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见君子》見南山

147、罗瓦

　　那场战役由尔眠定扎带兵，在半月坡开战，用的就是那套围困的法子，关妘虽然对那场战役完全不知情，但从何溯溆后来的描述中，也知道了不少细节。

　　她没有想到，居然真的会有人选择这里，还是躲过一次排查后才躲进来的，这个想法，很聪明，也很冒险，如果那次伏击没有把赤狼他们迷晕套出线索，那么他们也可能会迎来第二次排查，那个时候他们又当如何？

　　尔眠定扎说过，这群叛军背围歼，他们攻进半月坡的时候，更多人是服毒自杀了，有借机逃出去的，数量不多，也不足为惧，持续追捕怎么也会有效果，他们毕竟翻不起什么风浪。

　　但关妘还是有想不明白的地方，赤狼被派遣去围捉商队，应该算是一件重要的事情了，他们对这件事情不可能不重视，那么赤狼的下落也应该会第一时间就得知。赤狼被擒，他们那群叛军为何仍然能够不动如山地选择待在半月坡，直到被尔眠定扎的大军围剿。

　　她虽然和赤狼没有打过很深的交道，但战场上还是碰过面的，能让这么一位铁骨铮铮的汉子追随，供职调遣，那首领应该也不是等闲之辈，他为什么就这么有信心，在赤狼被擒之后还稳如泰山？

　　关妘坐在石头上，想象着那天所发生的事情。

　　大军就驻扎在半月坡的附近，她似乎能看见旗帜，他们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两相僵持下，被围困的人陷入了绝望。

　　他们要想办法活下去。

　　活下去，有两条路可以选，第一种，和外面的军队拼个你死我活，胜了，活下去；败了，全军覆没。第二种，严防死守，和外面的人耗下去，寻找契机逃离这里，大部分死得痛不欲生，少部分苟延残喘。

　　两种，几乎都是通向黄泉的死路。

　　他们可能选择了第二条路，严防死守，跟尔眠定扎死磕下去。

　　可能他们的选择是对的，尔眠定扎强攻的时候，不少人逃了出来，开始他们的亡命生涯。

　　关妘皱着眉，攥起一把黄沙，攥得越紧，黄沙流的越快。都已经到了那样的时候，没有被饿死渴死，仍然有力气逃命，也算是一个奇迹了吧？

　　那么这次来柔然，尔眠定扎给的那封挑战书又是谁下的？

　　她所猜测的，全部是围绕柔然的叛军所展开的，如果是她猜测的没错，那么那位将领和指挥赤狼拦截商队的将领是不是一个人，那个人当初为什么只派遣那么一些人去拦截商队，为什么被发现也依然以半月坡为根据地，时隔三年多，大幽和柔然都发展迅速，那位的实力又扩展成什么样，他为什么选择下这样一封挑战书，为什么选择挂在尔眠定扎的门口，若要造成恐慌何不将其张贴于城门或弄一些更玄乎的方法，尔眠定扎又隐瞒了什么，那位和大幽又有什么具体的关联？

　　一系列的问题，弄得关妘的脑子越发纠结，可又像是理清了什么，只是没有抓到重点，她一遍一遍地想，一次一次地推翻，直到天色擦黑，一股冷风吹过来，她打了个哆嗦，才施施然起身，跨上马，慢悠悠地走。

　　“哒哒哒——”
　　依旧是熟悉的马蹄声，关妘循声望过去，一个身影驾马而来，她笑笑，轻夹马腹，朝他小跑过去。

　　“妘儿果然在这里啊。”

　　关妘轻笑，眉眼弯弯，“涵之，你那边都忙完了吗？”

　　“嗯。”何溯溆调转马头，和关妘并肩走在一起，“妘儿在这里坐了一下午，可是想到了什么？”

　　关妘耸肩，手指转着缰绳，有点无奈，“没想明白什么，倒是又想出来一堆问题，简单的说就是一句话：剪不断，理还乱。”

　　“或许进城了就会有一些发现也说不定呢。”何溯溆攥住关妘的手，掌心传递过来的热量帮关妘驱赶走了夜间的寒冷，“你不用把这些事情全部担起来，不止我，大家都会帮着想办法的。”

　　关妘心中一股暖流划过，嘴角弯弯，反握住何溯溆的手，“你放心，我不会一个人担着的，只是总觉得这件事情有一点不对劲，不由得多想了会儿。”

　　“无事的，那挑战书再怎么写也不过是口头之快。”

　　“放心吧，我不会把他放在心上的，就算这件事有什么关系，我的身后，不还是有你吗？”关妘捏捏何溯溆的手，难得得体现出小女人的一面，“就像你的身后也永远会有我。”

　　柔然城池和大幽的很不一样，准确的说这里几乎没有门禁，在晚上，这里才是真正热闹的开端，关妘和何溯溆骑马跑了两个时辰，到了最近的城池，这里依旧是灯火通明。

　　“罗瓦？这就是和甘在齐名的大城池吗？”关妘走在街上，打量着这个地方，看到了不少来往的商队，街上更是热闹非凡，不由笑笑，“果不其然，确实很不错。”

　　“妘儿对这个地方很好奇？”

　　关妘点头，指了指街边的商队，神秘兮兮道：“这个地方对商队来说可是一个好地方啊，你知不知道，这个城池的通商量可是柔然所有城池中和甘在齐名的存在，甚至从某种角度来看，这里可要比甘在要方便得多，这个地方没有甘在靠北，所需要消耗的人力物力就更少了，换句话说，这里可是柔然的肥城！”

　　听了关妘的解释，何溯溆附和，“这么看来，这里说不定会有些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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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才有了如今笙歌四起，华灯通明的盛况，这罗瓦也有了柔然‘不夜城’的说法。”

　　关妘坐在小酒馆的二楼，饶有兴致地听下面的说书先生评古论今，那人是个地地道道的汉人，站在案前，手里摇着折扇，不时捋一捋小胡子，拍下醒木，说得倒是有一番水平，只是现在是在柔然的地界，讲的也大都是附近的事情，说书先生也穿着胡服，强烈的对比下，关妘不免有一些出戏。

　　“也亏得罗瓦的商队多，汉人也多，不然这位只靠说书怕是很难活下去。”

　　何溯溆勾着唇角，给关妘换了一杯温茶，“这人怕也是看上了这里汉人多，又少些消遣的东西，才过来干起了这个营生。”

　　关妘端起茶杯，润润嗓子，“也是，这家酒店虽小，在大幽这边的商人里似乎很受欢迎，这个时候还有这么多人在这边吃酒，影响力不小啊。”

　　一个故事讲完，说书先生正端着茶杯豪饮。

　　这活也不容易，这么一通说下来，早就口干舌燥了，他还得加大音量，争取让更多的人听见，生存不易啊！

　　“老板啊，你说的这些个故事我们都来来回回听了好几遍了，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啊。”台下面，有人撑着脑袋发问，“咱们也都是老朋友了，你也别藏着掖着，给我们换几个讲讲呗。”

　　说书先生放下茶杯，胡子一翘，“各位想听什么样的故事啊？”

　　“还都有什么故事啊？”

　　说书先生思量几息，缓了两口气问，“额……不如接着咱们刚才讲的，继续讲讲大幽和柔然的发展？”

　　“柔然也好，大幽也罢，说得全是这些，实在是听腻了，您这里有没有其他有意思的事情？”

　　“那我们讲讲最初的通商之举？”

　　“那个早就过时了，不想听了。”

　　“那讲些典籍故事？”

　　“哎呀，我们这些个大老粗听那干嘛？无聊无聊。”

　　一连好几个主题都被否决，说书先生快要摔杯子了，决定拿出自己的杀手锏，“那讲讲当初关将军的事情吧！”

　　这套对付这些小子是一套一个准，关之闻的事迹在不同的地方就没有重样的，再加上这段时间商贸繁荣，百姓安居乐业，关之闻的那些打打杀杀的神话也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好多年不说，肯定不会乏味，他说了这么长时间书，就没见这个话题的热度淡下来，没听谁说过听腻了，他就不信，这回他们还能说出拒绝的理由来！

　　坐在台下的人表情还挺精彩，看着说书先生是说不出来的怪异，半晌，听那人幽幽道：“关将军的事情我们已经不太习惯在别人嘴里听了。”

　　这回轮到说书先生愣住，呆呆地问：“为什么？那要从哪里听？”

　　那人笑了两声，答道：“关将军辞官从商，现下关氏商团的影响也是如日中天，我们几个虽然不是什么大商团，可也是见过几次关氏商团的人，相比茶楼里说书的人说的那些个故事，我们更乐意听关氏商团的人说。”

　　还有一人大笑着附和，“真是，我和那支运送队伍聊过，那叫个纪律严明，虽说只是商队，可还真有一些军队的样子，他们都不信那些故事，说那些都是假的，以后要是想听关将军的事情就去找他们。”

　　关妘听了那人说的话，点点头，看来戎宇他们不仅仅是押运货物做的很好，还无意间打开了众多的人脉啊！

　　台下的人一人一句的应和，说书先生也有些自我怀疑了，“故事偏差很大吗？”

　　“当然很大了！”台下人重重地一拍桌子，桌上的碗盘一颤，像是感受到了他的情绪。

　　关妘很赞同那人的观点的，茶楼里的故事大都加以想象，几乎完全失实，她也和侍卫队一直强调要眼见为实，不能过分夸大形象，看来这群小子这会是真的听进去了。

　　“那些个故事简直太小儿科了，完全描述不出关将军的一分样子好吧！”

　　听到这下半句，关妘原本勾着的嘴角顿住了，僵硬地转头，盯着那人，只听那人继续道：“没见过关将军的真正面目就胡编乱造，简直就是对关将军的不尊重，就我从那些个关氏商团的朋友口中得知的，关将军的风采可不止那些。”

　　说书先生：“可我听说关氏商团押送队伍提到的更多的是关二小姐啊。”

　　“就我所知啊，关二小姐可是一顿饭吃一个队鸡腿的人。”

　　“我知道关二小姐是以一敌百的人，而且是和关氏商团的押送队练，你说那得壮成什么样才行啊。”

　　“是啊是啊，关二小姐可是能一脚把十几个壮汉踹飞的人，那得是多大的怪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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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下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已呈现出一种不可收拾的局面，说书先生依旧不能理解他们崇拜的点，“就像诸位所说，那都是关二小姐的事，和关将军有什么关系啊？”

　　那人很嫌弃地看了说书先生一眼，怎么连这个都搞不明白，“关二小姐负责的就是押送队伍，经常提到也没什么奇怪的，再说，你想想关二小姐都那么厉害，那关将军得是什么样啊！”

　　说书先生恍然大悟，原来也可以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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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妘面无表情地听着人们大肆吹嘘关之闻和她，手中一紧，“喀啪。”

　　何溯溆眉头一挑，视线下移，又抽出一双新筷子，递给关妘，认真道：“妘儿，筷子断了就换一双吧！”

　　关妘笑笑，扔掉手中断裂的筷子，也没有去接何溯溆递来的筷子，反而双手握拳，活动了下双手，骨头嘎巴嘎巴的声音伴着她咬牙切齿的声音传出来，“那群臭小子，学会夸大其词了，我可得好好奖励奖励他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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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侍卫队集体脊背一凉，黑暗中抱住自己，有一种十分不详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