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见君子》見南山

149、晋北

　　罗瓦，柔然的交流网中心，各大商团聚集在这里进行通商，从各地而来的商人络绎不绝，此地繁华，不必甘在。

　　关妘第一次来罗瓦，对这个地方也很好奇，一有闲暇就拉着何溯溆四处转。

　　“涵之，你说这个地方是谁在管理啊？能想出这种方法治理，也算是奇才了吧，柔然应该重用才是。”

　　何溯溆笑笑，“说不定这位是和程知府一样的人，一心只顾投身在肥城的类型呢？”

　　关妘思量片刻，郑重点头，很有可能，不说程知府一心只想扑在肥城上，姜华，她爹，还有很多很多的人，一肚子才华，却志不在官场，这样的人往往在自己所擅长的地方才是真的热情澎湃。

　　“我看这里还是商队偏多啊，百姓都不怎么常见啊。”

　　何溯溆四处看看，有也跟着点头，“罗瓦和肥城的格局又不一样，看上去更像专门改造成商业都城的。”

　　“也有这个可能，柔然的人口不比大幽，记得在萧城的时候，张大哥就是因为通路才卖掉了村子，在大幽只是一条路就要动辄数十个村子，尽量清空一座城怕是办不到。爹爹曾经也和我说过，要不是每座城牵扯的太多，他想弄一个只属于商业的大城，到时候肯定是另一番景象。”

　　何溯溆想想那样的场景，还是忍不住感叹：“爹在这方面的造诣怕真是无人能及了，清空一座城，这种事放别人那里，估计是想都不敢想。”

　　“所以啊，以后要是有机会的话，一定要让爹爹来这里看看，说不定，他老人家会有更奇特的想法呢。或者可以让程叔和这位领导者见上一面，说不定两个人聊得投机还能变成知己呢。再或者……”关妘闪着星星眼，搓着手一脸猥琐，“再或者见到那位牛人，我可以把他拉到关氏商团这边当管事啊。”

　　何溯溆失笑，“我倒是很希望这位可以为朝廷效命，帮着我减减公务什么的。”

　　两人拉着手仔细地逛着这座创造神话的城池，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这个地方，未来像是很美好。

　　只是他们不知道，他们想象的那些事情都没有实现，也没有机会实现了。这是第一次来罗瓦，这也是最后一次来罗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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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意渐浓，秋叶凋零，队伍终于离开了柔然，正式进入了大幽的土地。

　　阿飞马蹄踏着已经干枯的树叶，听着树叶碎裂的声音，关妘感到很舒服，放慢脚步欣赏如画的角色。

　　“这趟应该是我三年来走得最远的一次了。”

　　何溯溆驾马走在关妘的旁边，看她舒展的侧颜，心中一紧，他的妘儿本来应该是一个无拘无束的人啊，“妘儿这三年来要兼顾商团扩展，要管理相府大小事务，还得教导阿昭，真是辛苦你了。”

　　关妘转头，对上何溯溆愧疚的眼眸，嗤笑出声，伸手抓向他的脸，捏着他的脸问，“你这是什么表情啊？你又没欠我钱，干嘛搞得这么一副怨夫样子啊？”

　　何溯溆不反驳，附上关妘为非作歹的手，“妘儿曾经说过自己想要过那种无忧无虑的生活，我只是觉得自己没有让妘儿过上更好的生活，有点怨自己。”

　　关妘歪头，不解道，“我好像确实说过类似的话，我的梦想也确实是好吃懒做，混吃等死，可是梦想和理想也不一样，我那个梦想终归想想就行了，实现什么的估计是不可能的。再说了，我要是真的过上了那种生活，那不就是啃老吗？”

　　何溯溆垂眸，像是预料到了关妘的这番话，“我愿意让你啃。”

　　关妘嫌弃地看着他，甩开手，“我可不想啃，我是你妻子，那些都应该是我做的，就像我会依靠你一样，你也应该依靠我，这才是夫妻之道，我应该并且乐意去做那些事情，没什么不好的。”

　　何溯溆安静片刻，抬起头轻笑出声，也抬起一只手捏了捏关妘的脸蛋，“确实，这没什么不好的，相反，这很好，有妘儿这样的妻子，真是人生幸事。”

　　关妘不客气地拍开他的手，揉揉自己的脸，看着远方，语气轻快，“走了这么长时间，我真是好想我宝贝儿子啊，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长高，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去练武场给别人捣乱。”

　　何溯溆对关妘的说法也是感同身受，看着高远的天空，“现在也快回去了，我们也就很快能见到阿昭了。”

　　“是啊，很快就能见到阿昭了。”关妘眨眨眼，歪头看着何溯溆，“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想去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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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北，曾是淮关以西的一座小城。

　　现在，这里是大幽最大的烈士墓。

　　队伍到达淮关的时候正是白菊花期最盛的时候，原本烧成灰烬的小城，种满了白菊，盛放在这个曾经滔天热浪的地方。

　　一行人沿着小道至碑前，石碑上，刻录着屠原之战牺牲的所有将士，密密麻麻地。

　　“乱逢兵事，胡燕安得。蹄马寒铁濒，弦弓羽自鸣。欲上烽火望朝夕，徒留云雨青。危楼古镜已成灰，荡荡落红烬。烽烟熄，战鼓凝。金沙仍在，绿水横流。烈士之爱不得休，此情难罢，来日若争，必寸土不让。”关妘缓缓念着石碑左下角刻着的话，声音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来日若争，必寸土不让。”何溯溆和关妘并肩站着，目光扫过碑上的名字，“这是大幽对这些拼死保卫国土的烈士说的话，也是对大幽百姓说的话，是约定，也是承诺。”

　　“嗯，是约定，也是承诺。”关妘闭了闭眼，再睁开，里面盛满了坚定，像是有火在燃烧，“请放心，你们不会白白牺牲，我们会守卫好这片土地，不管是什么人觊觎它，用何种方式妄图扰乱这里的和平，我们都不会退缩。来日若争，必寸土不让！”

　　白菊园埋葬着数万英灵，烈士碑代表的不仅仅是屠原之战逝去的英魂，更多的是那个时代，那个内外混战，却依旧奋起反抗的时代。

　　白菊园，数里白菊摇曳在风中，一片素白，枝丫微曲，花朵依然朝天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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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京都的时候，两人也顾不得其他，直接进宫面盛。

　　东方辅霁一字一字地读着羊皮卷写的东西，他精通语言，两种文字都看得懂，半晌，抬头看向二人，“柔然对此这么说？”

　　何溯溆：“他们对此也很重视，打算动用一些精力去调查这件事，而且他们有联合对抗的意思。”

　　“这上面写的很清楚了，不仅仅是对柔然挑衅，对大幽的敌意也是很明显啊。”东方辅霁把羊皮卷重新卷起，放到旁边，“可若是仅仅为了这么一张羊皮卷就这么大动干戈地，未免太没有信服力。”

　　“所以他们也一定有一些事情没有说出来。”关妘分析道。

　　“尔眠定扎肯透露给我们的只是民间有一些不好的传闻，具体是什么也不肯说，我们只能自己打听，我没想到的是，短短几天，整个甘在打听不到一点风声，我们在甘在什么也打听不出来，直到走到罗瓦才在一个小酒馆里诈出了些线索，那是个故事，听起来很现实，里面很多事情都能对应上，只不过结局略微不同，更像是一个预言，翻译过来故事里说的是柔然并没有真正称臣，为的只是做些表面功夫，真正的目的是养精蓄锐，卧薪尝胆，好一雪前耻，那个故事也有结局，大概是说后来的反抗里，柔然出现一支极其强悍的军队，反败为胜，终于摆脱了臣子的这幅枷锁，不用再被压榨，重新回归了自由的身份，而且一举扳倒曾经的大国。”

　　东方辅霁点头，手指有规律地敲击着桌子，发出“哒哒哒”的声音，“柔然镇压的行动这么快，是怕影响两国之间的联系吗？”

　　即便像故事里说的卧薪尝胆，这个时候也是大幽的国力强出一大截，柔然不应该选择这个时候。

　　何溯溆思量片刻，没有否认东方辅霁的猜测，“有这个可能，但不一定是这个原因，不然他们也不会等到这封挑战书一出现就去调查，简而言之，他们从一开始就认定了这封挑战书不简单。”

　　东方辅霁捏捏鼻翼两侧，靠在椅背上思索着，半晌下令，“这件事先不要张扬，先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吧，我会下旨给淮关，让那边自己也注意些，再给柔然那边传个信，口头上支持一下，总得先把线索握全一点再决定是否继续。”

　　两人对视一眼，应道，“是。”

　　“妘儿，你今日回去以后把这件事和关爱卿说说，他和柔然打交道的时间最长，应该能想到些什么，问问他怎么看，到时候给我递个折子。”东方辅霁摆手，长呼一口气，“这趟出使时间不短，你们这几个月也累了，快回去休息吧。”

　　二人退下，乘着马车回家，关妘只觉得头大，东方辅霁留给她的最后那件事可不好办。

　　何溯溆看出了她的心思，靠过去问：“妘儿这是在担心爹那边吗？”

　　关妘点头，纠结道：“爹爹不管做什么事，只要他认定，都是那种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类型，他说了不会再做官，就真的不会再去搅和这些事情，最多问两句，也绝不发表自己的看法，皇上点名要爹爹呈折子，恐怕……有点难。”

　　何溯溆跟着苦笑，想想求贤若渴的皇上，总觉得他很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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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折子送到了御书房里，东方辅霁对关之闻真的递上来一个折子感到很惊奇，果然以后应该走曲线，通过关妘事情就简单多了。

　　折子上的内容也很简单：草民惶恐，无甚想法。

　　东方辅霁一阵麻木，面无表情地合上折子，随手扔了。

　　狗屁的惶恐，狗屁的无甚想法，他就不该报什么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