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经年，再见成往》斯别

52、第五十二章

　　夏妈妈一直瞧着墙上的钟，盘算着时间，应该差不多到了，本想去个电话，寻思一想，这事还是得稳住，把水果盘往前推推，和蔼慈爱地说道，“多吃点，一会儿就应该都回来了”。
　　“谢谢阿姨，没关系，不着急的”。
　　五官端正，做事妥帖，脾气又好，越看越满意。
　　因为住的房子是六层高的花园式小洋房，没有电梯，只能走楼梯，夏妈妈听见混杂熟悉的脚步声，急忙起身去开门。
　　一打开门，夏文还保持着敲门的姿势，笑道，“妈，您是知道今天明明哥来家里，提前来迎接了”。
　　夏妈妈这才注意落了几步之后的齐立明，久别重逢的喜悦，一时情动，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阿姨”，齐立明当年不声不响的不辞而别，虽是有难言之隐，但却是对不起从小看他长大的叔叔阿姨，半是愧疚，半是乍然相见的激动，一声阿姨，隔了经年的岁月，让人忘怀。
　　夏爸爸闻见声响，从沙发上走了过来，看见门外之人，也是心头一酸。
　　齐立明更是恭恭敬敬的躬身问好。
　　夏爸爸毕竟是个男人，稳住心神，沉声说道，“孩子都回来了，哪还能一直站在门外，还不快让孩子们进来”。
　　堵在门口的夏妈妈这才如梦初醒，紧忙让孩子们进门。
　　夏妈妈回头看见站在客厅的今晚最重要的客人，才想起来介绍，“这位是明明，我们夏家的半个儿子，这位是许一阳，都是同辈人，别拘束”。
　　齐立明和许一阳商务般的握手问好，不经意间互相瞧了对方一眼，双双平静淡然。
　　夏天在楼下接了个电话，上来晚些，开门的时候，便看见全部的人都站在客厅里，齐刷刷的看向她。
　　“怎么了？都这么看着我”？手还停留在门把上。
　　夏妈妈走过去挽住女儿的手臂，把愣神的夏天带到中间，自然而然地说道，“你小姨今儿有事，人家小徐帮你小姨来送东西的，正好一起吃个便饭”，不轻不重的在她胳膊上拧了一把。
　　此情此景，如若她再不明白，那真是个傻子了，即使心中万千无奈，又没有办法，点头微微笑道，“你好”，
　　他倒是彬彬有礼，还以施礼。
　　夏妈妈见女儿还一直木然的样子，借口锅里还煮着菜，把夏天拉到了厨房里，夏爸爸留在外面，招呼客人。
　　夏天带上推拉门，隔断了客厅与厨房的交集，压着怒气，因为是自己亲生母亲，又是为自己好，也不敢真的质问，三分怒火，七分无奈，“妈，您竟然把人都带到家里来了，还瞒着我，让夏文把我带回来，就是为了这个，您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夏妈妈也是目光一沉，“我要是提前跟你说，你会回来吗，这个孩子，妈早就帮你看过，也跟你提过，你小姨高中同学的儿子，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人品也是没话说，最重要的是，人家有意向跟你好好处处，你怎么就不能试试”。
　　“那您也不能跟我连声招呼都不打”？
　　“跟你打过招呼的，哪个没黄了”？
　　夏天一时语塞，心情烦躁，换乱揪着手里的抹布，东扯西拉。
　　夏妈妈说道，“还有明明回来了，你怎么也没提前跟我说一声，不就早让他回家吃饭了，你说撞到今天这样的日子，多少有些尴尬”。
　　“您也知道丢人”，夏天小声嘟囔，哪敢明目张胆，接着说，“他也没回来多长时间，我以为外公告诉你了”。
　　“我最近光忙着你的事，去也是一坐就走了，自然不知道，你今天晚上要是给我出什么幺蛾子，以后这门也就别进了”，
　　夏天努努嘴，也没再吱声，生怕真的惹恼了她，自己落得死无全尸。
　　客厅内，不同于厨房里刚才的战火连天，夏爸爸主持大局，至少表面上一片祥和，男人之间的谈话聊天，无非就是工作上的事，大家话都不多，倒也没冷场，多亏了夏文，缠着齐立明问这问那，暖了气氛。
　　一盏茶的功夫，夏妈妈和夏天把菜一一端上了桌，长方形的餐桌上，夏爸爸和夏文对坐两端，夏妈妈和夏天坐在夏爸爸的右手边，齐立明和许一阳在左手边。
　　夏爸爸向来话少，大都是夏妈妈说些烘托气氛的话。
　　“这都是些家常菜，阿姨做的若是不合胃口，也多担待着点，你们几个都多吃点，”又为几个小辈的碗里添了些菜。
　　能有资格多担待的只能是许一阳，一人是夫，两人是孩，剩下的一人更不算是外人，用夏妈妈自己的话说，那可是夏家的半个儿子，谁敢？
　　许一阳吃得津津有味，真诚夸赞，“阿姨，很好吃”。
　　夏妈妈是个极易满足之人，笑得合不拢嘴，话题自然而然往主人公身上扯，“我听说你是在证券公司上班，平常工作忙吗”？
　　“刚回来的时候确实比较忙，熟悉之后也就慢慢好了”，
　　夏妈妈不是一个过分看重条件之人，并没有旁敲侧击的打听，只觉得孩子人品好，稳重得体，算是符合她心里佳婿的人选了。
　　又说了些许的闲话，桌上的人又都不是热忱聊天的，加上倡导者的夏妈妈也不是真正的能说会道的玲珑之人，这几年无非是被自己的女儿逼出来的。
　　最后演变成真正的吃饭聚餐，而其中沉浸于填饱肚子这件事，夏文更是佼佼者。
　　他嘴里含着半块鸡腿，含糊不清地说道，“姐，我要喝水”。
　　夏天习惯性的抓起玻璃杯的外壁，刚一碰着，嘶的一声，抽回手来。
　　对面的齐立明兀自抓起她的手着急查看，心疼的斥责，“怎么这么不小心，这热水刚倒进去的，好好的手柄不抓，是不是非得烫伤了，才长记性，没烫着吧”？
　　“我没事”，尴尬的脱离他温热的掌心，面上一红，低头扒饭，要不是他的非法侵入，她能这么心思陈杂的犯这种低级错误。
　　他悠然地坐下，拿过夏天面前的水杯，帮夏文倒满，又吃起了自己碗里的饭。
　　熟悉亲昵的一气呵成。
　　余下的人目瞪口呆，夏文嘴里的鸡腿愣是忘了咽下去，夏父夏母对视一眼，感觉哪里怪怪的，又一时说不上来，还算正常沉稳的，反而是今天的客人许一阳，原来他以为的确实没错。
　　因为这一时的小插曲，气氛倒向不知名的别扭尴尬。
　　这时，许一阳接到了公司的电话，正好借口有事，起身告别。
　　许一阳刚才一直在他们身后的几米开外，目睹了一切，尤其是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男人，先不说他跟这个家的亲密关系，单是长相气质，还有举手投足间的豁达淡然，在男人中已是属于上者，他不是个好胜逞强之人，自认与他还是有段距离的。
　　而齐立明心里怎会真的如表面看起来一样镇定自若，心里早就翻江倒海，夏天家里出现的这个陌生男人已然让他跳脚，还有叔叔阿姨的极力撮合，更是让他慌乱，何况还是一个不错的男人，他怎能真的坐得住。
　　“这饭，你还没怎么吃呐，就要走了”，夏妈妈稍作挽留，
　　“谢谢阿姨的招待，我已经吃饱了，确实公司里有事，就先走了，真是不好意思”，
　　众人送他到门外，挥手告别，夏妈妈心想，本来以为十有八九的事，算是彻底黄了，哀叹惋惜，多好的一孩子，就这么成别人家的了。
　　客人走后，餐桌上一扫拘束，反倒轻松了很多，刚才守着外人，有些事夏妈妈不方便多问，现在全是自己人了，自是要好好说会儿体己话。
　　“明明，你爷爷奶奶的身体怎么样啊”？
　　“挺好的，现在爷爷整天带着奶奶去锻炼，身体比以前反而好些了”，
　　“那就好，老人家身体健康最重要，你爸爸妈妈还是那么忙”？
　　“嗯，现在倒不整天飞了，不过还是经常不见人影，爷爷奶奶因为这个，说了好几次，不过也没有什么效果，也就不说了”，
　　夏妈妈感慨地说道，“已经好些年没见过你家里人，就连你，阿姨今天差点都没认出来……别说这个了，今天来怎么不把女朋友一起带来”？
　　齐立明放下手里的筷子，正襟危坐，“我没有女朋友，叔叔阿姨，不过我有喜欢的人了，不仅是喜欢，还想与她结婚生子，共度一生”，
　　夏父夏母由衷的高兴，问道，“这是谁家的女儿这么有福气，能让我们明明这么痴心一片”，
　　齐立明目光偏向夏母身边的夏天，深情一望，缱绻温柔的眼神包裹着真心，一字一句地说道，“夏家的女儿，所以还得叔叔阿姨点头才行”。
　　顷刻的反转，就连较为沉稳的夏父都一脸吃惊，显然没有预料到。
　　夏妈妈的汤勺还举在半空中，以为听错了，不知是不确定，还是不可置信，又问，“夏…夏天”？
　　只有夏文镇定自若的静观事态发展。
　　一直置身事外的夏天，语气森然，“齐立明，你一定要这样吗”？
　　并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起身，扬长而去。
　　齐立明急匆匆追了出去，只留下夏爸爸和夏妈妈风中凌乱。
　　夜色沉沉，稀星点点，长长的林荫小道上，枝叶掩映间隐没的夏末蝉鸣哀泣几声，便没入了无尽的幕色里，路旁暖黄色的灯光落了下来，拉长了彼此身影，贴近了距离，却还是隔了千山万水。
　　一前一后，几米之隔。
　　夏天慢慢回身，惨然一笑，悲凉覆了夜色，“齐立明，你一定要逼我到无处容身的地步吗？你永远都是这样，我行我素，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讨厌了便扔之任之，喜欢了便昭告天下，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为何喜欢？又是在何时何地？你不过是因为内疚，想用你的一生来弥补，又或者是为了减少麻烦，觉得我是个合适的人”。
　　一滴清落在了他的心尖上，隐隐作痛，灼了他的五脏六腑。
　　“夏天”，心疼得轻唤她的名字，上前一步，她便退了一大步，齐立明伸出的手缓缓落下，微凉的指尖划破了他的自以为是。
　　再开口时，声音都有些恍惚，低沉中带着颤意，“我想跟你在一起，从来不是因为内疚，更不是怕麻烦，只因是你这个人”，齐立明紧抿嘴角，舌下似有千言万语，却汇成了简短的几个字，“夏天，我爱你”。
　　她似是低低浅笑了一声，笑中带泪，泪水晕染了他的样子，许久，开口问道，“你爱过她吗”？
　　那个人的名字是他们重逢以后第一次提起，却是在这样的时间地点，越是放在心里不愿说出的，越是不一样的。
　　他想开口，却不知该从何说起，或者说该说些什么。
　　一时的沉默慢慢吞噬掉了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
　　夜色如凉，她清浅的音色薄凉得骇人，“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
　　归隐夜色，空气中还有她丝丝的味道。
　　他望着她消失的背影，良久良久。
　　夏父依在床的靠背上，偎着灯光，翻着手里的书，夏母本来在旁边闭目养神，突然开口说道，“明明刚才在饭桌上说的那话，你怎么看”？
　　“这个事你都嘟囔了多少遍了”，夏父推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继续看书，无心与她谈论。
　　“这不是女儿的终身大事吗，我能不放在心上”，因为烦躁，坐正身体，一一分析，“你说明明怎么会起了这个念头？又是什么时候相中夏天的？你再看看当时咱女儿那个反应，首先是愤怒，不是吃惊，明显早知道了，你说咱女儿喜欢明明吗”？
　　夏父置若罔闻，翻阅手里的书。
　　夏母自顾自地说道，“说实话，我以前倒是想过小洛，还真没过明明跟夏天，明明是咱们从小看到大的，知根知底，人品性格那是没得说，两家也和睦，真进了门，也不会吃亏，光这孩子的长相，我也是很满意的，星眉剑目，端正清秀，可是他俩从小就爱掐，你说要是真……”，
　　想到那个画面，心底里都窜出了一丝凉意。
　　“这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儿，你瞎操心个什么劲，孩子都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你这以前也没对孩子这么爱管闲事，现在恨不得事事插手，也别怪孩子不愿回来，谁经得起你这么念叨”，
　　夏母抓起他捧着的书，扔在了一边，“孩子的事怎么能算爱管闲事？孩子都多大了，你也不上心，整天就知道看看看……”
　　夏父低眉顺目听她“敦敦教诲”，半晌过后，说道，“完了吗”？
　　夏母急刹车，夏父掀被下床，她急问，“你干什么去啊”？
　　“怕你累了，给你倒杯水润润嗓子”，
　　“德行”，嗔他一眼，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