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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烽烟磅礴 ...

  •   他太低估凡尘了。

      她不是闺阁里,只知道春花秋月的姑娘,她从幼年就行走在烽烟里,早已经习惯了风浪,眼界开阔,大气磅礴,有勇气有智慧,永远不会坐以待毙。

      襄阳王带的浩浩荡荡一群人,只能干站在建章宫后头长长的夹道里。地砖码的严实,顺着墙角往前,两边是细细蜿蜒,似乎看不到头的朱红宫墙。一排九个门,各有羽林把守,如今关的严严实实,每扇门上九九八十一颗铜钉,大日头底下,泛出钝钝的一点芒。

      建章宫以南是前朝,以这条夹道分出内外宫,帝王勤政,后宫女眷不可擅入,也有嫔妃不得干政的寓意在。

      只是襄阳王做梦也没有想到,这条夹道,如今竟阻挡了他登极的去路。他自认为皇位前朝已经唾手可得,集结在城外的兵马已经往皇宫涌来,至多还有三两日,连同这巍峨皇城,就是他的天下!

      守门的羽林,是受了凡尘的死令,磐石般一动不动。同襄阳王随行的叛军僵持,他实在没有耐性周旋,怒喝道,“本王也敢拦,没带脑子还是活腻歪了?叫人来给我撞开!我就不信了!再有违抗者,格杀勿论!”

      秋日的风,带着话音飘出去,凡尘就踩着他的气急败坏,登上贞元门的角楼,相比于襄阳王的焦躁,她闲庭信步,甚至还牵着一只彩蝶风筝,显得十分从容,“王爷太急躁了不好,易伤身。秋高气爽,不如回去喝杯金银甘菊茶压一压火气。”

      她半个身子探出栏杆外来,这样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实在让人懊恼,“你来的正好,本王问你,这是什么意思?堂堂亲王,竟还入不了宫门,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王爷心中真没数吗?”凡尘眯一眯眼,不再同他打哑谜,“我一直以为王爷是聪明人,事到如今,还问这个蠢问题,真是让我失望。不过……”

      她漠然一笑,神色倨傲,“图谋不轨者分两种,一种单刀直入,一种曲折迂回。譬如金池反叛,铁蹄交战,鲜血满城,最后依然是臣服于帝王。又譬如先前的吴王,为自己开脱找了无数借口,最后也不过惨死刀下。不知道王爷你,又想做哪一种?”

      她太猖狂,讥讽他也会兵败!他幽深的眼神中有星芒绽放,“本王不是金池首领,也不是吴王,只怕会让你失望透顶。”

      若不是女眷被扣压在宫中,一直拥立他的那些部下开始畏手畏脚踟蹰不前,他也不会拖到现在,让她有了防备!

      他此来,信心十足,是要逼着她放人,没了后顾之忧,那些人才会心甘情愿为他所用。没料到她先发制人,被她占了上风。

      襄阳王负手而立,他和孝昌文帝的眉眼有三分相似,但是他不多情,不温柔,孤高晦暗的眉眼,到了今日卸下伪装,野心勃勃,既凶狠又直接,他扬声道,“你恐怕还不知道,皇帝征战突厥,半路遇刺,早已经驾崩。他临去前,命本王监国,普天皆知。本王此来,是为解救被你扣压多日的官眷,按照本朝律法,该判你流放,但是念在你祖上有功,又是一介妇孺,只要将人放了,本王便从轻发落。”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我是不是该要谢你?”角楼上风大,凡尘手中的风筝在头顶上振翅欲飞,她猛地撒手,风筝借力扶摇直上。她利索的搭上弓箭,朝着襄阳王瞄准,“皇上万寿无疆,你口出狂言,就等同谋逆!信不信我就算杀了你,普天万民,也只会赞我英勇!”

      情势急转,襄阳王带来的叛军,立时抽刀搭箭,而内宫里,搭着扶梯攀上城墙的羽林军,一字排开,手中的弓箭同样拉出满月的弧度。

      事到如今,楚河汉界,终于开始了皇城中的这一场博弈,风中也有了硝烟弥漫的况味。

      襄阳王有些气恼,一介女流,他是从未放在眼里的,就算争锋相对,也有轻视的意味,“论起来,你刚进宫那会儿,咱们一个宫里遇上了,你叫我四哥,也算是有些早年的情分在。你替先皇管家,后宫料理的妥当,满京城都夸你能干。你也的确有本事,可说到底是女人,后宫的事情料理齐全,不代表真有多大治世之才,以往人家跟着捧,没有夸不好的。可是一谈起情爱就漏怯,女人的通病,为着几句情话一哄,晕头转向,再也分不清东南西北,”他颇有些大发慈悲的口吻,“我今日好心提点你一句,你的靠山早没了,趁早收手,才是上上之策。”

      这时候反倒来论起私交,真当她是缺心眼儿吗?凡尘拉弓的手撑得笔直,纹丝不动,“既然如此,四哥也当体谅我,情郎远去千里,我要替他守着家,毕竟往后荣华都系在他的身上,他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你别着急,我自己跟着他去,大好河山拱手让你就是。”

      油盐不进的主,不好糊弄,“你这是正儿八经的不见棺材不落泪。”探子得手后快马加鞭送的信,他胸有成竹,“我好心先来告诉你,你实在不信也没法子。且等着吧,至多还有半个月,他的尸身运回来,到那阵子还请你节哀。”他对,插两袖,高昂着头,“别的都随你,只是你扣压的官眷,我今日是一定要带走的。”

      “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阿云蔻不知道什么时候挟着虞双溪上了角楼,几日不见,她似乎更见憔悴,脸色惨白,有种毫无生气,不真实的气息。

      在襄阳王的意料之中,她们会以家眷为质,但是推出虞双溪这一招……比他想像中的要高明。果然,凡尘的声音像水一样清澈的泼下来,“王爷逆反,杀了皇上唯一的皇嗣,这个罪名,您觉着怎么样?”

      哪来的皇嗣!全是他的安排而已,这时候却被她利用,反将他一军。他冷哼一声,“这时候论皇嗣还为时过早!听说胎像不稳,能不能平安落地还是未知。就算能生下来,你就一定知道是个皇子了?要是个闺女,照样继承不了大宝。你别拿这个吓唬我,本王师出有名,你这般模样,才是个反叛!”

      凡尘近日不大打扮,乌泱泱一把青丝梳在发顶,弓箭搭在脸前,眼神坚定勇毅,有种英姿飒爽的美。她收回手,把弓递给胜簪,回身仰起唇角,笑的十分坦然,“王爷也说了,到底怎么样还没个定数,那你着急什么呢?再等等不好吗?等这孩子落地,别说是位帝姬,就算是个皇子,禅位于王爷,又有何不可?”

      从很早很早他就开始了筹谋,费劲心机,才等得这千载难逢的好时机,怎么可能轻易放弃,一路跋山涉水,披荆斩棘,才见到这微弱的曙光。就算他死,也要血流成河,慰藉他这么多年的心血。

      她是块难啃的骨头,激起襄阳王的斗志和杀戮,他劈手夺过弓箭,朝着角楼上射去,阿云蔻带着虞双溪侧身避开,铜箭贴着人脸破风而过,狠狠扎进后头的门扇上,阿云蔻气急败坏回头,箭翎仍在震颤。

      他不会善罢甘休,这是充满警示的一箭,从角楼上下来,众人都没有说话。这是撕破了脸面,到了真刀真枪血拼的境地。

      阿云蔻咬牙切齿,“刚才明明可以杀了他,为什么不?”
      凡尘说等,“杀他容易,但不除根。要不是为了将叛臣连根拔起,皇帝也不用冒险。”提起皇帝,她不免心情郁郁,方才两方交锋顾不上,这时候想起襄阳王的话,心口淤塞的厉害。

      信鸽已经有十来天不见回,她和皇帝彻底断了联系,关山险阻,襄阳王能说出这样的话,要么是真,要么便是皇帝一行人成功反杀,传回来的假情报。

      她不能深想,只能坚定信念,一往无前,报着必胜的决心,死守住宫城,等着皇帝班师回朝!

      这个秋天似乎格外的漫长,连夜都这么长,更漏声声,久久都不见天明。

      胜簪一觉醒来,凡尘却还坐在窗下,肩头的披风滑落,坠出憔悴柔软的弧度。她上前来拨一拨灯芯,“睡会儿吧,天就快亮了。这么熬下去,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有了白天这一仗,一时半会儿,襄阳王想必是不敢轻举妄动的。何况内宫从上到下都是我们的人,生不出乱来。”

      灯火跳动的光芒,映出她迭丽婀娜的轮廓,只是她忧心忡忡,神色间满是疲惫,“纵然京畿布防严密,内宫也是固若金汤,等到他举兵那一日,都是免不了的一场糜战。胜簪,我怕。”

      她惶惶回头,眉眼中满是凄凉的悲哀,她怕什么?幼年时经历的血腥杀戮还历历在目,她比任何人都要害怕战争,可是躲不掉避不开,她只能迎头而上,站在这腥风血雨里,为了皇权,为了他,此生无憾。

      凡尘的脆弱,随着太阳跃出东方而消弭殆尽,她如往常一样平静,去给太后请安,去看那些进宫的臣妇。

      昨日角楼之事,众人或多或少听到个七七八八,或惶恐,或气愤,但也只有大鸿胪宋文忠的小女儿,仗着年幼,敢口出狂言,“我原本就说,好端端的叫我们进宫来做什么,说的天花乱坠,还不是巧立名目,扣压软禁我们。我看王爷说的才没错,谁是反叛还不一定呢!”

      她娘抢着要来捂她的嘴,却还是迟了一步,凡尘已经走出去一丈远,听了这话不得不回头,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一遍,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有种无法无天的劲儿,凡尘不跟她计较,几句话却把她吓得脸白“你胆子倒是挺大,宋丝丝吧,我记住了。回头叛军攻进来的时候,我一定头一个拿你去阵前祭刀。”

  • 作者有话要说:  先说抱歉,不管怎么样,是我食言。
    其实我会回来看,但是没有时间更,真的每看一次羞愧一次。
    好感激,也好感动,你们竟然还在等。
    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谢谢你们!!
    疯狂么么哒?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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