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见君子》見南山

93、王捕头

　　寨主的案子一审不要紧，关妘反而和萧城衙门的人审出了交情，他们倒是殷勤，一没事干就把关妘邀请到衙门里做客，最常见的方式就是……

　　王捕头：“郡主，今儿个咱衙门里的大厨做了酸辣米粉，要不要来啊。”

　　这边，关妘刚刚放下手中的笔，准备回去躺着歇一歇，就听到了王捕头在门外的叫喊。

　　酸辣米粉！

　　她刚到萧城的时候在城门口闻到的那阵酸辣味道就是衙门大厨没事坐在城门口摆摊儿叫卖的米粉散发出来的，那一口简直是绝了，她这几天也算是把萧城各大有名的米粉店吃了个遍，但最难以忘怀的还是衙门专供的米粉，吃了一次以后她就停不下嘴了，再然后，王捕头就常常用米粉勾引关妘去衙门做客。

　　王捕头只是在门口喊了两嗓子，就看见前面所有的屋子里都伸出了几颗头来，俱是满脸幽怨的看着他。

　　王捕头像是没看到他们的表情一样，面色如常打招呼：“兄弟，最近过得怎么样啊！”

　　离他最近的侍卫沓拉着眼皮，有气无力道：“最近都瘦了！”

　　王捕头哈哈一笑，快步走过他身边，留下一句：“瘦点好，省布料！”

　　他还没走到关妘门口，又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阵发泄般的摔门声。

　　不是他不想请这些人吃，刚开始是全体邀请，但请了两三次以后，厨子就摔锅不干了，用铁勺指着被吃空了的货车怒道：“他们是多少天没吃过饭，一个人起码吃了五个人的量，这是要吃自己还是要累死我呀！下次再来打死我都不做米粉了！”

　　被类似这样威胁了几番后，王捕头就在也没敢请那一大帮汉子了，万一厨子真的摔锅不干了，他们拿什么诱惑关妘啊？

　　刚刚叩响门就听见关妘无比纠结的声音传出来，“门没关，直接进来吧！”

　　“郡主，今日张叔研究出来了新口味，要不要去尝尝？”

　　关妘摸了摸小肚子，扁着嘴闭眼狠心道：“最近公务实在是多，怕是去不成了！”

　　王捕头，“这倒是，就是张叔还想听听您的意见，让我过来请您过去，您要是实在有事儿我就回去和张叔说一声，就是可惜张叔做的那一大盆子米粉要被衙门那一帮小崽子给分喽。”

　　关妘极力抑制住自己，听王捕头一直在那边喋喋不休的描述怎样怎样的好吃，口水还是抑制不住。

　　王捕头暗暗挑眉不禁感叹，这一次坚持的时间这么久？心下好笑，说了一句：“用来做米粉的小料差不多快用光了，不知这顿吃完下顿什么时候才能有的吃啊。”

　　这话一出，就见关妘猛的抬起了脑袋，王捕头：“那就先这样，不打扰郡主了。”

　　说完迈步往房门外走去，一、二、三……

　　“等等！”关妘跳下椅子，“公务什么的又不会跑，我已经忙了好多天了，出去散散心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王捕头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了，往旁边一迈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心中窃喜，这招真是屡试不爽，每次都有奇效。

　　关妘坐在马车里，手抵着额头，埋怨自己为什么意志如此不坚定，被人一忽悠就忽悠走了。

　　茴香捂着嘴调笑：“小姐既然想吃，直接去不就好了，为什么要拒绝呢？”

　　关妘长长叹了口气，捏了捏肚子上多出来的肚腩，肚子都多出来了，怎能不拒绝呢！

　　茴香接着道：“王捕头一直拿米粉来诱惑小姐，小姐每次都中招，若是小姐实在喜欢吃那边的米粉，直接把张叔弄到自家不就行了？”

　　关妘愣了一会儿，忽得拍手：“茴香，你真是太聪明了，我怎么没想到呢！”

　　王捕头也许不知道，自己捏在手中的鱼饵，很快就会被鱼连桶叼走了。

　　这次关妘又吃了个痛快，挑了个时间去了趟后厨，回来以后没多久，厨房的张叔就已经收拾好东西请辞了。

　　王捕头一脸错愕，看着背了一口铁锅的张叔说话都有些结巴了：“为什么啊？张叔，是咱待遇不好吗？”

　　张叔大笑着，眼中是说不出的喜悦：“我要去关家当厨子了，以后给关将军做米粉吃！”

　　是了，张叔是关之闻的铁杆粉丝，生平最大的愿望就是和粉丝近距离接触，关妘最开始还不确定能不能把张叔给“骗”走，因为他某些行为举止确实像极了关之闻，所以她就试探性地透露出自己其实不止是郡主，还是关之闻的次女，想看看张叔的反应。

　　结果出乎预料，张叔兴奋过头，一盏茶的功夫就已经写好请辞信了，到处炫耀要去关府继续干了。

　　安抚下张叔躁动的心，关妘看着满脸沧桑的王捕头挠了挠头，感觉有点对不起他啊……

　　王捕头捂着脸感叹：“这下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关妘：“王捕头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地方尽可找我，我一定全力以赴！”

　　王捕头把捂着眼睛的手张开一个小缝，盯了关妘半天，总算说出了他这几日殷勤无比的原因：“我听人说郡主对管理衙役方面有独到的见解，我这不实在是不好意思问，就只能多招呼您几次了。”

　　关妘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见解？

　　“您不知道，我有一个远房表哥就在京都当捕快，现在干的可好了，我有一次去京都问过他，他说都是您的指点，我以为我是这辈子没这福分了，谁想您来了萧城当监察使了，所以我就抓住机会，好好地和您套套近乎。”

　　关妘恍然大悟，想起了京都现在混的风生水起的王捕头，看着他问：“你们都姓王，难不成你和京都差役总管王捕头是亲戚？”

　　王捕头得到了肯定，乐得直点脑袋，“是了是了！没想到郡主还记得。”

　　被他这么一说，关妘反而更不好意思了，“我也没指点什么，就是说了几个我的看法而已。”

　　“郡主不知道，您给他写的那几点看法，被他裱起来挂在墙上每天观摩，好像看不完似的。”王捕头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沉沉感慨，“若是我，也得裱起来，放到衙役最显眼的位置。”

　　关妘脑补了那个场面，莫名想起了在李丰家看到的那幅被供起来的画，顿觉诡异，忙道：“别别别，王捕头过谦了，若是您不嫌弃，咱们大可以秉烛夜谈，何必费那功夫呢！”

　　“那郡主这是答应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我们这里有一句话，叫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王捕头朝旁边的小捕快喊了两声，就见他们十分麻溜地收拾好桌椅，立在一旁。

　　这一下午，关妘和王捕头聊了很久，她也许别的本事没有，但挑刺的能耐还是很不错的，只是聊了几句就点出王捕头做法的弊端，王捕头也有一股聪明劲，只让关妘找出问题，自己就顺着思路解决了，聊的倒也轻松。

　　傍晚，关妘跟着王捕头去了保存花名册的屋子里，他们需要重新规划。

　　“这屋子没什么人来打扫，里面都是灰，郡主进去的时候小心一点。”

　　关妘走进屋子，里面满满当当放着各式各样的东西：“这是仓库吧？”

　　王捕头笑笑，解释道：“因为案子多，所以很多结案的卷宗整理成册以后另外保存，其中物证等等杂七杂八没什么用的东西就都堆在这里了。名册什么的比较多，又不怎么用，就跟着放到这里了。”

　　关妘跟着整理，袖摆不小心带下了一个小盒子，盒子摔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掉了出来，发出当啷一声。

　　王捕头看向她脚边，弯腰把东西捡起来。

　　关妘连连道歉，看向王捕头的手：“东西没事吧？”

　　王捕头大手一挥笑道：“没事，这里面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这就是一根簪子。”

　　“簪子？”

　　“嗯。”王捕头拿起簪子放到关妘手上。
　　“这簪子还算有故事，是一位英雄的遗物，你知道收复萧城的那晚吗？那个英雄抱着贼人从城楼摔下去才有了收复萧城的机会，我们给他立了碑，就在离他摔下去不远处的地方，最开始做衣冠冢的时候还打算把这根簪子也放进去的，后来想说不定有人能靠这簪子来认出这英雄是谁，也能好好立个名牌，就干脆留了下来，可直到现在这簪子也还是无主之物，想来也只能放在这里蒙灰了。”

　　关妘看着这支簪子，上面的绢花已经褪色，蒙上了一层灰土，簪身也锈迹斑斑，就像被人抛弃了一样扔在这里，她低下头，把簪子还给王捕头，“若是认领了又能怎样，人不还是不在了吗？”

　　王捕头把簪子妥帖收到盒子里，摇摇头，“人是不在了，但好歹还有一个念想，一生很短，牵挂悠长，这东西现在只是支簪子，对有些人的意义可不止这些。”

　　想到现在依旧守在那间已经破破烂烂的客栈的人，关妘抬眼，开口道：“王捕头，这支簪子我也许能找到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