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如果爱情是一座花园》瓦伦丁

6、chapter 6

　　徐静初又怎么会察觉不出她话语中的逃避，这倒是让沈默生褪下了那层成熟的伪装，带着一点孩子的天真稚气，“哪里没有时间，没有好的身体，遑论好好工作，运动可以让你集中注意力，思考剧情，磨刀不误砍柴工。别想逃，我会监督你的。”

　　如果沈默生知道徐静初所谓的监督是他骑着自行车，鞭策喘成狗的她，那么一开始她就不会答应。但事情已经开始运行了，如同行星绕着恒星开始运动了，就没有回头路了。

　　沈默生这才想起来自从开始上班后，她就几乎没什么时间锻炼身体，久而久之，这项技能就被搁置。现在重新捡起，一开始诚然是痛苦的，很多时候跑完回去，脑子都转不动了，洗个澡在床上瘫成狗。又是徐静初换了策略，先把一天定下来的东西写完，然后去跑步。

　　时间已经从夏天转向了秋天，沈默生逐渐适应了这种模式，甚至有些爱上这种感觉。傍晚的阳光并不热烈，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在这样的天气中奔跑是一种幸福，别墅周围的绿化很好，空气也比城里要新鲜，不过到了冬天肯定不会这样。好消息是，大概到了初冬，剧本就可以落下帷幕。

　　沈默生觉得自己在这七个月学到了很多，徐静初对于工作的安排可以用一丝不苟来形容，他自制力超强，尽管你可以看到他随时随地都在喝茶、跳舞、听音乐、看碟片，但与此同时，他的大脑在飞速旋转，而不是在电脑前做一些无用功。

　　一开始会学习他写剧本的技巧和方式，到了后来对人物摸透，会反驳他一些部队的思路，这种配合模式习惯后，两个人就可以称得上“黄金搭档”。陈科见识过他们两个针尖对麦芒的场景，对沈默生赞不绝口，因为她的学习速度非常快，之前只是在运用上出现了问题，而到了后期，这种方式显然已经不再是问题。

　　十二月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剧本终于定稿，并且过审。
　　定稿并不意味着以后不会有改的可能，后期随时随地可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需要回来修改，但现在这份稿子可以交出去了，从人物到故事，从背景到细节都没有纰漏。如果不是演员作妖或者其他缘故，陈科通常会按照剧本来完成拍摄。他是一个对镜头语言运用的出神入化的导演，但对于故事的把控更依靠编剧。外界说他的水平忽高忽低，原因很大出在他挑选的剧本的水平，但看在他的名头上会买票进电影院，毕竟能把电影拍这么漂亮的导演，构图这么好的导演，已经没有几个了。
　　烂片横行，大家都不容易。

　　离开别墅的那天，徐静初开车送沈默生回去。沈默生没有告诉他自己已经退租了，毕竟有住的地方还要去租房子，对她来说很不经济很不划算。她可以这晚上去住宾馆，然后迅速找中介租房子，这种日子她已经习惯。只是要和徐静初告别，她的内心告诉她很不习惯，也不想。

　　徐静初提出请她吃饭，沈默生没有客套，只要自己之后请回来就可以。
　　两人去了西餐厅，密闭性好且安静。
　　沈默生看到包间里的东西已经陈列好，算得上烛光晚餐，食物还是热气腾腾，便知道徐静初已经提前准备好，不由自主地看向他，徐静初千年难得一遇的羞赧，摸了摸鼻子，拉开椅子：“坐。”

　　灯的开关被合上，只有橘色的烛光照耀着这方世界。沈默生感觉到心脏跳的有些犯规，她忍不住把盛放果汁的杯子挪到自己面前，咕噜噜的喝，吸收够了能量，问：“这情况，你要向我告白吗？”

　　烛光让徐静初的眉眼温柔，实际上他一直都是一个温柔的男人，对世界，对生命，对万物。
　　“在那之前，我要先告诉你一件事。”

　　徐静初的声音听起来分外严肃，以至于沈默生收敛笑容，忍不住为他担心：“怎么了？”
　　“我患有再生不良性贫血。”
　　徐静初和沈默生直视，眼神里有深沉的悲哀，这种负面情绪在他身上极难呈现，偶然一次，令人心碎。

　　他声音如流水，娓娓道来如月光扫过大地：“我因为你的一句话简介而看到你，因为你的一篇文章而关注你，按照MBIT的测试来看，你是章鱼型人格，特立独行，聪慧，极具创造力，但对于其他人所做之事漠不关心，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一丝不苟的去实践，你不会对自己做过的事情后悔，会一直向前看，自愈能力超乎常人。老实说，这种情绪感染到我，那时候我经历第N次治疗，内心被痛苦和抑郁充斥，努力挣扎，但有时候难免会低潮，你让我看到了另一种生活的方式。”

　　“什么方式？”沈默生努力不让自己的声线颤抖。
　　徐静初眼中有光：“沉默忍受，蓄力反击。”
　　“你高估我了，”沈默生有些哽咽，“我只是想活的好一点。”中间跌了好大一跤，好在又重新站起来了。

　　徐静初伸手握住沈默生，他的手微凉，沈默生的手也凉，两个温度不高的人在一起，就像冬夜里的烛光，强撑着所剩不多的温暖。
　　“你说你有男朋友，我不想打扰你的生活，正好治疗告一段落，接到工作，于是去工作，向你道别。”徐静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沈默生，藏着一丝悲恸，“我以为你会很幸福。”

　　“其实还好，只是有一段时间，觉得丧失了爱的能力，但这本身就不是生活必不可少的能力，缺了，好像也能活下去。后来忙着工作，看书，写东西，也就顾不上伤春悲秋。”沈默生垂着眸子，看着烛光倒映在桌面的影子，是一团混沌不清的橘色光芒，“其实我一直都想对你说一声谢谢，当初你的建议很实用，我现在很庆幸，当初没有浪费那段时光。”

　　她将视线从那团光上挪开，看向徐静初：“你说你喜欢我，可你为什么一直没来？”
　　“我随时可能死，也可能不死，所以不敢来。”徐静初叹息一声，将红酒打开，覆盖玻璃杯的杯底，红的像玫瑰汁，“可是我现在后悔了，我应该早点来的。”

　　沈默生像是听了什么笑话，笑了出来，可片刻后那笑凝结收敛。她眼睛里带着泪，手握成拳抵在嘴唇，“现在呢？病情怎么样？”
　　“稳定了，一直没有来袭，所以我壮着胆子来了。”两人视线在空中交织，徐静初道，“不要太着急拒绝我，至少今天不要，让我们好好吃这顿饭。你回去想一下，发消息或者打电话告诉我都可以。”

　　沈默生没有辜负美食，努力将重重心事卸下，专心致志的品尝。徐静初在说完那段扰人心扉的话后也开始若无其事的吃东西，堪称好食者对着吃，惟美食不可辜负也。
　　吃完后，徐静初开车送沈默生回家，直到她住的楼下。沈默生发呆一路，到了才想起来一件事，咳嗽一声，有些窘迫地对徐静初说：“其实我已经不住这里了。”

　　这话说出来，她居然有一种不知道该去何处的茫然，这种感情一晃而过，很快变成有条不紊的安排，像齿轮有轴心不停向前滚动，总能和自己合适的齿咬住。她心中有信仰，总能有坚持下去的力量。这种信仰不是任何人，而是她自己，靠山山倒，靠水水跑，唯有自己成为山成为水，才能成就一方世界。

　　徐静初握紧方向盘，打转向灯，漫不经心道：“想去哪里？跟我说，我带你去。”
　　沈默生看他的侧脸，一半在光明，一半在阴影处，徐静初轮廓深刻，乍看并不会联想到英俊帅气之类的词语，但他鼻梁挺拔，眼梢向上挑，看起来神采奕奕。当他漫不经心笑的时候，就像用手去撩拨湖面，看着涟漪泛起，就是那瞬间的心情，爱上水，爱上湖，爱上大海。
　　下雨了。
　　豆大的雨滴敲在车顶上，车窗上，叮叮咚咚，奏鸣曲般，自车顶向四面八方冲去，挡风玻璃成了瀑布，雨水遮挡住视线，天地好像只有此处孤岛，笼罩在车灯的一团光中。
　　“弗拉明戈可以在哪里学？”沈默生开口问。
　　徐静初愣了一下，表情由惊讶变作惊喜，眉梢都沾着喜气：“西班牙。”
　　沈默生看向前方，嘴角忍不住上扬：“我们去西班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