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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事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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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守囚室的小卒忐忑地跟在关妘后面,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关妘的真容,想想之前在囚室里那副怒气冲冲的样子,气场蔓延两丈,简直不能靠近,他忽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将军要戴面具了……是为了出去不吓到人吧?
关妘心情很不愉快,也算是和尔眠定扎撕破了脸,完全捅破这层窗户纸心情也没有变得多好。
倒是出来的时候看见换下军装的何溯溆站在不远处,静静立着,看见她出来的时候面目含笑走过来了。
“妘儿问完了?”
“嗯。”关妘耷拉下表情,闭着眼睛靠在何溯溆怀里,“涵之,好累啊。”
何溯溆垂下宽大的袖子,把关妘整个人包在怀里,“累就休息吧,剩下的由我来。”
关妘点头,手臂一伸环住何溯溆的脖子,两腿夹着他的腰,脸往他的怀里一埋,眼睛一闭就不理外面的事了。
何溯溆小心地拖着关妘,看她疲惫的样子直心疼。
他知道关妘不是一个喜欢打打杀杀的人,不然也不会呆在京都就扔掉了十几年的功夫,如今长期军旅,远离家乡,还要窥破残忍的现实,被曾经引以为朋友的人利用,这么些下来,哪怕是战胜了也不会有一点胜利的心情吧?
何溯溆怀抱着关妘,从囚室,穿过盾阵训练地,弓箭队练靶场,走过队伍的休息营地,将领的商议大帐,一步步回了自己的帐子里。
楚枳早就手疾眼快地搬回去了,她和关妘住这么久的主要原因还是为了掩饰两人的身份,狸猫换太子这种事得小心翼翼,这段时间连话都不能说,过得小心翼翼,可憋死她了,一到时间,她就快马加鞭搬了回去,也是她第一次没有打扰何溯溆亲近关妘。
关妘睡得很熟,连续舟车劳顿几日,她几乎都没有睡觉,今天又去和柔然商谈,强打着精神拆穿尔眠定扎掩饰的真相,她做的太多,精神都要支撑不住。
何溯溆打量着关妘的脸,她的脸瘦了一大圈,下颚的棱角分明,眼底的乌青在烛光下都很明显,这么久了,北上抗击的压力像一个重担一样压在她的肩上喘不过气,现在,她应该休息。
挥退了周围守着的人,何溯溆吹了灯,靠在床边拥着关妘入睡了。
柔然对围攻罗瓦很重视,这次的战俘接派二王子直接自己前来,彰显重视。
何溯溆穿上从京都送来的官袍,束好发,没理会等在营地门口的二王子,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等到一切安顿好了,才冲趴在床上的关妘笑笑:“妘儿,我走了。”
关妘躺在床上,撑着脑袋看他,把拇指放在脖子上划了一下,笑得瘆人:“不要客气,狠狠宰他们一顿。”
何溯溆也回了一个同样的动作,伸出的手指修长干净,笑得阴险:“一定狠狠地宰。”
等在门口的尔眠贺单表现还是很有涵养的,对何溯溆的时间观念也不提及,做足了东道主的样子,从始至终都是客客气气的。
载着战俘的车队浩浩荡荡地从营地出发,进了罗瓦城内。
二王子在看见力那汗的时候表情明显一松,直请何溯溆上座。
何溯溆也不客气,衣摆一掀坐下,淡笑着听尔眠贺单说的话。
“大幽此番匡助我国真是感激不尽,可汗愿进献牛羊万头,马屁千匹,美人十数以表感谢。愿两国友谊长存,相互扶持,以达空前盛世。”
何溯溆依旧只是笑着,玩转着手中的瓷杯:“牛羊马匹不过是牲畜,皇上皇后乃是神仙眷羡的伴侣,美人亦不用,若是二王子有心,可否听听涵之的建议?”
尔眠贺单嘴角一僵,心中不快,他就知道,这个何溯溆根本不是好对付的茬,这下少不了狮子大开口。
“何大人请讲。”
“既然战事已息,通商一事就需重新着手布置,百姓流离失所,还要给他们一个安置的地方才是,愿柔然重开国门,以归两国之好。”
“那是自然,可汗已经着手在办这件事了,何大人自可安心。”
何溯溆点头,给出自己的建议:“我朝既出兵帮扶,就是为了不损失柔然这个伙伴,如今尚如人愿,且两国友好更加深入,不如大开商门,趁着这次再进一步?”
尔眠贺单想了想,先前通商的物品还是有约束的,成效他们也看得出来,出乎意料,要是再开一步,说不定会取得更好的成绩,看着何溯溆儒雅的脸,他还是忍不住怀疑:“何大人只有这一要求?”
“那是自然,不过具体要如何开还需要细谈。”
“我亦需请示可汗,何大人自可直言。”
何溯溆点头,这个条件几乎已经达成:“我国即是从淮关而来,路途遥远车马劳顿,连破四城也不容易,尚说弩车威力巨大,给四城也是带来不少损失既然二王子有心,我朝亦可以帮扶着重建城池。”
尔眠贺单手下一紧,这哪是要帮扶着重建城池啊?这分明就是要插手那四城的建设,拢入囊中啊,“何大人,我国虽小,但重建城池之力还是有的,大幽之意我心领了,不敢劳烦了。”
何溯溆不慌不忙,仍是那副淡雅的模样:“可现下心领已经迟了,辽城重建全借大幽之手,我朝素来就是帮人帮到底,可没有干到一半撒手不管的道理,不然现在二王子怕是也不能坐在这里与何某相谈。”
尔眠贺单又是一番推拒,皆是被何溯溆挡了回来,对方的态度已经摆在台面上,十分明确。
他要四城的管理权。
劝不住,尔眠贺单也不摆架子了,干脆利落地发问:“何大人是这么做岂不是置我方与不仁不义,如此不留情面对两国关系可不好啊。”
何溯溆看看隐忍着怒气的尔眠贺单,取出自己的相印放在桌上,“何某以为,皇上遣我来与二王子相商就是在顾及两国关系,此刻我军仍旧只是驻守在罗瓦城外就是对二王子最大的仁义了。”
威胁,赤果果的威胁!
尔眠贺单呼吸一滞,被迫坐回椅上,大幽大军还在外面,他可不能搞什么小动作,但这四国政权是说什么也不能让!
两相对峙,一步也不肯让,尔眠贺单是越发焦急,直到有人来报,他又变了脸色。
“何大人带来的战俘似乎不太对吧?”
何溯溆饶有兴趣地问:“何处不对?”
“那位领头人不知现在在何处?”
“罗瓦城外的营地里。”何溯溆直言道。
尔眠贺单强撑着笑,僵硬地开口:“何大人这又是何意?”
“自然是带回去交差了。”何溯溆说的理所当然,“这人设计陷害数万大幽百姓于水火之中,自然是罪大恶极,我把他扣下,带回京都庭审发落,给皇上和百姓一个交代。”
“可汗这方……”
“可汗那方自是有这万数战俘交代。”何溯溆打断尔眠贺单的话,眼神如刀:“此事自是没有商量的余地,抑或二王子将另一位同等分量的人物交由我们带回去处置?”
尔眠贺单当然知道他说的那位同等分量的人物是指尔眠定扎,自是不肯,他也意识到了何溯溆很可能已经知道尔眠定扎的计划,对四城的想法也开始动摇。
“二王子自然可以好好想,我亦有时间等,只是我军疲敝,已经不想在这个荒凉的地方待下去了,不知他们是想怎样。”
尔眠贺单已经麻木了,这个人真是衣冠禽兽,这么谈一场,还没说几句呢,他已经被威胁了多少次了?
彼时,换装完毕的尔眠定扎敲敲门走进来,坐到尔眠贺单旁边,看着对面淡然如菊的人,开口道:“好。”
“哥!”尔眠贺单瞪着眼睛他怎么样没想到尔眠定扎会答应地这么干脆。
尔眠定扎抬手制止了弟弟,对何溯溆道:“只是具体如何建还需商议,毕竟四城动工可不是一件小事。”
何溯溆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凡是都有商量的余地,这是我朝一贯的准则。”
尔眠定扎:“既然如此,何大人可否将罗那律带过来,我等只是问几个问题就放他南下大幽,可好?”
“不行。”何溯溆拒绝地也很干脆。
“……那可否容我去营地见他一面?”
“不行。”
尔眠定扎沉气,眸中闪过一丝不耐,“何大人,罗那律对大幽没有用处,又何苦占着不放?”
何溯溆哈哈一笑,手指点着相印,若有所指,“大王子对那人如此执着,又怎么知道他对大幽没有用处呢?要知道皇上求贤若渴,这等人才可遇不可求,用处可不是一般的大啊。”
尔眠定扎心里憋了一口气,他知道他们不放罗那律的原因是什么,无非就是想要膈应他,没了罗那律,很多事情就没有了头绪,抓不到主谋,很多事情不得而知。即便是关妘知道了他的想法,也还是把他送回来了,这件事没有挑到明面上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现在的情况,就想是嘴里嚼着珍馐,里面却和着泥沙,吐吐不出来,咽咽不下去。
具体怎么样,他还是要仔细思量……
大幽营地中,关妘坐在囚室里和罗那律“谈心”,战事结束了,她很是擅长地做了甩手掌柜,把剩下的事情交给别人去做,自己心安理得地该吃吃该喝喝。
饿了一天的罗那律看着关妘在自己面前毫无形象地大啃羊腿,只觉得好笑,这算是给他上刑吗?
“唉,我说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啊?等回京的时候可以绕绕路带你去一趟啊。”
“无。”
“哎呀别这么冷淡嘛,我好心好意问你,你就说呗,别和自己过不去。”关妘嘬着手指上的油香,含糊道“剩下的那些人都告诉我了,我就当做好人好事了。”
罗那律不搭理她,自从关妘告诉他他派出去的那个人被半路截了以后,他就没有给过自己好脸色看,能说一个“无”字已经是关妘努力了一上午的成果了。
关妘扔了骨头,看他的脸:“你不说我就自行决定了,你没有想去的地方,我还是有的。”
她把另一只羊腿推进囚室,站起来擦了手,“回京的路上可不太平,你好好保重身体,别在半路上就挂了。”
罗那律眼皮也没抬,抓过羊腿慢慢吃起来。
自己的身子他还是有数的,心里的东西放不下,他怎么也能苟延残喘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