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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乍见之欢 ...

  •   十天之约很快到了。

      这十天里,凌霜远在忙别的事,一次也没回过飞雪阁。越宁自然见不到他面。

      只是在第十天,凌霜远一大清早便来了飞雪阁。

      彼时越宁还熟睡着,他梦到自己又回到了“雾里繁花”,站在竞价台上,台下的人看不清脸。

      只有一句接一句的调戏和讽刺。

      凌霜远站在床边,盯着越宁的睡颜看了一会,伸出手。

      他向来不喜欢接触旁人,也没有人敢来接触他。那一日在“雾里繁花”,越宁亲上来的时候,以他的修为,可以轻轻松松躲开的。

      但他没有躲。

      也许美色真能晃人眼吧。

      凌霜远戳了戳越宁的脸。

      越宁在“雾里繁花”时睡得很浅,一丁点声音便会被吵醒。但来清敛宗的这几天,他却睡得熟了些。

      凌霜远在他的右脸上戳了戳,又在他的左脸上戳了戳。

      越宁慢慢地睁开眼。

      在被吵醒的时候,他是有一点心烦的,只是他一眼看见了凌霜远。

      越宁揉揉自己的眼睛:“您怎么来了这里?”

      “起床,先使一招‘初雪’吧。”

      越宁:“我刚刚做了一个梦……”他声音怯怯的。

      凌霜远挑挑眉,没说话。

      “我梦见,在‘雾里繁花’的时候,没有遇见您,我好像一下子陷在黑暗中,怎么走都没有路……”越宁看着凌霜远,笑了笑,眼睛里闪着泪光。

      “遇到您真是太好了。”

      凌霜远:“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起床。”他望着窗外,“与其说那样情真意切的告白,不如好好地用出‘初雪’。”

      待凌霜远走出房后,越宁才开始穿衣。

      这样看来,凌霜远不喜欢他的脸,更不喜欢他这个人。但是凌霜远花了玉霁石买他这件事,始终让越宁耿耿于怀。

      无论从哪个角度想都很奇怪,还有这“太星初雪”剑招。

      越宁想了片刻,眼睛睁大,心里惊了惊。

      凌霜远该不会是,想让我练了剑法以后,当他的陪练,然后被他无情碾压,以此获得碾压对手的快感。

      越宁照着镜子,所以,对着好看的陪练更能痛下杀手,这就是凌霜远的目的。

      想完后,越宁自己都被自己逗乐了,摇摇头,把不切实际的谬想抛至脑后。

      *

      今日无雪,从蒙蒙的乌云中,间或露了几缕阳光映在雪地上。

      “会‘初雪’了吗?”凌霜远的右手放在剑柄上,似乎只要越宁说出“不”,他就会一剑斩了越宁。

      越宁深吸一口气,想起了刚刚的那个梦,他又回到了“雾里繁花”的竞价台上。

      看来,梦偶尔还是能预知的。

      现在的情形和当时多像。他不能用出“初雪”,他必须得做点别的什么。

      越宁走到凌霜远的身旁,把自己的手搭在了凌霜远的右手上。

      “对不起……我真的学不会‘初雪’,”越宁埋着头,声音越来越小,“每天也有好好练,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用不出来……”

      他忍着眼泪,吸了吸鼻子,道:“我不是故意的,您能不能……别杀我……”

      凌霜远想,为什么又要哭呢?

      在他的人生中,所接触的人大多是苦修之士,整天在苦寒之地修炼,不会有人喊苦喊累,所求皆为得证大道。

      即使少有的几个荒废修炼的人,也是仗着天资聪颖,修为不会落下同龄人多少。

      这样一个既没有天赋,又不会吃苦的人,他应该深恶痛绝才对。

      “我以后……会好好练的……我一定好好练……只是您能不能……多给点时间……”越宁抽抽搭搭地说。

      凌霜远看了看越宁的手,这根本不是一双能握剑的手,想来他口中所说的,以后认真练剑也只是个幌子。

      杀了他吧。凌霜远想,他不会对这种人心动的。这样的人能帮他过情爱的无情关吗?

      “这次放过你,下次可别用同一招。”凌霜远说。

      越宁收回手,擦了擦自己的眼泪,笑了笑:“好的,一定会做到的。”

      阳光拂满他的脸,笑容更多了几分暖意,就好像花朵根茎将断,又被重埋进土,接着盛得更艳。

      凌霜远收回视线,往阁楼里走去。

      他心软了。

      *

      越宁笑着笑着,低下头,整理了表情,再抬头时脸上仍挂着笑意。

      他不能用出“初雪”。

      清敛宗的弟子尚且需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学会,他这样的身份,绝不能表现出胜于他们的天赋。

      越宁隐隐有种预感,若是用了“初雪”,那才会有大麻烦。

      他走进阁楼后,听见凌霜远说:“以后我也会住在这里。”

      越宁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真的吗?”

      凌霜远的神色很淡:“对,所以,我会亲自教导你的剑法。”

      越宁:……

      “好啊,能被您教导是我的荣幸。这样,您就找不到理由杀我了吧。”越宁笑得更开心了。

      *
      凌霜远住进了飞雪阁,但并不和越宁住在一间房间。

      他每日醒得很早,拂晓时分便开始练剑。

      在前几天,凌霜远尝试过把越宁叫起来。

      但他把越宁叫醒后,越宁总是眼眶红红地说:“我……梦见……在‘雾里繁花’中,我被管事打……”

      “我好疼啊……”越宁还把头靠在凌霜远的手上,抹了几滴眼泪,“遇见您真是太幸运了……”

      凌霜远伸手抹去了越宁的眼泪。

      “我能睡一会吗?”越宁打量凌霜远一眼,飞快收回视线,“看见您之后,再做梦的话肯定是美梦。”

      凌霜远收回手,神色难辨:“睡吧。”

      第二天越宁再被叫醒时,他的说辞变成了:“我昨天……梦见您抛下了我……我在雪地里走了好久也找不到您……”

      “呜呜呜……您能不能陪我一会,我想做一个有您的美梦。”

      凌霜远:“……你睡吧。”

      第三天拂晓时分,凌霜远推门而入时,越宁已经穿戴好,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

      凌霜远还有些诧异,问:“你昨晚没做噩梦吗?”

      越宁的眼下有淡淡的青黑,他笑着摇了摇头:“我们去练剑吧。”

      他站起身,但是摇摇晃晃险些摔倒。

      凌霜远眯了眯眼,阻止了他:“怎么回事?”

      越宁犹豫一下,说:“昨晚做噩梦惊醒了,我不敢睡,就坐在这等您。”

      他又笑起来,笑容有些羞涩:“我们现在可以一起去练剑了。”

      凌霜远:“精气神好的时候,练剑才能事半功倍,你还是休息吧。”

      越宁看着凌霜远走出他的视线,又推开窗,看了看凌霜远在雪地里练剑的身影,他脸上适时地露出憧憬的表情,然后……

      然后他美滋滋地躺在床上继续睡觉。

      凌霜远让他练的,都是“太星剑法”中的招式,但是每一式,他只要看一遍就能学会,但是他又不得不伪装成天资愚钝的样子。

      凌霜远便每天拂晓时分来叫他。

      越宁很努力地在凌霜远面前掩盖自己的起床气。

      他每日都对凌霜远说自己做噩梦了,做出一副娇娇弱弱的可怜样子。

      在第三天后,凌霜远终于不来叫他了。越宁很开心,心安理得地睡到日上三竿。

      *

      半个月后的某一天,越宁依然睡到自然醒。他做的第一件事是推开窗,找凌霜远的位置。

      积雪化了些,枯树抖落了雪水,露出灰黑的躯干,地上的雪薄了不少,青砖隐隐地现出来。

      空空茫茫,风轻轻地吹,却不见凌霜远的影子。

      凌霜远不在就更好了,越宁想,他正好把《明日虹》的残卷再研读一遍。

      凌霜远在时,他不敢运转《明日虹》,总担心凌霜远察觉到不同的灵力波动。虽然找个理由也可以骗过凌霜远,但是《明日虹》的存在,是绝不能让别人知道的。

      所以,哪怕一丝一毫的风险,他也要扼杀掉。

      推开房门,往楼下走,飞雪阁里的木板“嘎吱”“嘎吱”地响,越宁走着走着,停了下来。

      微尘在虚空里飞舞,连那些杂乱的声音,也不紧不慢地传过来——

      “……依师兄所见,那叛徒是逃往了七里霞光阁吗?可清敛宗至七里霞光,相隔数千里,她受了重伤,无法御剑,如何能在这么短时间——”一道极其陌生的声音。

      “七里霞光阁也牵涉进来,是当我们清敛宗无人吗?呵,算上‘碧落十二席’,我们可比他们多一人。”这是钟明安的声音。

      “他们的少阁主晏楚心思诡谲,难以猜透,恐怕会插手。”

      “是的,我们本来和晏楚应该在不归城遇上的,但他改了行程。”杜轻语的声音也容易分辨。

      越宁听了几句,深知自己不应该听到这些,但是以修仙者的耳力,必然能听到他的脚步声。

      躲是躲不了了。

      越宁理了理衣袖,走下楼梯,踱步走到了中堂里。

      凌霜远坐在主位上,手指敲在桌沿上,脸上看不出表情。

      他的左右各坐了三人,皆着月白色长袍,衣角上却有些污迹,有几人连剑都还未收入鞘中,剑尖上滴着血。

      想来是他们这些人白天见了血,伤了什么人或者杀了什么人,现在刚刚到这里,商讨事情的时间也不算长。

      越宁垂着头:“见过各位,无意打扰各位商讨,不小心路过,听了几句碎语,不会向他人多言的。”

      他得把自己没偷听这件事解释清楚。

      越宁着了件雪白的长袍,没带佩饰,乌发用白玉簪束起。

      由于凌霜远的吩咐,他来清敛宗只带了白衣,平日里也做素净的装扮,不想触了凌霜远的霉头。

      只是他的面容太艳了,即使穿着白衣,也掩盖不了他周身的气韵,反而显得他的脸愈发明丽。

      凌霜远没说话,其他六人也只是怔了怔。

      越宁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点点头,往后退。

      “等等,这位便是‘雾里繁花’来的那位吧?”这声音里含了些怒气。

      开口的是孙遇,他的头发以发带高束着,坐在凌霜远左边第三个。他没有去参加这次的师门清缴,却听到师兄从“雾里繁花”里带了个炉鼎回来。

      他面色不善,语气更嫌恶,似乎极为厌恶这等以色侍人者。

      “这飞雪阁的杂役不在,劳烦你给我们再泡杯茶?”

      越宁看了看凌霜远,见他没说话,便去泡了几杯茶,把茶端到了众人面前。

      他把茶放到孙遇身前时,孙遇把剑一握,手腕一翻,拿剑抵住了越宁的喉咙。剑尖上的血迹还未干涸。

      这剑宗之人都喜欢拿剑指着别人吗?越宁心里叹口气,问:“阁下这是何意?”

      “听闻晏楚也是‘雾里繁花’常客,对美人更是出手阔绰,你可曾被他看上过?知道些晏楚的什么消息吗?”

      凌霜远敲桌沿的手指,停了下来。

      这人的话实在刺耳,就像是知道……晏楚和他的关系一样。越宁颤着声说:“与晏少阁主不熟。”

      孙遇轻哼一声,收回了剑,讥讽道:“那阁下也多少看见过晏楚吧,有和他喝过酒,唱过曲吗?你不如坐下来给我们讲讲?”

      这人应该认识晏楚吧,越宁想。

      这屋里只有七张椅子,越宁只能从旁边的屋子里搬一张椅子过来。

      “风月之事,如何敢污诸位之耳?”

      凌霜远终于把视线落在越宁的身上,眼神中却有些锋芒。

      钟明安喝了口茶,装作被呛到的样子,动静弄得大,缓和了一下气氛,他对孙遇说:“晏楚不是处处留情吗?我们以前也问过晏楚的情人,这便不用问了吧。”

      “孙遇,够了吧,到此……”旁边也有人劝着孙遇。

      “不,再多听听晏楚的消息,对我们来讲百利无害。”也有人附和着孙遇。

      “风月之人,都行过风月之事了,说说又怎样?”孙遇把剑重重地搁在地上,道,“坐下来,讲一讲吧。”

      中堂里气氛凝滞了,像是弦已拉满,箭尖瞄向靶心,欲出未出之时。

      行吧,越宁想,你们一定要我说,那就说吧。

      他抬起头,微微笑着,看向凌霜远,再慢慢走过去。

      他走得很慢,衣袍很宽,却显得他越发得瘦削,就像是摇曳的丁香花,堪堪一折就断了。

      接着,这枝丁香花落在了凌霜远的怀中。

      ——越宁坐在了凌霜远的腿上。

      他靠在凌霜远身上,把茶杯拿起,吹了吹热气,递到凌霜远的嘴边——

      “霜远哥哥,你讲了这么久,喝口茶,润一润吧。”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我有些搬不动椅子,阁下既然不惧风月之言污你耳,想必也不介意风月之事污你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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