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栖梧公子》程四五

3、多情剑客无情剑贰

　　雪越下越大，天地间一片银白。

　　一家客栈坐落在荒废已久的破庙边。这客栈很小，里头总共不过摆着四张小木桌，桌面上还有刀剑的划痕。客栈的角落里挂着幽幽飘荡的蛛网，想来是许久无人打扫，墙上的蜘蛛都显得迟缓而老迈。

　　李寻欢走进客栈时忍不住蹙起眉，几年前这客栈虽小，却干净整洁，井然有序，在门口就能闻见客栈里飘出的酒菜的香，而现在他闻到的却是腐朽的发霉的气息夹杂着极淡极淡的血腥味。他的神情逐渐凝重。

　　栖梧未进门便察觉到这家客栈萦绕着煞气与死气，这说明常年住在客栈里的绝非良善，而且这客栈里曾有过不少枉死之人。栖梧本有些诧异李寻欢竟带他到这样一个地方喝酒，却见李寻欢神情凝重，当下心中了然：想必是出了什么他也不知晓的变故。

　　客栈里一个客人也没有。账房先生无精打采地拨动着算盘，时不时执笔写写画画，见他们进来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嘴巴动了动，又漠然地低下头，不理不睬。

　　“掌柜的，来一壶好酒，再上几份小菜。”李寻欢略懂一些唇语，明白账房先生是叫他们二人出去，离开这里，他眼神闪了闪，故意装作没看见。

　　栖梧站在一边，打量着这家客栈，若有所思。

　　这时，一个干瘪瘦小的老太婆佝偻着身子，拄着拐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她很老了，虽然头发仍然乌黑，脸上却尽是些老树皮一样褶皱的痕迹，她望着李寻欢与栖梧，神色分外热情：“哎，两位客官稍等，老婆子这就去给你们上酒菜。”老太婆的声音苍老而粗粝，如同乌鸦的叫声一样难听。

　　账房先生在老太婆出来时，便放下了算盘和笔，眸中闪过痛苦与挣扎，听到老太婆的话，他长长地呼了一口气，道：“你回房歇着，我去。”

　　李寻欢心中一沉，哪里看不出其中猫腻，这客栈原本的掌柜，只怕是凶多吉少。

　　栖梧看了李寻欢一眼，忽然低声道：“后院，厨房里，有五个活人，四个昏迷，一个假装昏迷。”

　　李寻欢一怔，很快敛住神色，道：“能确定吗？”

　　栖梧闭上眼，又仔细地感知一番，睁开眼，看着李寻欢，微微颔首。

　　李寻欢蹙起眉，陷入思索，手上下意识地握住了一把飞刀。

　　栖梧仿佛看出了李寻欢在想什么，低声道：“掌柜与账房并无其他帮手，那五人似乎被下了药，无人看守。”

　　李寻欢眼睛一亮，放下顾虑，问道：“厨房在何处？”

　　栖梧知他救人心切，道：“随我来。”

　　厨房里。察觉到无人看守，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倏忽睁开眼：“蒙汗药加软筋散，真是谨慎，若不是我这十数年来为师父试了太多的药，早已百毒不侵，只怕是也着了道了。”青年指尖刀光一闪，缚着他的绳子从他身上滑落。

　　他站起身来，将另外四人身上的绳索一一解开，又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子，打开后，依次递到四人鼻尖，待四人醒转时，温声道：“恢复一下，我带你们绕出去，动作轻些，勿要惊扰了那二人。”他的声音温润柔和，极具安抚力。

　　那四人本有些惶恐慌乱，听到他的声音后逐渐镇静下来。

　　厨房门口，李寻欢轻笑道：“看来即使我们不来，他们也不会有什么事。”

　　栖梧眸中闪过异样的色彩，他有一种细微的违和感，那青年的灵魂与身体似乎并不契合。栖梧已经掌握了这个世界的法则，却看不出那青年灵魂的来历，也就是说，那青年的灵魂并不属于此界。看来，在九重天的神魔没有注意的时候，三千世界已经有了不小的漏洞。

　　青年略略侧耳，微微一笑，道：“阁下既然找到此处，又无恶意，何不现身一见？”

　　另一头，账房先生从酒窖里出来时，老太婆拦住了他，冷声道：“你后悔了，是不是？你以为我们还回得了头吗？”她的声音如出谷黄莺般甜美，即使带着怒意，也教人骨头发酥。拦在账房先生面前的手十指纤纤，犹如柔荑。她说着，狠狠地扯下老太婆的假面，露出娇美无瑕的容颜。

　　账房先生只看了她一眼便移开了视线，眸中混杂着痴迷、爱恋、痛苦与悲哀，他艰难地张开口：“杏儿……”

　　“你闭嘴！”女子怒斥道，“谁准许你这样叫我的？我从来没有要你帮我，你别忘了，这是你欠我的!是你自己要留在这里的，你以为我这地方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吗？”

　　账房先生苦笑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

　　“你当我没看见你暗中提醒外面那两人吗？”女子恨恨道，“你不想继续帮我也就罢了，还想伙同外人对付我不成？”

　　“我如何舍得对付你？”账房先生疲惫地叹了口气，道，“我只是不愿你一错再错。况且，方才那二人绝不简单，我看不透他们的深浅……糟了!”他忽然神情一紧，道：“快去看看他们还在不在，还有厨房里那五人!”

　　厨房里。李寻欢与栖梧推门而入，只见那青年一袭青衫，温雅如竹，神色从容，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李寻欢正要开口，却听栖梧忽然道：“那二人过来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大片带着诡异的暗青色幽光的针破空而来。栖梧衣袖一挥，将毒针卷起抛到厨房的墙上，针尾微微颤动。那青年望了一眼墙上密密麻麻的毒针抿着嘴，蹙了蹙眉，似乎想说什么，却并没有开口。

　　账房先生与那先前易容成老太婆的女子一前一后地出现在厨房门口。账房先生见栖梧轻松地挡下了女子发出的毒针，暗自一惊，女子这门绝技乃是唐门秘技暴雨梨花针，他没少吃过这针的苦头，也因此十分明白这针的厉害。账房先生看了女子一眼，心道：今日之事，只怕是不能善了了，无论如何得先把杏儿从这件事里摘出去。

　　“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些年我没少把过往的人迷晕卖给人伢子，今日是我看走眼了，两位真是深藏不漏。”账房先生冷笑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此事全是我一人所为，不必牵连无辜之人。”

　　他说着，心里却充满了自我厌弃，这些年来他伤害的无辜之人还少吗？他少年习武，也曾立志行侠仗义，除暴安良，扬名天下。如今却蜷缩在角落里，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做着违背良心的事，手上沾满了罪恶，他闭上眼，心中满是痛苦与厌倦。

　　女子低着头，神情冷漠，眼里却闪过迷茫。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呢？她也曾是个心肠柔软的姑娘。

　　当年她与账房先生的兄长情投意合，无奈账房先生的兄长早有指腹为婚的未过门的妻子，于是两人相约私奔。暗恋女子的账房先生得知此事后，做了一件令他自己后悔终生的事：他出于嫉妒，灌醉了兄长。结果，女子没能等来私定终生的情郎，却被人伢子打晕辗转贩卖，颠沛流离。后来，以为女子反悔的兄长娶了门当户对的妻子，而账房先生却几欲疯狂，借闯荡江湖之名四处寻找女子，几年后终于找到了女子。

　　原来，女子当年被卖给一个地主土财做小妾，这些年来受尽折磨，还好遇到一个唐门高手，那高手观她根骨，说她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不仅收她为徒，教她武艺，还找到了当年拐卖她的人伢子为她报仇。然而那高手年纪大了，没几年便撒手人寰。

　　账房先生找到女子时，她正伏在那高手坟前泣不成声。满怀愧疚的账房先生将当年的真相如实告诉了女子，女子在得知真相和唯一关心帮助自己的人与世长辞的双重打击下走火入魔，之后每年要用许多昂贵的药材调理身体才能保全性命。女子恨极了账房先生，又恨苍天无眼，为何要让她经历这一切？之后甚至萌生了报复世人的想法，同时也是为了敛财换取药物，于是她买下一家客栈，像是当年拐卖她的那些人一样，做起了无本买卖。

　　账房先生心知是自己一念之差毁掉了女子本该幸福美满的人生，为了弥补，这些年来，无论女子做什么，他都守在女子身边，不离不弃。

　　栖梧看了两人一眼，没有说话，又把视线移到那气质温润的青年身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寻欢沉默了片刻，道：“要杀要剐不是我们说了算，无不无辜也不是你说了算。”他说着，扫过之前被迷晕了缚在厨房里的五人。

　　其余四人虽满脸愤懑之色，却并没有急于表态，而是下意识地齐齐看着那青年。

　　青年沉吟片刻，道：“不如把他们交给官府吧，若有账务记录，搜了来，也方便官府救人。”那被他救醒的四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李寻欢道：“如此也好。”

　　账房先生却惨笑一声，道：“不必了。”他的胸膛上，刺着一把匕首，直直地刺入他的心脏，鲜血大股大股的涌出，染湿了他的白衫。他祖上三代都是行善积德之人，怎能让他这个不肖子孙污了门楣呢？是他做错了事，他愿用命来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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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小狼崽阿飞出场=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