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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马革裹尸 ...

  •   入了夜,偌大宫城静如池水,窗下的一盏灯,轻轻一跃,仿佛在暗夜里荡出层层涟漪。

      睡不着的夜,阿云蔻来找凡尘说话,彼时势同水火的两个人,如今竟能秉烛夜话,缘分不可谓不玄妙。

      凡尘不吝啬,春日海棠花熏的茶,以封坛的雪水煮沸,盛在碗里漾漾的香气,推过去请她尝,继续问方才的话,“我十分好奇,那时候大宴群臣,众目睽睽之下,你是如何下的毒?”

      阿云蔻垂着眼睛笑,举起右手弹一弹指甲,“我衣摆的卷边缝了细细的一道口子,药就藏在那里,指甲舔进去,就是一指甲盖儿的药。你的侍女斟完酒,酒壶托在手里,我离得又近,悄悄弹些到壶嘴上不是难事。”

      她呷了一口茶,“原本我是预备给皇帝下毒的,不是毒你。我有解药,替他解了毒,顺理成章能留下来。就算被看破了伎俩也无所谓,中的媚药,和别的毒又不一样,可大可小,又不好大肆出去宣扬。谁知道皇帝不接茬,我没了主意,只好将计就计毒了你,”她眼皮轻轻一掀,似乎话里有话,“那毒劲头大,对不住你了。”

      凡尘察觉到了,不由自主的红了脸,举袖咳了一声,“你倒坦诚。幸好化险为夷,都过去了。”

      夜风从洞开的窗棂吹进来,茶香浸在风中,都变得淡了。远处的天宇浩荡,只有微弱的星光坠在天幕里,像美人眼角的痣,欲落未落。

      夜已深了,茶是醒神的,喝了两轮,彼此都丝毫不见困意,凡尘轻轻叹口气,阿云蔻放下茶盏,“你在想什么?”

      凡尘仰头看天,“只怕,时日无多。”偌大宫城如深渊,身在其中,也被束缚于其中。

      阿云蔻徐徐摩挲腕上那只羊脂玉的镯子,木康送的,定情信物,“你我所见略同。我也正想提醒你,固然我们防守严密,不怕他强攻,可就怕城门失守,援兵不来,他顺利登极,我们反倒成了笼中之鸟,任人宰割。”

      “援兵不来……”凡尘的神情有些恍惚,眨一眨眼睛,才回神道,“是啊。襄阳王不会等太久,天时地利,千载难逢的机会。等到他的大军一到,京畿的兵力不一定就是他的对手,他要是真的攻入皇城,对那些叛臣许以高官厚禄,质押的这些臣妇又算的了什么?在男人心中,权势富贵,永远比家人重要。”

      越说越惆怅,越说越紧张。这不是万全之策,拖不了太久,大战在即,又该如何?她闭上眼睛,设想最坏的结果,“襄阳王攻破城门,顺利称帝,最多不能入后宫胁迫太后首肯,祖宗面前不好交代而已,往后言官史书多费笔墨,粉饰太平罢了。而朝臣的妻女们……有我们陪葬,黄泉路上也不孤单。”

      阿云蔻斩钉截铁,“绝对不会!我一定要手刃狗贼,不然我死不瞑目!”

      她的仇恨一日也不曾消减,熊熊燃烧,愈演愈烈。凡尘看到她眼中蓬勃的恨意,不由想起这些年对突厥的痛恨,所有的恨意都是相通的,它推着人不断向前,心中滚烫。

      不能坐以待毙,于是凡尘连夜写了密函,以火漆封口,命可靠人连夜送至沈大公子沈皓白手上。

      等待不会太久,第二天午后,便接到宫外来报,襄阳王的大军已经攻下京城的西门,沈皓白麾下人手不足,东南北三门多数难保。

      太后身形一晃,几欲摔倒,凡尘扶她坐稳,端来参茶喂她,“该来的还是来了,您宽宽心,还有硬仗要打。”

      太后年轻时也算是女中豪杰,只是接二连三的变故,到底让她心力交瘁,身心疲惫,她撑着额头使不上劲儿,“皇帝那边,还没有消息?”

      “没有,”凡尘的心在往下坠,但是要打叠起精神劝慰彼此,“许是已经在路上,快到了。千钧一发,紧要的关头,不能走漏风声。您别忧心,横竖我们两个在一处,凭她大风大浪,还能抵挡,扛得住。”

      话说的动听,自己心里也没底。掀了帘子出来,站在廊下竖耳听,生怕大军已进宫门。

      襄阳王的叛军既来了,进宫已是迟早的事儿,果然,才过了晚饭时,天色将暗未暗,隆隆的铁蹄声,踏破宫城的宁静,隔着很远,都能听到大军入宫,兴奋的嘈杂。

      风中弥漫着胜利的喧嚣,凡尘站在角楼上,看着火把映红了前朝广袤的天街,迷蒙中,似乎能看到襄阳王意气风发从汉白玉的台阶拾阶而上,走向建章宫中那象征着帝王无极权势的金漆龙椅。

      夜已深了,前朝却忽然爆发出震山的呼喊,叩拜帝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阿云蔻气红了眼,抽出随身携带的金错刀,“只恨我自己无能,不能将他碎尸万段!”

      见不得襄阳王的阴谋得逞,她甚至报着同归于尽的决心,要冲出宫外,凡尘拉住她,“他会来的。”

      叛臣拥立他称帝,他如今已是帝王之身,以帝王天命来见她,是名正言顺的捉拿叛贼。

      凡尘早有准备,不必等太久,拢袖看着顺贞门对应的那扇朱红大门徐徐向两旁打开,黑压压的叛军涌进来,齐刷刷的拉弓引箭瞄准她,襄阳王龙袍加身,火光照亮他那张意气风发的脸庞,“本王就知道,郡主会在这里等我。”

      凡尘依然是居高临下的神情,“帝王应当自称‘朕’,看来王爷也知道,自己不是天命所归,承继之祧。”

      这一次襄阳王不再是单枪匹马来战,除了叛军,还有拥立他的朝臣宗亲,当中就有大鸿胪宋文忠,跃众上前怒斥,“休得满口胡言!新帝登基乃是众望所归,下有万民称颂,上有诚王拥立,你一介妇孺无知,还不快束手就擒!”

      凡尘听得心口狂跳,定睛细看,人群中诚王负手而立,觉得难以置信。诚王德高望重,为人持重,在宗亲里很有威望,当初裴回星登基,还有他鼎力相助的缘故。凡尘大声叫他皇叔,“我想听听您的意思。”

      诚王毫不犹豫,“先帝英勇,征战突厥,不幸遇难。本王也很痛心,但是……国不可一日无君,新帝高瞻远瞩,运筹帷幄,想必日后也将四海升平。”

      若说先前凡尘还有疑虑,他的话,彻底让她死心。她痛心疾首,张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后背渐渐发凉,原来,朝中这么多这么多的人,都是别人的棋子,安插在皇帝身边,要不是他们反应的早,就要被他们一点一点的吞噬。

      到了这个地步,早已经没有了退路。凡尘让人把官眷压上角楼,隔着夜风,女眷们的哭嚎清晰可闻。

      宋文忠跳脚大骂,“泼妇!快放了我儿,我饶你不死!”

      凡尘陡然想起一个人,让人压到跟前,弯刀反过来抵着小姑娘细皮嫩肉的脖颈,她起初还挣扎,等到刀辦冰凉贴着皮肉,便吓的只剩呜咽了,凡尘让底下看,“宋大人你仔细瞧瞧,这是不是你的爱女?难怪我说脾气这么大,原来是随父亲。动辄跳脚骂人,小姑娘这样可不好,没家教。”

      宋文忠又气又急,抖着手指她,“毒妇!你……你……你给我放了她!!”

      凡尘收敛神色,一脸凝重,“诸位也都瞧见了,你们的妻女都在我手上,生死由我。并非我有意谋逆,而是皇帝出征,生死未卜,便有新帝趁机登基。莫说我不能依,便是古往今来,也没有这样的史书记载。想要她们活命也容易,你们都说皇帝遇刺,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等到出征大军回朝,皇帝真要是马革裹尸还,我艳凡尘大开宫门,跪迎新帝十里!”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码满三千的,看看来不及要十二点了,先发了吧。
    晚安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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