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见君子》見南山

178、填土攻城

　　最近张罗着对付柔然的新方法，大伙都是精神奕奕的，看着对面急吼吼却无可奈何的样子，他们觉得干什么都得劲，只有一人除外。

　　今天是关妘和楚枳一起住的第三天，他很想她。

　　庄烨每天最开心的事，就是在晚上休息的时候找楚枳聊天，顺便想办法说服一下她搬回去住，只事每每都不成功，事后回去休息看着何溯溆的那张温文尔雅的脸，心烦地挠墙，就干脆闷头想破城的对策。

　　总而言之，所有的队伍里，只有庄烨每天耷拉着脸，进度却是所有队伍里最快的，让人频频侧目。

　　风起了，关妘他们不再专注于用人搬运的方法填城，改用一种翘板。

　　他们把沙土凝成块，安置在翘板的一端，另一端拴着绳子，上面挂着巨石，人靠放下巨石把翘板另一端的土块投到远处。其中的各种弯弯绕绕关妘也看不懂，但她试过，这个只需要很小的力气就能把巨石抬高，土块也能飞得很远。

　　这个是小勇子最新的成果。

　　这些翘板制作也不难，又不需要多么精密的准头，造了很多，就那么大大咧咧地摆在罗瓦城下，每天不分白昼地往罗瓦投掷沙石。

　　中途，罗瓦也试着反击，但猛烈的土块就像是下雨一样轰轰地砸在门上，他们几乎不能开门。

　　风势渐凶，罗瓦就像刮着不间断的沙暴一样，模模糊糊只看得到影子，以城墙为界限，另一边是蓝天白云，绿草鲜嫩，赫然就像两个世界。

　　就这么又砸了半个月，终于消停了。

　　罗瓦再也不想以前那样光洁，灰蒙蒙地连远处的阁楼顶都蒙上厚厚的一层土。就像一个人跳进泥潭滚了一圈，又跑回岸上让太阳风干自己身上的湿泥一样，脏污不堪。

　　吕享站在高处，望着远处的情形，“就是这样了，接下来就是要整齐土坡了。”

　　他看着安静的罗瓦城，摸摸后脑勺，“这么安静，不会又跑了吧？”

　　“什么？又跑了！”庄烨只听到了后半句话，刷起袖子作势就要冲上去，“蠕蠕有胆子决一生死，三番两次地跑算什么英雄好汉！”

　　有小将没见过他这样子，跑上去拦住他，“庄将军息怒，还没搞清楚呢，他们可能还埋伏在城里。”

　　吕享抓住拦着庄烨的那只胳膊，冲那个小将挥挥手让他站到一边，“唉，你这就不对了，庄将军一心要探查敌情，你拦着也没什么用，那是好事，应该鼓励。”
　　说罢，他往旁边让了一步，把半遮着的视线让开，对庄烨道：“庄将军，请吧。”

　　庄烨很是识趣地往后退了一步，挺直腰杆，“去干嘛？”

　　吕享笑道：“去决一生死啊。”

　　“那怎么能行？没有军令，是不能擅自行动的，是违法军纪的！”庄烨说得无比正直，仿佛刚才那个叫嚣着要冲上去的人是别人一样，见吕享不搭理他，转而对着刚才拉着他的那位小将说：“你们也要听从军令知道吗？没有军令，不得擅自行事！”

　　小将呆了一会儿，愣愣地点头，“知……知道了。”

　　“嗯，那我就放心了。”

　　吕享白他一眼，拍拍小将的脊背，“别理他，整个人就是欠拆台，给他点阳光就灿烂了。”

　　“啧，吕将军，身为将领，你不应该在本人的面前对着下属数落同僚，更何况你数落的那个同僚现在站在你的面前并且把你刚才所说的话一字不落的听见了。”庄烨愤愤。

　　“哦？那请问同僚有何见教啊？我可是那里说错了？”吕享笑问。

　　庄烨憋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憋出来，重重地哼了一声，扭头放话：“算你狠！”

　　众人憋笑，吕将军真的是太会治跳脱的庄将军了，这拿捏的死死的。

　　就在所有人为现状欣喜的时候，有人上报了。

　　“楚将军，运送土块的队伍被拦截了，我们在营地外十里发现了一队人的尸体。”

　　庄烨心里一咯噔往身后看过去，楚枳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听着汇报。

　　“将军，我们已经把那队人的尸身带回来了，清点了人数，少了三人……”

　　“ 橘子！”庄烨小跑过去，只知道情况似乎不太好，担忧的看了一眼楚枳，运送土块是由她和另一位将军负责，先前她负责后方整理和情报获取，现在这两项都完成了，也是她第一次和他们一起在战场上公事，彼时出了状况，少不了问责。

　　听完了汇报，楚枳良久没有说话，气氛压抑地不行。

　　庄烨不忍心，揽着她的肩膀无声安慰，他感受得到，楚枳的身体很僵硬。

　　“橘子，我陪你去探查这件事。”

　　楚枳摇摇头，看了一眼前来汇报的小卒，轻推开庄烨的手，大步往前走。

　　“橘子……”庄烨还是很担心她的，首次和队伍汇合，就出了这样的岔子，难保其他人要怎么说。

　　楚枳停下脚步，转过身去冲庄烨挥挥手，末了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庄烨笑了，摇摇头把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到脑后，怎么能这么想能？橘子那么坚强，这点小事怎么能难得倒她，她也一定能够把这些事处理好的。

　　营帐里，关妘也听到了这件事，沉着脸没有说话。

　　戎宇上前抱拳道：“将军，楚将军已经前去调查了，相信不久就会水落石出，我们还按先前的计划行事吗？”

　　半晌，关妘合上地图，点点头，沉着脸出去了。

　　让人慰藉的是，所有的安排也只有这件事出了问题，其他的都很顺利，计划还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进行到了第二阶段，众人没有懈怠，反而更加忙碌起来，整天脚不沾地，有时候连帐篷都不回，在外面待一夜，都在奋力想对策，就怕发生楚枳那样的情况。

　　与营地里的所有人都不一样的，是路方晟，他闲的要发霉，每天就是搬着凳子坐在外面看天看地看花看草，在一众奔跑的人影里尤为突出。

　　“哎呀，戎兄啊，今天晚上又不回来睡了？我一个人呆在帐子里总觉得很危险啊。”路方晟坐在屋子里挺尸，几天来第一次看到戎宇的影子。

　　“忙。”

　　“再忙也要适当啊，想你这样是想不到好法子的。”

　　“我不像你那么闲。”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酸呢？”路方晟终于站起来，看戎宇在帐子里忙里忙外，“我其实一点也不闲，别看我就是坐着看星星看月亮，我也是一直在做正事的。”

　　戎宇看着他，平淡地说：“你也知道看星星看月亮是正事，那就赶快出去看，别耽误了。”

　　路方晟就像听见什么不得了的话一样，瞪着眼睛大喊：“天啊，你居然一次说了这么多话，果然是忙得魔疯了。”他凑近戎宇，“要不要今晚回来休息一下啊？缓缓你那冷冷的性子。”

　　戎宇脸黑了，抱起桌上的东西，冷声道：“走开。”

　　路方晟立马跳到一边，双手交叉防备着他突袭过来，“原来没魔疯，看来不用休息了。”

　　戎宇没理他，大步走了，屋子里只剩下了路方晟一个人。

　　他耸耸肩，给自己冲了一杯红糖姜茶，提着壶拖着椅子就出去了，寻思了一块风景不错的地方坐下来，慢悠悠的吸溜着杯子里微辣的糖水。

　　生活真是惬意啊……如果刚才跑过去的人没有带起土的话。

　　无聊地瞅着周围，视线落下处，是一朵轻散的流云。歪歪斜斜地打着卷，懒懒地晃在半黑的夜空。

　　路方晟盯着那朵流云，盯了很久，直到完全看不清，还在定定地盯着那处。

　　“路公子，看天呐。”有走过的人对他调侃，笑眯眯地说：“天黑了，夜间要凉，别忘了多穿件衣服。

　　“嗯，要回去了，出去巡逻要注意安全啊。”路方晟回神，笑眯眯地回话，目送那几人的背影消失。

　　再看那处流云，只剩下一片漆黑，偶尔有几颗暗星闪烁微光。

　　路方晟端起杯子，把微凉的红糖水大口喝完，空杯子就扔在椅子上，大步走了。

　　庄烨昏天黑地地忙了几个晚上，终于抽出了一点时间，见缝插针地往楚枳那边跑，到了门口就碰上了路方晟。

　　“方晟！”庄烨拍拍他的肩，权当打招呼，“最近怎么样啊？有什么新发现吗？”

　　庄烨冲他笑笑，“还是那样，每天闲得发慌。”

　　“你来找妘儿吗？”

　　“嗯，问问她那边有没有什么新的进展，狄诩是来找橘子的吧。”

　　“唉，好几天没见了，也不知道她在不在。”

　　“你俩在门口嘀嘀咕咕说了这么久，又事就进来，杵在这里干嘛？”楚枳的声音从帐子里传出来，带着调侃的意味。

　　“橘子！”庄烨跑进去，步伐都是颤的，“你最近是不是都没好好吃饭，你看你的脸都小了一圈了，这方面你得想师傅学习知道不？”

　　“狄诩，你是想打架是吧？”关妘哭笑不得的声音传出来。

　　“行了行了，妘儿还在呢，你这个样子干嘛。”

　　路方晟进去，就看见庄烨一副八爪鱼的样子糊在楚枳身上，楚枳手推着他，一脸嫌弃。

　　关妘在旁边坐着，拍拍身边的凳子冲他喊：“过来坐呀。”

　　路方晟大步过去，毫不客气地调侃：“狄诩还是之前那个样子，一见到橘子就走不动路了。”

　　“是啊，以前我还真没发现他这个资质，现在分房睡了他倒是暴露得一丝不剩。”关妘补刀。

　　庄烨撒开了楚枳，给了关妘一个幽怨的眼神，他为什么要这样解相思之苦某人心里还没点数吗，他这个受害者都没说什么了，罪魁祸首还在这里幸灾乐祸，真是世风日下！

　　“橘子，怎么样？先前的问题顺利解决了吗？”庄烨转开话题，这是他今天来的目的。

　　楚枳顿了顿，神情严肃，“解决了，剩下几个人的尸身也找到了，柔然是在半路埋伏的，以后也要在押送队上增添人手。”

　　庄烨松了口气，冲他比了个大拇指，“那就好，我就知道橘子能处理好这件事情。”

　　关妘看着庄烨的大拇指，给他俩添了热水，“方晟可是稀客，最近有什么新发现吗？”

　　路方晟看着关妘的眼睛，犹疑片刻，点头：“发现了一件事。”

　　楚枳庄烨看他一眼，两人很是自觉地出去了。

　　关妘正色，“什么事？”

　　路方晟回想着那朵打卷的薄云，沉声道：“风势……有可能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