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杀四方》孟执

55、各怀鬼胎

　　襄阳王对皇帝轻易放过沈扶兰一事，表示不理解，“明显包藏祸心，皇上怎么就这样放过她了？”

　　皇帝表现的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跟他很亲近，“朕跟你实话说，你别笑话我。冲冠一怒，我也想严惩沈扶兰，可是凡尘心善，这是她的主意，说是并没有伤着，又是太后的母家，得饶人处且饶人，也算顾全彼此的颜面。”

　　襄阳王理理袖口，漫不经心一笑，“恕臣直言……皇上这是惧内？”

　　不是初进宫的那个文雅王爷，许是多年谋划，十分顺遂，也许是皇帝的多情软弱让他放下了戒心，举止言谈，他已经有了狂妄之意，皇帝看在眼里，不动声色，依旧是那样亲近的声口，“被你看出来了？之前为了虞美人的事情，闹的满城风雨，你也知道，朕多无奈。不过现在朕想明白了，江山易好，美人难求，她受了惊吓，也察觉出朕的心意，总算是肯回头了，归根结底，原先是朕的不对，只要能补偿她，让朕做什么都愿意。”

　　他一脸迷醉，襄阳王在腹中暗骂蠢货，嘴上却奉承道，“都说孝昌文帝多情，要臣看来，却不及皇上十分之一，柔情气概，真令臣自愧不如，”他扬扬手中奏疏，“近日同天府奏报，河堤修筑只剩下收尾之事，差一些银两不够，不知皇上可准？”

　　河堤修筑之初，早已拨足了银两，这时候又来讨钱......皇帝眯了眯眼睛，连连摆手，“这等小事，缺钱给钱，缺人拨人，你做主便是。凡尘的生辰快到了，朕一心操心这个呢。”

　　皇帝闲坐宫中，看襄阳王忙的脚不沾地，不过他很享受权势的力量，就算有朝臣质疑，他也只是掸掸衣襟，意气风发，“皇上属意本王，委以重任而已，刘大人又何必惊慌。”

　　他也会怀疑，常常出其不意试探皇帝，皇帝明白他的意图，也不过分辩解，反而话中藏了机锋，试探他的别有用心，“朕读史书，常见兄弟阋墙之事发生，夜不能寐。不禁在想，朕如此信任四哥，四哥可会一样对朕忠心？”

　　适当的怀疑，为帝王优柔，识人寡断又添一笔。襄阳王此人城府颇深，面上温文却极其高不可攀，常自诩周郎在世，乃旷世之才。他对裴回星的印象，只是一个游手好闲的信陵王，若非去年阴差阳错，哪里轮得到他来称帝。有这样先入为主的成见，又见他沉溺于儿女情长，便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中。

　　天下为棋，一步三算。他布下了局，引着裴回星慢慢走进来，他手有重兵，不到万不得已而为之，如今这样慢慢取而代之倒也很好，兵不刃血，皆大欢喜。

　　凡尘的生辰在八月十六，中秋节第二日。

　　皇帝存了心要大办，于是早早便操办起来。历来中秋宫中要设宴，皇亲国戚，朝臣家眷共度佳节，只是多在中午，唯独今年在皇帝的授意下，改成了晚宴。

　　是个月朗星稀的极好天气，一轮明月，两束清风，桂花香里衣香鬓影，丝竹悦耳。

　　凡尘是今夜的主角，虽然还未大婚，册封的圣旨已下，众人虽还叫着郡主，却十足已有了对皇后的敬服，不再像往年那样拼命劝酒，敬酒之人端起酒杯自己先干，还要劝郡主少饮。

　　就连往常闹酒闹的最凶的允郡王妃都很文雅，端起酒杯斯斯文文道，“时值中秋，又逢芳诞，敬贺郡主佳节，圆圆满满。”

　　凡尘看她仰脖子喝酒，不由笑道，“你倒会讨巧。佳节归佳节，生辰归生辰，怎好混为一谈。往常总劝我的酒，今日想这么躲过，可没那么容易！”

　　在座多数都是老熟人，一听凡尘这么说，气氛便活络起来，架着允君王妃又多喝了五六杯才作罢，一时笑语连连，气氛热闹。

　　众人正在兴头上，忽听有炮仗震响，起初都吓了一跳，随之有明亮的流光一闪而过，有人惊喜道，“是烟花！”

　　正巧有宫人进殿道，“请太后郡主和各位夫人挪挪步，皇上在上林苑里预备了烟花，请诸位观赏。”

　　明月当空，意境悠远，放烟花实在是件煞风景的事情，只是皇帝为了凡尘庆生，费尽了心思。云台殿地处空旷，众人站在廊下看着缤纷的花火点亮夜空，皎洁的月色下，烟花璀璨，同月争辉。

　　凡尘忆起新年那次在角楼上，皇帝说满城烟花，美不胜收，可惜不能同赏。今时今日，他们双双站在了权利的巅峰，可是身旁危机四伏，随时都有颠覆的可能。这一场忐途，并不知结局，所以他怕来不及，再同她共赏璀璨人间。

　　谁不怕呢？刀光剑影，不到尘埃落定那一刻，没有万无一失，勇气是推动自己往前走的力量，压下懦弱，只当彼此一往无前。

　　凡尘明白他的意思，才越发酸楚难当，她望着满天的烟火，热泪盈眶，炫丽的烟花落在她的眼中，光芒璀璨。她在廊下站了许久，直到夜风抚过她的长发，吹得鬓上步摇相互激打，发出叮当的声响。

　　众人酒正酣畅，她难以平复心绪，便带着胜簪去别处走走，桂香馥郁的太液池边，遇到了久违的阿云蔻。

　　她一身轻纱罗裙，窈窕立在湖边，望着月亮的侧脸惆怅又寂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你我又何时能共长久？”

　　凡尘慢慢走近，“为谁风露立中宵，公主看起来很是失落。”

　　她转脸看着凡尘走近，本来就是仪态万千的人，何况今日盛装出席，四锦绣荷的长裙掖地，粉色云纱的广袖翻飞，自月色中穿行而来，恍如谪仙临世。她难得没有讥讽的心思，平静道，“今日是郡主的喜日子，我自然失落。”

　　她跟以往不同，连应付都如此随意，凡尘掖一掖袖，“宴上很热闹，公主若觉得孤单，怎么不去席上坐坐？”

　　“那是你们的热闹，跟我何干？”

　　“公主这是想家了，”凡尘状似了然，点头道，“虽然你进宫费了些周折，但是皇上没有不准你出宫，禀明心意，回去不是难事。”

　　太液池水中混进了月亮的清辉，泛出粼粼的月光。阿云蔻望着湖水，掩盖住眼中纷杂的情绪，“我既进了宫，岂会半途而废。该走的时候我会走的，不劳你费心。”

　　不达目的誓不休，凡尘明白她的意思，忽然想起一件事，“你曾说，留你在宫中，你就告诉我之前宫廷秘辛的真相，我已经等了这么久，公主不会出尔反尔吧？”

　　果然，阿云蔻勾起唇角，显出嘲讽的笑意，“郡主还真是天真，我岂会知道你们宫廷之事，不过随口胡诌，你倒还当真了。都说兵不厌诈，这一程你是输了。”

　　凡尘笑而不语，望她神情恍惚，便转身离开。路上胜簪替她不忿，“好个奸诈之人，当时我便说她不过是诓你，果然不出所料。”

　　“诓我？”凡尘徐徐道，“你也觉得她在诓我？早在知道她进宫是别有所图的时候，我就猜到她必定不会告诉我真相。刚才我贸然提及此事，她若是真的骗我被拆穿，是不是应该显得慌乱无措才是？但你看她刚才神情，气定神闲，明显就是胸有成竹不愿应付我罢了。越是如此，才越能说明，她知道其中关窍。”她目光深深望着前路，“事情是虞双溪做的，她又是襄阳王的人，阿云蔻明显知道此事，只能说明，她也是一伙的。”

　　可唯一想不通的是，她进宫纯粹是为了色，，诱皇帝，离间帝后二人？仔细回想，不光她的所作所为又不像，如果三人是一行，虞双溪过早的暴露不是好事，她更应当首当其冲才是，那一日曲水轩酒醉侍奉，安排投怀送抱的应该是她，而不是虞双溪。所以……这其中仍有未曾解开的谜团。

　　回到宴上，已是后半程，众人言笑晏晏，犹在津津称赞方才那一场盛大的烟花雨，薄醉的命妇又举杯，俏皮话说的悦耳动听，“皇上郡主是好事成双，喝完今日这杯，臣妇擎等着年后喝您二位成婚的喜酒。”

　　凡尘笑盈盈举杯同饮，“我是酒浅不能多喝，皇上又在前朝酬谢臣工，不然合该一起敬您，多谢您吉言。”

　　推杯换盏，酒酣耳热，月饼瓜果上了一轮又一轮，凡尘正要叫人去看皇帝喝多没有，就见小宫人进殿倒头一拜，“皇上兴致勃勃，刚刚下旨说粮草兵马万事俱备，他要亲征北庭，踏平突厥，以突厥首领格尔康的项上人头为聘，报郡主多年前的血海深仇！”

　　一石激起千层浪，不论前朝后宫纷纷哗然，静可落针的云台殿，太后惊得摔碎了碗碟，芳姑姑一叠声念叨着“碎碎平安”叫人收拾干净，凡尘茫然无措，慌忙道，“皇上酒醉之言，快请他去后殿歇息。”

　　小宫人又叩首道，“由襄阳王领头，好几位大人盛赞皇上英勇无双，已经亲自拟好了圣旨，呈请皇上过目加盖玉玺。”

　　帝王金口玉言，驷马难追，这是已成定局，无法再更改了。多情帝王打着为她的旗号，凡尘成了红颜祸水，众目睽睽之下，她心中一突，瘫坐在椅上，神情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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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不到两万字吧，这是后半段了，快完结，虽然不值钱，还是想尽量写的精炼，大家少花点钱。
不想写成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
番外想看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