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见君子》見南山

94、物归原主

　　从衙门出来，关妘直接走到了裴氏客栈的对面，门板依旧是破破烂烂的，挂在门框上好像随时会掉下来。

　　那大姐拿了一把干草正坐在门口编篮子，看见前面投下一片阴影头也不抬开口道：“这屋子不卖。”

　　关妘笑笑：“大姐，好久不见了。”

　　坐在凳子上的人愣了愣，抬头看着背光的关妘：“真是好久不见了。”她放下手中的干草和半成的篮子，笑容满面，“姑娘几日不见长得更圆润了，越发好看了。”

　　关妘被那句更圆润了戳得心绞痛，撑着笑道：“大姐不请我去坐坐吗？”

　　“哎呦，看我这脑子。”她把地上的东西收起来，拿胳膊肘把门顶开，“快进来。”

　　关妘就近坐下，大姐去后面把东西放下，又拿了一碟瓜子一壶茶放到桌上，“姑娘，怎么样？有空来我这儿，是不是遇上什么难题了！”

　　“是啊！”关妘缓了口气，和大姐发起牢骚来，“天气越来越热了，还得动不动往萧山跑，这几趟下来就得累掉一层皮。”

　　“哎呦，那可得注意了！那边尘土大，地面也松软，你一个小姑娘可得小心些。”

　　两个人明明没认识多久就像老朋友好久不见一样，打开话匣子就关不住了，桌子上的瓜子皮堆成了一小堆山，关妘嘴有些发麻，聊了好久才下定决心掏出那个盒子，推到大姐前面。

　　大姐被那个盒子给吸引住了，挑着眉笑问：“给我的？”

　　关妘抿嘴摇头，“只是物归原主。”

　　“物归原主？难不成我有东西落在你那边了？”

　　关妘继续摇头。

　　“这么神秘？我都有点想看看了。”

　　“看看吧！”关妘抬头，认真道，“看看吧！他也一定很想见你！”

　　大姐被她认真的神情弄得愣住了，拿起盒子打开上面的扣子，那一瞬间她莫名的慌乱，深吸一口气，慢慢打开了那个盒子。

　　她的脸上先是一瞬间的错愕，而后拿起那支簪子，摸了摸上面的绢花：“没错，就是这个，还是和以前一样啊！”她摩挲一会儿，将簪子放回去，眼睛始终盯着它，语气是说不出的滋味：“难得姑娘还记得我讲的那个故事。”

　　“我不知道把这个给你是对是错。”

　　“没什么对不对错不错的。”她将盒子重新合上，吸了吸鼻子，“我也早就看开了，早就明白了他不可能再回来了，只不过断了个念想，只不过……不用再苦等了……”说到这里，她已经泣不成声，抱着盒子呜咽着。

　　关妘坐在对面，看着对面这个女人，她也曾年轻过，也曾行动过，也曾害怕过，只是，她的心自己进不去，除了把簪子还给她，她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次日，大姐去找了一趟关妘，她画着精致的妆容，穿着崭新的衣裙，胳膊上挎了一个空篮子：“姑娘。”

　　关妘看着她裙摆处沾上的黑灰，问道：“大姐这是要去哪？”

　　“已经回来了，我今天来是专程找您的，想和姑娘商量个事，关于那间铺子的。”

　　下午的时候，裴氏客栈对面那间破破烂烂的钉子户开始闭门谢客，又过几日，开始动工大修，前来游说想要买下这家店面的人纷纷铩羽而归，只能望着店面猜测能说动那位倔得跟驴一样的大姐的能人是谁。

　　客栈后面的院子里，关妘一手交钱一手拿地契，茴香看着上面不菲的数额心口直疼：“小姐，这么做真的值当吗？”

　　“值当啊！”关妘把地契叠起收好，“哪里不值啊！”

　　“哪里值得啊！这里这么偏僻，除了路宽了些，地方大了些，其他一无是处啊！”茴香表情十分纠结，看得关妘直乐。

　　“来，你看。”关妘把茴香往后拉了拉，指着前面的一个黑点，“你看那是什么？”

　　“什么？”

　　“那是我们未来在萧城的总店，虽然现在它只是搭起来的一个小木桩。”

　　茴香皱眉，“小姐，总店离这里有点远你知道吗？”

　　关妘笑得跟花一样：“当然知道啊！这不买下这片园子就不远了吗？咱们站到墙角，大概再来个几十步就走到客栈的后院了！”

　　茴香无语，小姐，有钱就是任性啊！

　　望着不远处的客栈，关妘松了一口气，她没想到大姐会来找她达成那样一个协议，她将客栈以低价卖给关妘，只保留客栈名字和使用人，地契上只是加了关氏商团的招牌，她和关妘变成了这家客栈的共同持有人，而她也和这家客栈一起被纳入关氏商团。

　　“接下来只要买下前面那间屋子，把客栈修葺好就可以了！”

　　茴香：“小姐打算什么时候去找那间屋子的房主？”

　　关妘伸了个懒腰，懒洋洋道：“不着急，今天已经干的差不多了，等人把前面那间屋子的消息带来了再说吧！”

　　太阳快要落山，茴香摸了摸肚子问：“小姐，咱们晚上吃什么啊？”

　　关妘沉思一会儿道：“我们要不搬去衙门住一段时间吧？”

　　“为什么？”

　　她把已经瘪得快空了的荷包递给茴香，沉沉叹气：“因为穷。”

　　茴香拿着荷包默默攥紧，“小姐难道忘了几里外的一处院子里还有几十个壮汉嗷嗷待哺吗？”

　　关妘又沉思一会儿拍手道：“要不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咚！她妘脑门被弹了一个红印子，揉着脑门委屈地问，“那怎么办啊？”

　　茴香这个人都快抓狂了：“小姐，钱呢？”

　　关妘举起地契：“在这儿呢！”

　　“不是这个钱！”

　　关妘扁扁嘴，眼神飘忽不定：“还有一部分在肥城。”

　　茴香做了个深呼吸，努力让自己沉住气，“小姐，在肥城和萧城买地的钱有的是您的，有的是商团的，但是，您身为监察使，需要协调萧城和肥城的规划，又身负开山修路的重任，这些事情不管哪件都是花销不小的，那么问题来了，请问，那些钱呢？”

　　关妘咽了咽口水，瑟缩着脖子：“不……”

　　茴香打断她，眼里充满威胁：“小姐，你知不知道若是回了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话在关妘嗓子里转了一圈，出来硬生生变了音：“不在我这儿。”

　　“在哪？”

　　“在……何大人那。”

　　整个世界都寂静了，茴香手抵着额头，仿佛已经预料到这件事了：“小姐，何大人知道自己拿着朝廷拨下来的所有资款吗？”

　　关妘：“我给了他就和他说用完找我，没说别的。”

　　“看来是不知道了。”茴香感叹，“要是何大人知道了是该为你如此信任他而高兴呢！还是因您如此没有戒心悲哀呢！”

　　关妘现在说话都不敢大声，“那不是一次性放在那边方便嘛！不够用了我再上报不就好了？”

　　茴香眼神飘过来，关妘连忙住嘴，做无辜状，“小姐，以后可万万不能这样了，那些钱数额巨大不说，这要是让有些人知道了，可不是要出事！”

　　关妘连连点头，神情严肃地保证：“以后绝不这样了！”

　　看茴香神情稍缓，才走上去拽着她的袖子问：“好茴香，咱们晚上吃什么啊？你只管说，我请你吃大餐啊。”

　　茴香把荷包里剩下的铜板倒出来：“您剩下的这些钱连一碗面都不够买的吧。”

　　关妘一刷袖子骄傲道：“没事，我可以去卖艺啊！”

　　茴香看关妘莫名兴奋的样子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走吧，小姐，茴香还是养得起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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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了住处，关妘就开始翻箱倒柜地收拾东西，盒子什么的摆了一地，茴香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小姐，你要干嘛？”

　　关妘拿出一根金簪，打量一番放回盒子里：“我在收拾东西啊！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当掉应应急。”

　　茴香淡定地站在原地：“那找着了吗？”

　　关妘“啪”地关上盒子，眉头皱起，“我真就奇怪了，明明这么多首饰珠宝，为什么没有一个能原来当掉换钱的？不是太过贵重不能妄动的就是有特殊意义的，连个能派上急用的都没有。”

　　茴香：“小姐，这很正常，您使用频率最多的就是那几条发带，还轮着用，珠钗步摇什么的平时碰都不碰，那些不是皇上赐下的就是好友赠送的，当然没有能动的了。”

　　“那怎么办！”关妘咬着下唇，忽然想起大姐经常和她说的那句女人应该给自己备点不动产以备不时之需是什么意思了！

　　茴香无奈摇头，从包袱里翻出一个小袋子递给关妘：“就知道您总会有一天分文不剩，我就提前留了几张银票，这些总够您支撑到周转得开了。”

　　关妘亮着眼睛，一把抱住茴香感叹：“我要是没了你可怎么活啊！”

　　茴香嫌弃地推开关妘，扁嘴道：“小姐，关于理财这方面，您还是稍微提高一下认知吧！”

　　关妘把头点成拨浪鼓，“好好好，我都听你的。”

　　正在关妘想茴香讨要心经的时候门被敲响了：“小姐，您要的那家人都消息都整理好了。”

　　关妘：“你看，好事要来来一双，刚刚解决了吃饭问题，消息就来了！”

　　她撕开信粗略地扫了两眼，神情由喜悦变得灰败，最后把纸扔在桌子上躺在地上装死。

　　“小姐，怎么了？”

　　关妘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有气无力的嘟囔：“完蛋了，钱没有了，总部没有了，计划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这不是好事成双，而是乐极生悲啊……”

　　风卷起桌上的宣纸洒落在地上，茴香低头看过去，最后一页的末尾写着宅子主人的名字：萧祐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