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见君子》見南山

148、谣言

　　楼下吵吵一片，话题越扯越远，关妘趴在栏杆上，朝下面喊：“先生不是说可以讲些不一样的事情吗？怎么变成我们说您听了。”

　　场面渐渐安静下来，一双双眼睛盯着他，端正了坐姿，煞有其事地点头，“就是啊，您也开始讲吧。”

　　说书先生本来以为话题转移还挺开心，被关妘这么一搅和，话题又被引回来了。不由抬头朝楼上望过去，看关妘的眼神里充满幽怨。

　　关妘歪着脑袋，一心一意地引话题，“看我们都这么眼巴巴地等，先生总得拿些看家本事出来吧。”

　　“姑娘想听什么？”

　　“既然原道来到柔然，当然是想听些没听过的，那些大幽也能听得到的就感觉很没意思，不如您说说这里最近有什么奇闻异事？”

　　说书先生哈哈一笑，这小丫头看着年纪不大还挺会挑，重新站在案前，两只撵着自己的胡子，“那就来说说最近的奇闻异事吧。”

　　说书先生一派淡定从容，只不过他小瞧了关妘的挑事能力，不管再怎么离奇的事情，都会被她挑出一堆毛病来，一连开了七八个头，都被她怼得无话可说，憋屈的是她还说的有理有据，台下大部分人也跟着抗议，现在他已经是郁结在心了，奈何还是不能发作，另一位当事人还靠在椅子上，双手环胸，微抬下巴，很是无聊的样子，好一个大爷作风！

　　新故事没说几句，大爷果然又发话了，不可一世道：“先生，您得讲究实际啊，现在谁都不喜欢听那些夸大其词的话，什么也得说个出处不是，这么胡编乱造地一点根据都没有，听着更是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去别处和柔然朋友喝酒吃肉呢，多喝上两碗酒，一起聊聊天可比在这里坐着有意思多了。”

　　说书先生额头直冒青筋，绷着自己的怒火咬牙切齿地又讲了一个故事，可关妘依旧是那副拽样，居然白眼一翻不听了。

　　“唉，真是没想到，这么有名的小酒馆，居然什么也讲不出来，徒有虚名啊，回去告诉小姐，以后商队通行还是不要来这里住了。得亏今天小姐不在，要不小姐听到这样流传她的谣言，不得掀了这客栈啊。”关妘瞟到了上来的一位中年男子，摸着下巴说出了这句话，打开随身包袱，从里面掏出两块碎银子，扔在桌子上。

　　等人稍稍走近了才继续道：“原本小姐对在甘在听得那些奇事挺感兴趣的，现在那些事哪也听不到，跟被镇压了似的，真是没意思，再休息一会儿，就去结账吧。”

　　那人明显在关妘身边顿了一顿，又往前走了数步，折身原路返回，那速度怎么看都觉得着急，关妘看那人离去的背影，勾着嘴角靠在椅子上，当真休息起来。

　　何溯溆无声笑笑，学着关妘的样子靠在椅子上，视线落在楼下，等着看好戏。

　　说书先生怒不可遏，一甩袖子，下了台，楼上那丫头似乎真的失去了兴趣，靠着椅子不动，他还挺高兴这丫头终于不再跟他作对了，他就一个普通说书先生而已，没了讲的全凭胡编乱造，她干嘛对他那么较真！

　　他刚坐下，气还没缓过来，就见自家老板铁青着脸朝自家走过来，“刚才都发生了什么？”

　　说书先生连忙站起来，飞快地打量了老板的脸色，心中有了计较，“老板啊，咱们店遇上碰瓷的了，我说书的时候几次三番打断我，说我讲的不好，过于夸大，要听别的，这不现在大家都被她搅和的失了兴致。”

　　“之前呢？”老板仍然拉着脸，语气很沉重，说那些的时候他在场，当然听到了，他想知道的是之前发生了什么。

　　说书先生没反应过来，干脆接着数落关妘的不是，“您别看那小丫头看着好像挺听话，实际可是一个刺头，最开始大家正讨论关氏商团，聊得正不错的时候，这丫头就开始打岔，嚷嚷着要听什么其他地方听不到的事，扰了大家的兴致不说，我上去讲几个故事，她还鸡蛋里面挑骨头，着实可恶！”

　　老板抬头，瞪着他，“你们当真说了关氏商团？都说了什么？”

　　说书先生被瞪得瑟缩一下，心中有一股不好的预感，“就是谈了谈关将军和关二小姐的事，也没说别的啊。”

　　老板瞬间眼前一阵黑，他上楼就是打算找哪位一直找事的姑娘谈一谈的，谁知上楼听到她说的话，心下就有点奇怪，再加上那露在包袱外面的令牌，他分明清楚地看出来，那就是关氏商团的标志啊！难不成他的这家小店真的得罪关氏商团了？

　　想到这里，老板心血上涌，朝前倒去，被说书先生一把扶住，他看着自家老板惨白的面色，赶忙掐着他的人中，“老板，你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老板缓缓睁开眼，第一眼就往楼上瞧去，关妘仍靠在椅背上，没什么动静，甩开说书先生的手，把他往台上推，“快，快去把最近的奇闻异事都说出来，想方设法留住那个姑娘！”

　　说书先生有点明白了老板的意思，看上去那位姑娘是个来历不小的人，他现在却有些犯难，“那位姑娘真的是个刺头，说什么她都不会听的。”

　　老板咬着牙道，“那就将前几天满城都在传的那个故事。”

　　说书先生脸色一白，往台上走的脚步也停了下来，“老板，那件事能说吗？”

　　老板咬牙，说会被镇压，不说以关氏商团的威望和影响力，他的客栈就要面临倒闭的结果了，“说，但是要隐晦地说，换汤不换药知道吗？咱们接下来能否继续在罗瓦立足，就全看你了，快点去！”

　　被这么一吓，说书先生也完全懵了，僵硬地走上去，立在案前往台下看，数十双眼睛黏在他身上，还有身旁老板的视线，刺得他冷汗直冒，他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

　　再往楼上看，那姑娘双手交叠，撑在脑后，正和对面的男子交谈甚欢，他咽咽口水，拿起醒木，用力一拍。

　　“啪——”

　　全场的注意力全都放到他身上，关妘侧头看了他一眼，轻笑一声，一耸肩把头又转回去接着和何溯溆聊天。

　　“今日，我们来说说幽州战乱，然使战败后的变革。”

　　关妘耳朵一动，身子往后靠了靠，朝何溯溆挑眉，没想到在这里还真能收获些情报啊。

　　“话说那日幽州战胜，是举国欢腾，万民同庆。不过是有人欢喜有人忧啊，自古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柔使纵然在不甘心，也得居于幕后等着发落，幽州为显一国气量，不与柔使较真，干脆收纳为附属，享百年盛业。可柔使也是一个大国，不甘附属，所以面上不做计较，实际早就暗暗部署，想要在时机成熟的时候把幽州一举拿下。就在某一日……”

　　关妘认真记下说书先生说的内容，因为这件事关乎客栈的存在，说书先生尽量把内容说得详实有趣，在某些敏感的地方也尽量模糊，大致明白了故事的发展，关妘的眼神朝客栈老板落过去，客栈老板也正偷瞄着她，两人对视片刻，老板一个机灵把眼神挪开。

　　何溯溆轻笑，搂着关妘的肩，调侃道：“你这么一出，看来是把那位吓坏了。”

　　关妘撇嘴，收拾着“不小心”露出来的令牌，“我有什么办法啊，不这么做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啊。”

　　“是啊，妘儿最聪明了，真是懂得抓住机会。”

　　关妘得意一笑，忽的觉得有点不对劲，“你也看得出来？”

　　何溯溆笑笑：“嗯？什么？”

　　关妘眼皮一跳，拉拉他的手：“进城之前你就和我说这里可能会有线索，怎么会这么自信？”

　　“哦？有吗？”

　　关妘凑近他，低声问：“这不会是你一手安排的吧？”

　　何溯溆不语，只是歪头笑笑。

　　关妘了然，把包袱背在身上，歪着脑袋环视周围一圈，“你说这家客栈不会受到牵连吧？”

　　“牵连应该不至于。”何溯溆拉过关妘的包袱，背在自己背上，另一只手牵着她，“可能会被敲打一番，尔眠定扎之所以用镇压的方法，无非就是怕这群人真的把事情搞大了，不会出什么事的。”

　　关妘抿唇，看上面憋着一股劲的说书先生，又看看台下仍在小心翼翼朝她这边看的老板，普通人家都不容易，无冤无仇地自己这么一番确实有点过火，遂解下腰上系的荷包，两人并肩下楼。

　　老板依旧努力地充当透明人，全神贯注的听关妘二人的动静，两人先是结了账，又说笑一番，紧接着就听不到动静了，忍不住回头，寻找两人的身影。

　　刚回过头，就正对上关妘笑盈盈的眼眸，“你是这家客栈的老板吧？”

　　老板又是一哆嗦，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拱了拱手，“正是，姑娘有什么需要吗？”

　　“需要没什么，就是有一句话想给老板和那位先生。”关妘拿出荷包，扔给老板，“辛苦老板和先生了，这么多风波，这些算是请二位喝茶了，今日之事老板不必介怀，客栈不会有事，敬请安心。”

　　老板愣愣点头，直到两人携手出了门，才反应过来，他这是算脱离危险了吗？缓了口气朝说书先生招招手，把他叫下来。

　　两个人经过了一系列的交流后，盯着手里的荷包，慢慢打开，被里面白花花的银子晃了个眼晕。

　　不愧是关氏商团，出手就是大方。

---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