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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   “肃王府中的贵人,也是你个小小女子攀附得起的吗!”周朴说完这句话,已是变了脸色,俨然便是发怒的前兆。
      慧蓉听着他不善的语气,心肝脾肺都直颤,膝盖下意识地软了,几欲跪下讨饶。
      更有一种强烈的念头,在她的心里升起:姑娘危险!
      周乐诗也像是怕极了怒气冲冲的周朴似的,她的一张脸使劲儿埋了下去,仿佛一点儿都不敢和父亲对视,抖着声音道:“父亲说的,女儿……女儿听不明白……”

      周朴闻言,阴骘的双眼盯紧了她因为埋下脸儿而正对着自己的发心。
      倒像是真的惊恐害怕……
      周朴的眼眸眯了眯,满腹的怀疑去了一半。
      一个刚及笄的小丫头而已,又久在闺中没见过世面,难道还胆敢诓骗她老子不成?
      不过……
      周朴的眼珠儿动了动,心道若其中没有内情,就这么个小丫头子,怎么会做出那般惊世骇俗的事儿来?

      周朴的神色缓了缓,道:“那你就说一说,那日为什么跑出了家门?全没有半点儿闺阁该有的样子!”
      他说到后一句,鼻孔里一声哼斥。
      周乐诗闻听这么一声赫然是觉得自己丢人现眼的冷哼,心底一阵冷笑:她的好爹爹,从来在意的,都是他的脸面、名声和前程!坐下这么久,他可曾真正关心过她身上的伤是否要紧?
      周乐诗这般想着,心中更觉冰冷。
      若是她此次不能顺利入宫,在周府中又会是怎样的结果?呵!

      “父亲……”周乐诗唤了一声,便梗住了,像是说不下去了。
      “怎么不说了?”周朴面露不悦,怀疑起她有意要隐瞒什么。
      “女儿……不敢说……”周乐诗语声发涩。
      “嗯?”周朴微不可见地耸了耸眉毛。
      他混迹官场二十余年,自认对于识人极有心得,眼见周乐诗这副模样似窘迫又似羞涩,俨然一副小儿女情窦初开的模样,这可真是咄咄怪事!
      莫非,这丫头竟是与人暗通款曲了不成?

      周朴捻须,心中极快速地思索着。
      小姑娘家家的,最是怕羞,真追逼得急了,只怕她更不说实话。
      如此一想,周朴的声音缓和了下来,道:“我是你的爹爹,疼爱你的心你是懂得的。和自己的爹爹,又有什么不敢说的?”
      好个“疼爱”!
      周乐诗心中啐道。
      若她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闺中少女,说不定真就被周朴的这种伪善的嘴脸诓了去。但是现在的她,已非吴下阿蒙,至于这个“诓”字嘛,还不一定谁用在谁的身上呢!

      “父亲说的对……是女儿、女儿……少见识……”周乐诗说着,语声中带出哭腔来。
      周朴听她隐隐有困惑无助之意,暗自得意。他觉得再稍稍加那么一把气力,就能把女儿心里的那点子小心思洞知得干干净净了。
      周朴于是站起身来,像个好父亲似的扶起了伏在榻上哽咽的周乐诗。
      果见她双眼红肿,已经有泪水扑簌而落。
      这张脸,极有她母亲的轮廓,沈家百年世家积累下来的容貌底子,果然不同寻常。假以时日,必定绝色。
      这样的一张脸,若是天子见着了,会不会动心呢?
      周朴的脑袋里刹那间闪过这个念头。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为了那个未来,周朴觉得很该再加些火候。
      “还不快去给你们姑娘端茶端点心来?一点儿眼色都没有!”周朴嫌弃地吩咐慧蓉。
      他在竭力扮演一个好父亲的角色,周乐诗会看不出来?
      且,他担心自己接下来将要说出的,是见不得人的话,生恐被下人听了去,丢脸,所以才刻意支走了慧蓉。
      这一点,周乐诗更看得明白。

      慧蓉忐忑地离开,屋内只剩下父女二人的时候,周朴重又坐回了原处。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淡淡道。
      周乐诗嗫嚅道:“其实……女儿烧得糊涂的时候,梦到了一个人……”
      “一个人?”
      “嗯……是一个年轻男子。”周乐诗说着,羞赧地再次低下头去。

      年轻……男子!
      周朴嘴角抽了抽。
      周家好歹也是大户人家,除了家中的亲眷和族中的年轻子弟,周乐诗深处闺中,怎么可能有机会见到什么年轻男子?
      既没见过,梦到又从何说起!
      周朴此时并不怀疑周乐诗在欺骗自己,他恐慌的是,周乐诗与府中的仆役小厮,甚至府外的男子,有了什么说不得的牵连。
      这还了得!
      周朴一时间想得很远:若周乐诗已经与人做出那等见不得人的事来,那么将她送入宫中,被发现了就是……欺君之罪!

      “啪!”
      周朴猛然一拍桌子,将桌上的半盏掺水都震得溅了出来。
      “说!那人是谁!”他怒指周乐诗,恨不能立时将那个“年轻男子”揪出来,千刀万剐。
      周乐诗悚然一个哆嗦,语声更不成句:“父、父亲息……息怒……”
      息怒!息怒!你都做下这等事了,还有脸让我息怒!
      周朴只觉得火撞脑门,恶狠狠地咬着牙,只待周乐诗说出那人是谁,就将那人揪出来,然后连同周乐诗一起处置了。反正,周家也不差这一个女儿!

      他白着脸,带着恨意的表情,让周乐诗倏地想到了上一世。
      那时候,得知自己出宫,给自己写那封“便宜行事”的信的时候,他是不是也是这副嘴脸?
      周乐诗心头的悲凉更甚,然面上却仍保持着惊恐羞臊的模样,含泪道:“那人说他……他……女儿真的不敢说啊!”
      说罢,她再次伏在榻上,哽咽落泪。
      “你倒是说,究竟是哪一个!说出来,为父替你做主!”周朴额头上的青筋“嘣嘣”直跳。
      他当然不会替周乐诗做什么主,这不过是诱出她真话的手段罢了。

      然而,接下来,周朴听到了什么?
      “那人说……说他是当今天子……”
      周乐诗的话语还在耳边回荡,她好像还说了些什么,然而周朴却已经听不下去。他的脑袋里“嗡嗡嗡”地鸣震了起来。
      当今天子,入了自己女儿的梦?
      这、这怎么可能!

      “胡乱攀扯天子,这是杀头的罪!”周朴胡子翘起。
      他脑袋里的第一反应是:这话是谁教她的?!
      “女儿怎敢攀扯!”周乐诗泣声道,“是他……他在梦中告诉我,他是当今天子。还对我说,云虚观中的高道曾为他卜卦,说我与她有姻缘……”

      周朴因着她的话,瞬间噤声。
      若说周乐诗之前的那番梦见天子的话,可能是旁人教唆,什么“云虚观的高道卜卦”的话头儿,难道也是编纂出来的?
      遍观周围周乐诗有机会见到的人,除了自己,还真没有哪一个有这个能耐确知天子与云虚观的关联。
      莫非,真有什么姻缘入梦之说?

      周朴的脸色沉了下去,内里将信将疑。
      大魏上至宫廷、下到民间,崇道成风,周朴自己虽自诩是个“饱读圣贤书”的,对于那些神仙逸事、鬼怪灵奇,他也多抱着孔夫子敬而远之的态度。周乐诗的话,不由他不信,却也不能让他全信。
      心念一动,周朴起身,自屋内的书案上扯过了纸笔,丢给周乐诗:“你既说梦见,便将你梦中所见画上一画。”
      周乐诗闻言,一凛,不禁暗叹元君舒的洞察先机。
      要她画当今天子嘛,这对于活了两辈子,在宫中待了三年有余的周乐诗来说,当真不是难事。

      周乐诗接过纸笔,伏在榻上,笔走龙蛇,一挥而就。
      直看得周朴越来越心惊——
      那张再普通不过的宣纸之上,人物俊美,衣饰华贵,双目神采飞扬,气度脱凡超俗……卓卓然就是当今天子的模样。
      身为参加过殿试,赴过琼林宴,为官二十年,更多次入京述职的周朴来说,无论是曾经的吴王,还是现在的天子,他都是认得的。那样的样貌,想不留下深刻的印象都难。
      难道,云虚观的元凌真人真替陛下卜过卦,还助陛下入了这丫头的梦境,以此来告诉自己,这丫头才是命中注定的后宫之主?
      周朴的心里,无比激动起来:周家真的要出一位皇后娘娘?

      周家族中有蒙学,尤其在周朴中了进士走了仕途之后,对族中子弟的教育更是被提上了日程。
      周乐诗虽是女子,幼时也得了几年开蒙,以图粗通文字,将来为家族联姻也能拿得出手。周家人就是这般现实。
      她的开蒙老师就曾当着周朴的面,夸她在丹青方面颇具天赋。周朴虽然不会因此就在这方面着力培养她,但周乐诗相信,以周朴之心思细密,这件事他一定是记住了。
      他不会怀疑自己画得好,而画得像这一点,更会让他心中纵然怀疑,更会腾起希望,加速他将自己送入宫中的脚步。
      那样的话,自己就能早日脱离周家这个苦海了。

      周乐诗不知道,元君舒在替自己设计这些的时候,究竟是怎么想的。
      她其实很想将来有一日,亲口问一问元君舒:为自己这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女子画下那幅天子画像的时候,是否设想过可能的风险?

  • 作者有话要说:  嗯,周家是真出了个皇后。不过,是谁的皇后,就不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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