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有凰》芙拉赫萨

2、第二章

　　九重天上，栖梧宫。

　　那日旭凤将我捆来天界，匆匆把我往洗尘殿上一扔，他人就不见了，只留了两个仙童负责我的衣食吃住。那了听、飞絮不知我与旭凤是何干系，不敢怠慢，亦不敢让我随意出入。于是这大半个月来，我除了睡觉打坐，便是在这殿内翻看各种兵法典籍。

　　我问了听：“为何这里只有兵书？”

　　了听一脸的崇拜：“火神殿下乃是骁勇善战，冠绝六界的战神！”

　　我又问：“那他现在人在哪里？”

　　了听道：“魔界大举进犯，殿下涅槃归来便率军出征了。”

　　原来，他是去打仗了。不知道这一回，他的身上是不是又要多道伤疤了？拿起兵书敲了敲自个儿的脑袋，我做什么要想这个呢。放下兵书，它认得我，我可不认得它。

　　是夜，我枕着兵书睡得正香。朦胧中，似有一只手拂过我鬓边的发。睁眼一看，一人正坐在案沿望着我，一身的戎装。

　　我拉住那人道：“凤凰。”

　　这洗尘殿上只有一方座，旭凤只能坐在案上了，居高临下地问我：“怎么睡在这里？”

　　我将他的两只胳膊捏了又捏，再将他整个人左右来回一晃。很好，没有少一块肉，只是面容上略有些疲态。我没有打过仗，他也没有我想象之中的满身血污。

　　摆布完旭凤，我惊觉自己终于松了口气，便站起身要将座还给他，却被他反手拉住，定在了案边。

　　他依旧坐在案上，将我从头望到脚：“天界的打扮，很适合你。”

　　我干笑两声，抽回了手，问了我最想问的话：“你为什么要捆我来天界？”

　　旭凤理了理衣摆，坐回座上道：“听闻凡人钻研修炼之道皆是盼着修炼成仙，何时凡间换了风气，你倒想入魔了？”

　　我一听，往后退了一小步。这凤凰才同魔界大战一场，无论输赢，我这修魔之人怕都没有好果子吃了。我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可是胜了？”

　　他答得轻巧：“胜了。”

　　我又往后小退半步，更加小心翼翼地道：“你，不喜欢魔？”

　　他的眉头一皱一平：“天魔两界分属阴阳，实为一体，皆有善恶正邪。出兵忘川，也只是以战止战。魔族于我个人而言，倒也说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我认真地望着旭凤，心中甚是意外。他是无往不胜的战神，却能说出如此中肯的一番话来。只谈大义，毫无偏见，着实令人佩服。

　　“那我修魔不好吗？”

　　他轻轻一笑，别有风情：“你果然是想成魔。”

　　我点头承认：“嗯。”

　　“为什么？”

　　我不作声。

　　旭凤的嗓音本就好听，此刻他仿佛故意压低了声线，沉沉一问：“不能告诉我吗？”

　　我撑起笑容道：“凡间一世，我本就另类，他人修仙，我只愿成魔。”

　　旭凤望了我片刻，吐出句：“以后别这样了，笑得比哭还要难看。”抬手揉了一揉额角，他又将话题扯到最初，指着案上被我垒成堆的兵书，“你不会一直都睡在这里吧？”

　　对于我来说，睡与打坐，始终没有好大的区别。偶尔打坐时，我也能睡得很好。至少这里还有一方座，一张铺满兵书枕头的长案。

　　旭凤唤了一声：“燎原君。”

　　一名风尘仆仆的少年侍卫走进殿内，见了我并没有大惊小怪。想当初旭凤将我扔进来时，了听和飞絮吓得脸色煞白，完全无法同这位燎原君的气度相提并论。

　　旭凤吩咐燎原君：“带她去侧殿吧，以后她就是栖梧宫中的人。”

　　“是。”燎原君领完命，就朝我比了个手势，“姑娘，这边请。”

　　我有些着急，冲着旭凤问道：“那我还能继续修魔吗？”

　　正从我视线中穿过去的燎原君，脚下那么一滑。我伸手那么一扶，顺便拍了拍他衣袖上的灰，再将他往边上那么一推，一心望向了旭凤。

　　旭凤望了望我，又望了望燎原君……燎原君的袖子，凉凉地道：“无论成仙还是成魔，你眼下的修为都不够。修了千年，连个真身都没有。明日你来此处，我可以教你。”

　　我十分欢喜：“真的吗？”

　　“真的。”

　　我一路欢喜进了侧殿，这才反应过来，凤凰只说了可以教我，又没说是教我些什么。那我做什么要欢喜呢？难怪后来燎原君瞧我的眼神都不对了。

　　翌日，我刚要踏进洗尘殿，只见一位艳丽仙子提了食盒仪态大方地先进去了，径直走向埋首在案的旭凤，如同一只高傲的孔雀。

　　到了旭凤跟前，孔雀就变成了金丝雀，脆声轻唤：“殿下。”

　　旭凤抬起头，看见了她，也看见了站在殿门边上的我。

　　他说：“站在那里做什么，过来。”

　　我来不及迈脚，却听前方的仙子又惊又喜地应道：“是，殿下。”

　　我愣了，旭凤也愣了。而那仙子高高兴兴地将食盒提到旭凤的身边，从中端出了两盘精致的糕点：“我在人间搜罗了一些食谱，亲手做了一些点心，特地送来给殿下尝尝。”

　　旭凤咳了一声，望了一眼那仙子客气地道：“有劳你了。”

　　然后指着我说：“你，过来。”

　　这下轮到仙子愣了，顺着旭凤手指的方向瞧见了我。

　　旭凤摆出一副火神殿下的架子：“这是鸟族的首领穗禾公主，你还不过来见过公主，免得叫人觉得我栖梧宫的人不懂规矩。”

　　我只好走上前去，不尴不尬地道了声：“穗禾公主。”

　　那穗禾公主看我的眼神确像鸟儿一般的敏锐：“殿下的身边素来只有仙童侍候，何时多了一位仙婢了？”

　　旭凤漫不经心地道：“她不是仙婢。”

　　穗禾公主将眼光从我身上收回，直直地望向旭凤，一脸的不可思议：“那她是何人？”

　　旭凤望了我好一会儿，又一本正经地道：“前段时日，我涅槃之际出了些小岔子，真身误入凡间，是她救了我。”

　　穗禾公主一听旭凤说到凡间，便以为我是凡人：“原来是个凡人。”于是和善了起来，朝我温柔笑道，“既然是你救了殿下，那于我也是有一份恩情在。待我禀报天后娘娘，自然会有封赏给你。”

　　一番话，我听得既明白又不甚明白：“天后娘娘？”

　　穗禾公主抿唇一笑：“莫非你不知殿下是天帝嫡子，天界的二殿下火神？”

　　啧啧，我摇了摇头，再加上先前了听说的“战神”，这凤凰的身份也忒多了吧！

　　我不露声色地朝旭凤眨了眨眼，以示心中崇敬之意。

　　他也不露声色地还了我一记白眼，低头翻找书卷去了。公主做的点心就放在他手旁，一动未动。

　　直到穗禾公主忍不住问道：“穗禾第一次下厨，殿下难道就不想尝尝？”

　　旭凤这才从书卷中腾出手来，拿了一块点心尝了尝。

　　“如何？”

　　“好吃。”

　　我立在一旁，憋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