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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真相 ...

  •   回到营地,关妘也顾不得吃饭,脱下战袍,就往囚室走了。

      罗那律安安分分地靠在墙上,像是知道她来一样。

      关妘单刀直入道:“我们来做一个游戏怎么样?你问我一个问题,我问你一个问题,反正都已经成这样了,交换一下情报也不亏不是?”

      罗那律终于抬起头,对这个游戏似乎很感兴趣:“你想知道什么?”

      “罗瓦已经是你的最后一手了,对吗?”

      “是。”罗那律供认不讳:“你是怎么知道今天风势会变的?”

      “一个朋友赔了半条命进去换到的。”关妘又问:“你根本没打算留下你手下面的那些人吧?”

      “关将军知道的比我想的要多多了。”罗那律正了正身子,看着关妘的眼睛点头:“对,就像你看见的,我是打算连同你们一起烧了罗瓦的,他们身上的棉服也浸了火油,如果不是风势变了,他们才是最好的引火索。”

      “关将军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关妘:“一位故人告诉我的。”

      罗那律冷笑,嘲讽道:“关将军身边的能人异士还真不少。”

      “自然,没有他们,我也赢不了你这么久的筹划。”关妘继续问:“你一开始的目标是什么?”

      “……自然是大幽了。”他问:“力那汗是叛徒,对吗?”

      关妘挑眉,笑笑:“你未免太不诚实,不过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力那汗不是叛徒,他很可能已经死了。”

      罗那律了然,冷笑一声:“我的目标确实在大幽,没什么不诚实的,只是没有说明确而已。关将军回答的不也是含糊其辞,我为什么要说的那么确切呢?”

      想想之前自己的回答,关妘也觉得自己有点不厚道,干脆道:“算我不对,那你便再多问我一个问题好了。”

      “你的那位故人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我虽不至于像关将军这样步步为营,但也有一点小聪明,我的身份不存在于这个世间,那位故人是怎么知道的?”罗那律摩挲着中指,思考着各种可能性。

      关妘缓缓开口:“有一奇人,能过目不忘,当初在晋北屠原之战后,两国交战名单有幸经过他手,而他也到过罗瓦,去过罗那一族的庙堂,看过上面摆放着的所以名牌,他有一妻子,有经天纬地之才,无意中听丈夫提起屠原之战的名字和交战名单上的人对不上,其中少了一位双生子的名字,结合先后发生的事情,妻子推断出你的身份,赶来告诉了我。”

      她没有完整地说出事情经过,但大体是对的,菊园入秋需要重新打理白菊,姜华就跟着他的丈夫到晋北来负责这边的白菊,无意间的一次,宋先生和姜华说了这件事,姜华猜测到了这种可能,才骑着快马,两人就这么单独追关妘的队伍,直到半路被商队发现,一路护送而来,才有了之后发生的事。

      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是怎样的一位人物能够一夜之间号令群雄,姜华联系前后猜测出来,都说罗那在晋阳被灭族,有什么比一位已经逝去之人更有掩饰性?

      “你就凭这样的臆测确定了我的身份?”

      “不全是。我也是有我的考量的,只不过带入你的身份经历后很多事情就迎刃而解了,反正也猜不到,暂且相信也没什么坏处,更何况是猜对了。”关妘笑笑,道:“这个答案你看上去还算满意,我就接着问了,你苦心经营这么久为了什么?”

      “……为了复仇。”罗那律抬眼,脊背绷得直直的,“我拉拢人心,为了集结兵力。割裂柔然,为了有与大幽的抗衡之力。连弃三城,为了引你深入柔然。火烧罗瓦,为的是效仿屠原之战,给我的族人祭天。我做的一切,就是为了复仇。”

      “这个回答可满意?”

      “……不太满意。”关妘耸肩。

      如果他的目的是复仇,那从一开始就大可强攻淮关,搅得大幽乱成一团,也不至于要牺牲掉这些年布置的一切来引她入瓮,他的目标之一应该是自己,或者说是关之闻,只不过关之闻不出山,由她代替,这么顺理成章地转移目标也是可能的。

      她无所谓道:“不过还能接受。该你了,想问什么,问吧。”

      “我没什么问题了。”

      “那就由我来问了。”关妘清清嗓子,继续道:“为什么要送那样一封挑战书给柔然?你这不是过早地暴露自己吗?”

      “我不怕暴露,而且你不是早有察觉了吗?赤狼的死你怀疑很久了,不是吗?反正你们也找不到我,不知道我要做什么,送那封挑战书膈应膈应你们也挺好,哦,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罗那律的笑容有些诡异,直直地盯着关妘:“那封挑战书也是让柔然帮我啊。”

      关妘沉了脸,哪怕是心里有所准备也不太好受,强撑起笑:“我的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从城西出来?”

      罗那律眼皮一跳,平静道:“乱选的。”

      “这样啊。”关妘拍拍屁股站起来,冲罗那律挥挥手:“对了,还有一件事,你派出去的那个人被抓回来了,东西他没送到,他自刎了。”

      看见罗那律明显黑下来的脸色,刚才被膈应的感觉好受了点。

      罗那律早在之前就遣了人悄悄往大幽赶,除了粮食什么也没带,关妘一早就派人守着那边,一有异动绝不放松,他们在包袱的夹缝中发现了一张纸,上面写着两排墓志铭。

      关妘毫不留情地转身,“我看你身体不太好,这几天好好休养着,先把命留下来,说不定你想做的那件事情自己就能做到呢?”

      不管背后人那张愤怒的脸,关妘脚下一转,去了隔壁的囚室,里面的人正安安静静地坐着,他的手脚上铐着镣铐,被圈在小小的一方天地里,仍然具有威胁。

      关妘遣退了小卒,拉过一张小凳子,坐在上面,从怀里掏出一件清绿色的环状玉佩,放到地上,推到狱门里:“谈谈吧!”

      力那汗抬头看着被推进来的环状玉佩,笑了笑,从自己的领口拽出一截红绳,用力一扯,一模一样的环状玉佩被他推到狱门前,对着关妘推进来的那块。

      两块玉佩上分别刻着“曼”“柔”二字,明显是出自同一块玉料,由一人雕刻。

      那是柳曼柔离开大幽时赠给关妘的同心玉。

      对面传来的声音不复以前的沙哑,低沉洪亮,“谈谈吧。”

      “大王子藏的很深啊,我看见这东西的时候,还一度以为‘力那汗’是二王子呢。”

      尔眠定扎抬头,眼睛带上熟悉的神色,“妘儿的武艺精进很快,恐高的你连轻功都学会了,我着实吓了一跳。”

      “大王子只身深入敌营,还转身成为幕后主使的身边人,我也吓了一跳。”

      “妘儿才思敏捷,只是靠只言片语的图画就猜到了他的动作,我很佩服。”

      “大王子窥见实事,深谋远虑,我等也很是佩服。”

      关妘这么找茬,明显不对付,尔眠定扎动作一僵,掩饰性地换了个动作:“妘儿想说什么?”

      关妘视线冰冷,不带一点温度:“你什么时候知道幕后主使是罗那律的?”

      “……潜到他身边以后。”

      关妘沉默,直直地看着他,尔眠定扎就那么端端地坐着任她打量,半晌,关妘道:“我在罗子庙里发现了一点东西,上面的字迹和那封挑战书上的一模一样。”

      她看着不为所动的尔眠定扎,继续下猛药:“你的招式很奇特,先前在大幽看你和狄诩切磋也不是这种套路,怎么变成力那汗的时候就都是这种招招毙命的手法?听说罗那一族骁悍勇猛,走得从来都是招招毙命的路子,而罗那一族的第一勇士罗那津收过两个徒弟,一个是从路边救下的不知名的男孩,一个是柔然大部落的酋长之子。”

      关妘长呼一口气,也不看把自己藏着阴影里的尔眠定扎,吐出一句话:“有些事情,还请直言相告,昔日的情分尚在,不至于翻脸不认人,不然后果会是怎样就不是我该考虑的了。”

      尔眠定扎沉默着,似乎在思考,直到关妘都快要等不住的时候,他才缓缓出声:“在半月坡围剿后我就怀疑了。”

      关妘心狠狠一跳,这比她想的要早得多。

      “我守在半月坡周围几月才进攻,为的就是一网打尽,可是半月坡围剿还是跑出去一些人,后来我进去探查,发现除了跑出去那些人,剩下的人都不见了……他们充当了活着的人的口粮,吃得连骨头都不剩,直到从土里挖出来一些衣服牙齿,才联系起来的,我在那堆衣服里,还找到了一些没有烧干净的信纸残片,上面的字迹很熟悉,是罗那津的字迹,我第一次怀疑那个人到底有没有死。”

      “直到那封挑战书挂在我的房门口,我确定了罗那一族有残存的后人在,你们出使过后,我独自去了一趟罗瓦祭拜师傅,却看到了我的师弟,力那汗。他从小就不爱说话,对谁都很冷,除了师傅,我和师傅的孪生兄弟以外,几乎没有和人说过话,他从来不关心外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一心练武,他甚至不知道我是柔然的大王子,是他的宿敌,我从他嘴里套出不少的话来,把他带到树林里,偷袭杀了,再用秘法换脸,顶替了他的位置,呆在罗那律的身边,直到现在。”

      他坐直身子,手脚上的镣铐联动,发出一阵碰撞声,他准备迎接关妘的怒火。

      “呵,你的心比我想得很多了。你知不知道大幽在这大半年的对抗中损失了多少人马?”关妘站起来,咬着牙说出一个数字:“将近二十五万!”

      “你想要引出盘踞在地下的毒蛇,偏偏就要带上这群无辜的人?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你白白丧失性命?你知不知道我在淮关丢掉了多少朋友弟兄?你知不知道辽城百姓看着城墙着火有多么惶恐?你知不知道因为你通商几年建立起来的基业一夜毁损?”

      关妘怒极,一脚揣在狱门上,“咚”地一声,地震了震。

      小卒慌忙地跑进来,看见关妘赤红这双眼,指着坐在里面的人怒吼:“这些可以有很多解决办法,而你,选择了最冷血,最白痴,最不顾及后果的一种方法!”

      尔眠定扎听着关妘的话,一言不发。

      柔然当然没有弱到一夜之间面目全非的地步,没有他的刻意安排,罗那律不可能在短短几个月割裂柔然,还顺带大半兵力驻守边界。

      他利用了这一切,引出罗那律,用他对付强大得可怕的大幽,同时牵出埋藏在国家深处的黑手,这样,大幽损失兵将万人,那条埋藏数年的线被扯到阳光下一网打尽,他就可以做一个隔岸观火的人,引导这一切往他想要的方面发展。

      大幽胜了,他一个小人物。最可能被遣派回去责令问斩,只要到了柔然的地界,找一个替死鬼很容易的事情,不费一兵一卒,消耗两边势力。

      归咎起来,这个过程中,得利最大的,还是合并后的柔然。

      只要不被发现。

      只是,还是被发现了。

      原本那枚同心玉只是为了在罗那律失败的时候用来保命的,为了保险起见他妥帖藏在高领的衣衫下,从未暴露出来过,却在那次和关妘的较量中被划破衣领露了出来,关妘在一瞬间辨认,成了泄露的关键。

      他不后悔,要是再来一次,他也会这么做,只是不会再带上那枚同心玉了。

      可他不知道,关妘确认他的身份靠得可不是那一闪而过的玉石影子,而是他的招式,那样凛冽的杀招,关妘接过一次,心有余悸,还是在自家比武台上,被一招制敌地时候接的,今天她拿出那枚同心玉,不过是事后想起来蹊跷,充当借口罢了。

      关妘当着小卒的面,把“力那汗”骂了个狗血淋头,等到她缓过气来,才对着他冷冷地甩下袖子,准备走了。

      “你忘带东西了。”尔眠定扎出声,指了指对面温润的玉石,“别辜负了曼柔的心。”

      关妘停下脚步,偏头看他一眼,“从你把这东西带上战场的那一刻,代表的就不是她的心了。”

      她把视线移开,迈出步子,连背影都不想给他留。

      在转身的那一刻,尔眠定扎清晰地听到了关妘说的话:“玉满为环,玉缺为玦。既然是你造成的,那这东西就还给你了。”

      尔眠定扎苦笑,俯身把那两块同心玉取过来放在掌心,一枚完整温润,一枚带了一块缺口,破坏了整体的质地。

      可不是他造成的吗?今天他挥刀的时候从那位“楚枳”身上砍下来的配饰不就是这枚同心玉吗?

      玉玦,意决。
      这是铁了心的要断绝情谊啊。

      尔眠定扎感受着手里传来的凉意,靠在墙上回忆自己的所作所为,努力的告诉自己,自己做的没错。

      只是那一阵阵的慌乱和愧疚,还是迟迟绕在心头不肯散去。

      盯着漆黑的囚室,尔眠定扎不由自主地重复了关妘说的那句话:“玉满为环,玉缺为玦……到底是对,还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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