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经年，再见成往》斯别

53、第五十三章

　　灯火阑珊处的一间清吧内，沧桑文艺的驻唱歌手怀抱一把破旧的木吉他，如痴如醉的吟唱着一首不知名的民间小调，旋律寡淡悠然，慢慢听来，让人心思沉定。
　　角落里少有的一桌，围坐着三个男人，郁郁寡欢，愁肠寸断。
　　齐立明为自己又蓄满了一杯酒，喉结上下滚动，登时见了底。
　　秦朝陪了一杯，低沉地说道，“我是让你们俩来陪我喝酒的，怎么现在反倒我成了作陪的了，尤其是你，阿洛，你平常很少沾酒的，今儿是怎么的了”？
　　陈洛骨节分明的手指摇晃着手里的酒杯，黄色的液体扶上而下，冰块与杯壁碰撞的清脆声，配合着头顶的微暗的灯光，“我突然发现酒可真是个好东西”，
　　齐立明与他碰了一杯，左眉上挑，心有灵犀，非常同意。
　　“不是，你们俩这什么情况”？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一句俗语道出了他的万千愁绪。
　　秦朝难得见他这么挫败的样子，同情之余还夹杂着一丝转瞬即逝的幸灾乐祸，“怎么在夏天那儿载了跟头了？我还以为你一路攻城略池，抱得美人归了呐，我教你的死皮赖脸追求大法没管用”？
　　“管用个屁，还不如慢慢来呐，现在可倒好了，直接判了死刑了，不过就是缓期执行的转圜余地”，再倒时，只有几滴，酒瓶中的酒在不知不觉中早已空空如也，齐立明招手又点了几瓶酒。
　　旁边觊觎许久的几个美女，施施然飘了过来，回眸一笑百媚生，还未等开口，秦朝一句话浇灭了她们绕指的蠢蠢欲动，“美女们，不好意思，一个个家里老婆管得严”。
　　狠狠剜了他们几眼，虽心有不甘，还是愤然离去。
　　“咱们倒是守身如玉，也不知为谁”，秦朝心生一计，继续上个话题，“软的不行，要不然直接来硬的”？
　　齐立明横他一眼，“实话跟你说，我还真不敢，当初真是信了你的邪，怎么就听了你的话，要是真那么管用的话，你不早就把李黎追到手了，现在成家立业，孩子都得会打酱油了”，追悔不已。
　　“当初还不是情势所逼，前有狼后有虎，我不是怕你下手晚了，竹篮打水一场空，其实说句公道话，人家夏天这样对你也不过分，你早干嘛去了，你喜欢人家，人家就非得喜欢你啊，什么道理”。
　　“同意”，陈洛表明了立场，彼此一饮而尽，与君共勉。
　　在这件事上，齐立明自知理亏，只能喝闷酒。
　　秦朝更是落井下石地说道，“也不知当初是谁信誓旦旦地说‘只有她伺候小爷的份’，现实是你连个伺候人家的机会也没有”，啪啪打了某人的脸。
　　齐立明被揭了短，登时急了眼，“你还没完没了了是吧”，
　　陈洛说道，“勇往直前是没有错，但是在爱情里对症下药也很重要，你们俩的症结所在，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齐立明在陈洛透彻的眼神注视下，别开了脸，复又问道，“秦朝，你最近那游戏找到投资了吗”？
　　“还没有正式敲定，上次去香港就是谈这事，但是现在不太好说，他们想直接收购我们公司，买断我们手上的游戏版权，毕竟是业内数一数二的大公司，虽然没有人明表态，但心里肯定有人心动了，所谓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但我还是想做自己的东西”，
　　“实在没谈拢的话，我可以介绍我爸给你认识”，
　　“谢了，没想到你这名义上的富二代，还有些用处，阿洛，今晚这酒是不是得他请客”，
　　“当然，毋庸置疑”，
　　三人举杯，不醉不归。
　　夏天是在一阵断断续续的敲门声中醒来，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凌晨一点多，头脑昏沉，片刻，砰砰几声传来，迷迷糊糊的下床。
　　从猫眼里往外望去，漆黑一片，霎时清醒了几分，楼道里的声控灯前几天便坏了，小区里的物业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还不如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快。
　　半开了一丝门缝，过堂风灌了进来，还没入秋，却觉幽凉，没有想象中的凶神恶煞，连个活物都没有，好奇心的驱使下，门开了大半张。
　　突然一个庞然大物向她压来，头抵在她的肩窝处，呼吸的温热气息让她难受，手掌箍在她的腰上，轻吐两字，“别动”，
　　她怎会不知是谁，更要挣脱他的禁锢，齐立明反而抱得她越来越紧，推她进屋，反脚关门，带着她的肩膀，转身抵在了墙壁上，因为没有开灯，屋内一片黑暗。
　　距离太过相近，清香的酒气扑在她的脸上，皱眉，“你喝酒了”？
　　“我想你了”，语气轻柔的让人心软，似是示弱，似是认输。
　　稍微拉开了距离，把她圈在了怀里，清澈迷离的眸子，本应是矛盾的，却契合的那么完美，漾着一湖秋波盈盈的水光，垂眸含住她，略微沉吟的几经措辞道，“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一定要好好听，夏天，我从很早很早之前就喜欢你了，到底早到什么时候，我真的不记得了，我们从小便相识，身边早已习惯了有你，习惯了你的小脾气，习惯了你的撒娇耍赖，习惯了你的无理取闹。但我不喜欢你跟别的男生说话，更不喜欢你跟汪伦有说有笑，每次看到你们俩在一起的时候，我都嫉妒的要发疯，有时即使是阿洛，我也会吃醋。我没有把你扔下，当初离开，就是为了怕你看到我，想到姥姥会更伤心，我本想早点回来找你，可是毕业以后，因为工作原因，才会拖到现在”。
　　他的额头抵着她的，鼻尖无意间剐蹭在一起，撩拨着她的心弦，击溃了她的防线，“这么多年，你都是一个人，你敢说心里没有我吗？夏天，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一个机会，我们在一起吧，你不用现在回答我，可以慢慢考虑，不过考虑期间，决不能红杏出墙，要坚守妇道”。
　　“考虑期间，怎么能算是红杏出墙”？
　　“你从小就进了我齐家的门了，我的床是不是只有你睡过，还是说想让我给你证明一下”，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你再胡说八道我可就翻脸了”，明明是威胁的话，却毫无杀伤力，软绵无力，像是情侣之间的撒娇，她不敢迎视他太过炙热的目光，垂眸，别扭的开口，“你先起开再说”。
　　“我不，我要是放开了你，你又恢复成那冷冰冰的样子了”，耍起了小孩脾气。
　　“太近了，你先起开”，
　　她越让他起开，他离得她越近，加速的心跳声，不知是谁的，明明是他喝了酒，醉了的人反而是她。
　　“我倒是可以让开，不过你得提前答应我”，
　　“你刚才还说让我慢慢考虑”，
　　“我反悔了”，
　　夏天毫不留情的拧他腰间的肉，却生生打了个转溜走了。
　　齐立明轻笑出声，拢过她的小手，“别咯疼了你，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摊开她的掌心，放上一块包装已经皱八的巧克力，他自己都不好意思起来，这是他们从小约定俗成的规矩，巧克力代表道歉的礼物，“放兜里太多天了，告白我也告了，我也该道歉了，上次在丈母娘家里的事”。
　　看她眼里冒着小火花，真要是把她惹急了，今晚算是前功尽弃，功亏一篑，得不偿失，马上改口说道，“上次在阿姨家，确实心急了一些，那还不是因为你那相亲对象都到家里来了，我能不着急吗”？自己反倒委屈起来。
　　“那你也不能”，说出的话戛然而止。
　　“不能什么”？他坏笑的问，直惹得她红了脸，羞中带怯，泛着粉色的唇，颤着的长长的睫毛，近在心间的呼吸，松松垮垮的睡衣套在身上，由上而下，若隐若现，浮想联翩，无一不在引诱着他做错事。
　　“夏天”，他只唤她的名字，近到只有两个人听见，“我可以亲你吗”？
　　她抬头吃惊的看他，半天，憋出三个字，“不可以”。
　　“好，我忍着”，拥她入怀，满足地笑道。
　　夏天睡到第二天的日上三竿才从床上爬起来，沙发上早已空空如也，餐桌上是他做好的早饭，还有留下的纸条，行云流水的一行字却看得她脸红心跳。
　　昨晚种种，钻到脑海，酥麻了跳动的心脏。
　　甩干净头脑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把桌上的食物拿到厨房里简单的温热，味道还算不错，超出了她的预期，联想到他以前每次都在厨房里笨手笨脚的样子，难免有些不可置信。
　　时间真是个巧妙的东西。
　　开冰箱的时候，才想起昨天夏文送来的堆满了冰箱半壁江山的点心，都是夏妈妈亲手为陈洛做得，他原是吃不了这么多的，考虑到他的工作属性，每次都会多做上许多，分给他身边的工作人员。无可厚非，夏天便是那个可怜的搬运工。
　　经过在夏家的那晚，事后，夏父夏母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也没再问过关于两人的只言片语，就连平日里最是与她过不去的夏文，也没有表现出过分的求知欲。只是打着找东西的借口，搜刮了家里的角角落落，并没有找到什么人，才心算罢了，遗憾的负手离开。
　　本以为会是一场腥风血雨，没曾想，不过是一场午后春雨，润物细无声。
　　简单收拾了一下，拎着点心出发去阿洛的公司。
　　下了公交车，眼前的一座高楼赫然林立在眼前，艺术爱好者的聚集地，夏天却在一楼大厅止步不前。
　　明而净的落地窗旁的休息区，临窗而设的沙发上，坐着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妇女，阴差阳错的机会下，夏天见过她几次，每次的状况都并不体面，而她对面之人，是夏天再熟悉不过的人。
　　只见她小心翼翼的摸过白色三角茶几上的一张卡，距离太远，不知说了些什么，便起身告辞离开，脚下生风，步履匆匆，从夏天的身边径直走过。
　　夏天坐下的时候，陈洛的视线还专注在窗外的一个背影之上。
　　“来了”，他收回视线，看见桌上堆满的点心，浅浅笑道，“又让阿姨费心了，他们这几天还在念叨着阿姨的手艺呐，今天算是有口福了”。
　　“阿洛，她又来找你要钱了”？夏天单枪直入地问道，并没有理会他有意无意的转移话题，“自从你赚钱以来，她家的一家老小都恨不能让你全权接盘，住院找你，上学找你，买房也找你，这次又是什么理由，难不成以后她孩子结婚也来找你”？
　　细碎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棕色的眸子更加浅淡透明，单薄清瘦的身体承担着太多无以言说的东西，他只是微微一笑，平静地说道“她女儿今年大学毕业，学的编导专业，想让我给她介绍份工作，你也知道的，她再婚以后，日子过得并不富裕，丈夫身体又不好，身边还有两个需要养大的孩子”。
　　“那你呐，你也是她的孩子，她就不会心疼心疼你吗？这些年来，只把你当做摇钱树了”。
　　重情重义到卑微的阿洛，让人深深的心疼，他总是为别人考虑，谁又为他想？
　　她自知言语过重，旋即说道，“阿洛，对不起”。
　　“夏天，你是这个世界上除了爷爷奶奶对我最好的人了”，半晌，他开口说道，“我只需要她在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