，钟婉菱正好送孟夫人出门，兄弟俩都看过去。

　　孟夫人没看见他们，直接上马车离开了，反倒是钟婉菱准备回府的时候，不经意瞥过来，顿时，整个人就定住了。

　　干什么这是？两兄弟来她家门口堵她来了？

　　钟婉菱呆呆站在原地，眼睛睁得圆圆的，迅速眨了几下，然后拔腿就往府里跑，一边跑一边交待仆人赶紧关上门。

　　沉重的大门闭合，发出“砰”的一声，萧阳眼看着阿兄的面色变得阴沉沉。

　　他摸了摸脑袋，心想，这可真是要成为怨偶了。

　　钟婉菱大气也不敢喘，一溜烟儿跑回了院子里，正和兰月撞了个正着。兰月忙伸手扶她，疑惑问：“小娘子做什么跑得这样急？都不看路了？”

　　钟婉菱搂着她的胳膊，急急地说：“兰月姊姊，他来了！”

　　“谁来了？”

　　“就是他！”

　　兰月观察了她片刻，觉得自己明白了。她笑笑：“那不是好事么，难道，是君侯他后悔退婚了？”

　　钟婉菱咬唇想了想，不敢相信是这样，道：“应该是无意间经过罢。”说完才反应过来似的，打了兰月的手臂一下，气呼呼道，“姊姊好坏，怎么可以瞎说？明明是我退了他！”说着，就去挠她痒痒。

　　兰月招架不住，连连后退，求饶道：“哎哟，是婢子说错话了，请小娘子见谅……”

　　钟婉菱这才得意地扬起一抹笑，住了手，回了房。

　　兰月看着她的背影，想的更多一些。

　　小娘子恐怕压根没想过以后怎么办，人才这么轻快，要是真正开始考虑未来了，恐怕她又得难受哭泣呢。

　　**

　　萧昀刚回到府里，下人过来通传，说府里来了贵客，语气间很有几分紧张与严肃。

　　萧昀快步去到厅堂，立刻就向那人毕恭毕敬行礼：“殿下怎么亲自来了？臣如何受得起？”

　　男子转过身，露出温和的笑容。他不过十八九岁，却长得颇为俊秀，说是十五六岁却是正好。

　　此人正是当朝太子沈渊。

　　只是旁边那个人怪碍眼，萧昀又朝他身边的鲁阳公主行了个礼，不动声色地将目光转了回来。

　　鲁阳公主今日是好不容易缠着皇兄带她过来的，所以此刻表现得很文静，不敢插话说什么，规规矩矩站在一边看着两人。

　　沈渊朝萧昀笑道：“你这几日生病了，孤颇思念你，所以来看看。真不需要太医令来为你诊治么？”

　　鲁阳公主听到那句“思念你”，身子不经意抖了一抖。男子间关系好一些，也不是不能这么说，但她可不是什么规矩的公主，歪门邪道的书看了一大堆，是以有些招架不住这话。

　　其实她知道，这两人就纯粹是关系好，或者换句话说，是她皇兄待萧昀尤其好。

　　其中的缘故，鲁阳公主也知道一些。

　　当年她皇兄六七岁的时候，他们的母亲王贵妃还只是个美人，那个时候宫里的皇子有好几个，所以父皇也并没有很看重王美人所出的皇子。

　　有一次，她皇兄生病了，在王美人的宫殿里闷了很多天，王美人离开后，他就想去东宫找恭怀太子沈令玩，沈令对所有的弟弟都一视同仁，并没有特别偏爱他，但他年纪小，知道这个兄长很厉害，是皇后的儿子，不自觉就想去亲近他，

　　于是也不等宫人，他迈着小短腿就去了。

　　结果沈令不在，他疾跑了一路，出了汗，到了东宫已经晕晕乎乎了，宫娥说要送他回去，他却不肯，一个人在房里等沈令回来，结果就发烧晕了过去。

　　那时萧昀恰好也来东宫，走进那房里，发现他晕了，立刻派人去通知太医令，这才捡回小命。

　　从此以后，她皇兄就很爱跟在萧昀屁股后头跑。

　　沈令之于萧昀，就如同萧昀之于她皇兄，三个人后来时常在东宫见面，感情很深。

　　没想到到头来，恭怀太子死了，她的亲兄长成了太子。

　　想到此，鲁阳公主骄傲地挺了挺丰满的胸脯，却感到旁边有一道不屑的目光投向她。

　　她疑惑看过去，发现萧阳有些鄙视地盯着她，她冷哼一声，旋即又挺了挺胸。

　　萧阳淡淡撇开眼，懒得搭理她这幼稚举动。同样都是公主，晋阳公主堪称完美，她却完全没有公主应有的举止与容仪。

　　那边萧昀已经委婉推拒了沈渊想要为他请太医令一事，只说：“殿下此番出宫，想来陛下不知，殿下还是尽快回去罢。”公主都可以出宫，太子自然不难，但难免有正安帝找人找不到的时候。

　　沈渊自嘲地笑笑：“我许久没见到父皇了。他……他一心想着修道，不会见我的。”

　　先前还是悄悄地修，最近愈发明显起来，很多人都知道他父皇对林妃的痴恋，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嘲笑的声音，可惜他这个亲儿子，尊贵的太子，却是一点办法没有。而他在父皇心中的分量，也不如恭怀太子，当年父皇尚清醒时，都很少真正听从恭怀太子的话，又怎么会听他的呢？

　　萧昀闻言，了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沉默了。

　　他忽然想到表兄，其实当他怀疑沈渊或者王贵妃也可能是害他的人之一，心里又何尝好过呢？毕竟他们一同长大，感情也是有的。

　　可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望着沈渊还稚气的面庞，萧昀心想，希望不是他罢。最好不是他。

　　沈渊忽然笑道：“不过我看，你的病也不是太医令能治的。”顿了一顿，他说，“听说是被退婚了？”

　　萧昀一滞，此事传到太子那儿不稀奇，毕竟他前几日都没去东宫，太子难免派人打探。

　　这会儿听他问起来，倒也不是难堪，就是……难为他们这么关心他的私事了。

　　他轻轻点了点头。

　　沈渊问：“是个什么样的小娘子？看来你还挺上心？”

　　“傻的。”良久后，萧昀才回了话。

　　沈渊自然是不信的，傻是什么意思？脑袋傻？性格傻？无论是哪种傻，看起来都不是什么能吸引人的女子，萧昀能为这种人伤心？摆明是不愿和他说实话。沈渊心里有些失望。

　　鲁阳公主这时却插话：“可不就是个傻的么，勉强算是乖乖傻傻的罢！皇兄，我曾经和她打过一架。”

　　沈渊看过去，妹妹的眼睛里有得意洋洋的光彩。

　　萧昀也想到了那事，自那以后，鲁阳公主确实没来他家堵他了，但显然刘将军目前威名很盛，若决心要娶她，她是很难摆脱的。她今日来，难道……

　　果然，就听鲁阳公主说：“萧昀，我可是说到做到，再没来堵你了。”

　　其实她也是当时被萧昀的话伤着了，怎么就叫对他感情不纯粹，说得冠冕堂皇呢？她只是以前乐天得很，虽然知道他是定了婚的，但没认真往心里去，每天只顾着玩，他一日没成婚，她好像都不害怕似的。

　　刘将军求娶一事，只是瞬间让她将“喜欢他”这件事变成了头等大事而已。

　　要说喜欢，她也是真喜欢他的。

　　“既然你退婚了，咱们之间就再无障碍了，对不对？”鲁阳公主走到他面前，笑嘻嘻道，“那你娶我罢！尚公主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

　　沈渊脸色一变，忙道：“鲁阳！你不是说今日只是出来透透气么？怎么又开始胡说八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