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辛玉》羽钰

5、初心难忘

　　话说郑国公府已经上下通了气，只郑辛玉还心中懵懂，不知婚姻为何物。

　　楚王府这边又怎么跟谢远道说的呢？

　　当日，谢远道送走了宁淑公主一行人，便被楚王和王妃拉到了书房密谈。

　　王妃先是试探问道：“远儿觉得表妹如何？”

　　谢远道与郑辛玉相处已久，打小便在一起厮混，不疑有他，坦荡答道：“大玉儿天真烂漫，心思刻纯，是不可多得的好女子。”

　　王妃听得儿子对未来的媳妇儿如此赞誉，心中大喜，追问道：“那我们把玉姐儿接过来做媳妇儿怎么样？”

　　谢远道闻言大吃一惊，瞪大了眼睛望着母亲，仿佛突然不认识她了一般，“为什么？”

　　王妃看他反应心中惊疑，脸色一变，柳眉倒竖，喝问道：“从来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你连父母之命都不听了吗？老实说，你是不是有了心上人？若不好好交代，今日便打断你的腿！”

　　楚王妃张云霞也是将门虎女，早年曾跟随父亲上过战场，性情刚烈，眼里揉不下沙子，从儿子躲闪的神色中就看出了这其中定有一段故事。她怒火中烧，心想自己千防万防，却没防得住儿子竟私生情谊，此刻也顾不得怜惜独子的身体，就要开家法，上棍棒了。

　　楚王见妻子性子上来，连忙拉住，劝道：“他还什么都没说，你又何必如此！”

　　王妃冷笑一声，一把甩开他的手，一撩衣袍，气哼哼的坐在椅子上，怒道：“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动动眉毛我都知道他要干什么！如此明显你还看不出？必然是那些个不规矩的有了私相授受之事了！”

　　谢远道自认不是肤浅之人，心思内敛，却一眼被母亲看穿了，很是纳闷，也不再隐瞒，跪在二人面前，将他心中女子娓娓道来。

　　原来谢远道看中的是黄侍郎家的嫡长女——黄婵。

　　要说这黄婵也是京中闻名的美女，连王妃都听说过她的名字。

　　此女年方十六，生的风流婉转，尤其是一双眸子，色如白水黑山，很是温柔多情。又因她能歌善舞，歌声婉转，舞姿柔美，今年更是被评为“京中十大才女”之首，很是出了一把风头，引的城中少年竞相追逐，各家儿郎都以能得美人一顾为荣，甚至闹出了不少争风吃醋的笑话来。

　　这黄婵既有美貌，便有美貌女人的通病——不安于室。

　　她不喜欢在家绣花习字，偏偏喜欢扮作男人的样子四处游历，与文人骚客舞文弄墨，被识破女子身份后，人家赞一声“巾帼不让须眉”更让她享受万分。

　　谢远道就是在太白居与几个世家公子一同饮酒时见到的她。

　　当日黄婵仗着有几分文采，与一纨绔斗法，不想那纨绔输了之后恼羞成怒，一块砚台过去打掉了黄婵的帽子，如瀑长发披落而下，惊艳了一众少年——这其中就有谢远道。

　　后面的故事就落了俗套，若论纨绔的身份，京都中除了几位皇子，自然是楚王世子最高，谢远道自然果断的出手英雄救美了。他虽然不能打，可是身份使然，也没人敢动他。那纨绔惹不起他，愤然而去，临走还不忘了撂下“你给我等着！”这般狠话。

　　狠话是撂下了，堂堂世子自然不会坐等他一届纨绔回来报复，更别说他就是再来一次也找不回场子了。

　　黄婵见楚王世子都被自己吸引，便顺水推舟装作一副后怕的样子，以害怕报复为由请求谢远道送自己回去。

　　有美同车，谢远道自然不会拒绝，只是这一送便送出几分情愫来，谢远道骑不得马，两人分坐在马车两侧，一路上相谈甚欢，让他觉得这不仅是个有几分美貌的女子，更有其他高门贵女不曾有的远见卓识，心中甚为喜欢。

　　后来，二人又“偶遇”过几次，情谊渐浓，就渐渐定下心意，黄婵还送了一副亲手打的同心结给他，就偷偷夹在书房的架子上。

　　不料还未等二人谈婚论嫁，楚王和王妃就给他挑好了媳妇儿，还是自己青梅竹马的表妹。

　　王妃听了这般私相授受之事震怒不已，手微微发抖的指着他，气的说不出话来。

　　楚王也重重的拍了桌子，将茶杯都震的一跳，大骂：“荒唐！”

　　谢远道犹自嘴硬，辩解道：“父王、母妃，表妹虽好，小小年纪便姿容绝艳，长成之后必然倾国倾城，可是她今年才十二岁，我比她年长了整整五岁，年纪不大相称,今天我见到她还是一团孩子气，不知情爱为何物，帮着京城里小姐传递书信于我，想来也对我并无他意。而黄小姐与我差不多同岁，兼之又是吏部侍郎的嫡长女，身份上也不差，我们二人情投意合，为何一定要娶表妹！”

　　王妃闭着眼睛顺了口气，冷笑道：“那好，我问你几个问题！”

　　谢远道正色拱手道：“母妃请说！”

　　王妃道：“第一，你知不知道那黄小姐与你之间的偶遇是无心为之还是有心为之？京城这么大，为什么一个千金小姐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偶遇’你呢？”

　　“这…”楚思远皱了眉头，回答不上来。他心中也曾有过疑惑，总觉得与黄婵相见的几次过于巧合。皆因那段时间他甚少出门，可是每次出门都能碰到黄婵。

　　王妃见他答不上来，心中暗骂蠢货，但这个蠢货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只得咽下这口气，伸了手指，又道“第二，你又知不知道黄家的女儿为什么放出来让她挣那京都的名声？别家的女儿为何安于闺中，外男轻易不得见？”

　　谢远道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大抵是黄侍郎有一个如此优秀的女儿，不忍藏在深闺，名声响了，自然能‘一家有女百家求’，找个好夫婿罢了，也算不得什么。”

　　王妃气的“哈哈”笑了几声，一拍桌子，严厉的说道：“什么一家有女百家求？说得好听！哪是为了百家，而是一家！京城里稍微有点眼色的人都知道，黄家要把女儿送给‘皇家’！他这是为了以后女儿入宫铺路呢！不然想他一个小小侍郎的女儿，进了宫能有什么造化？”

　　谢远道大惊，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道：“我不信！”

　　楚王上去就是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怒其不争，袖子一甩，才恨声道：“你这个蠢货！想来是我们太爱纵你了，竟然连消息都不通，道理都不懂了！”

　　一向溺爱他的楚王妃伸手欲扶爱子，咬咬牙又缩了回去，任他躺在地上，一脸震惊。接着说道：“第三，你可知我们家的处境？”

　　谢远道心神打乱，似没有听清王妃的话，喃喃道：“我们家有什么处境？不过是混日子不成器就能保得世代富贵尊荣罢了！”

　　楚王妃眼中闪过心疼之色，这才消了气，上去拉了儿子一把，把他按在椅子上，捧着他的脸说：“我知道你很不服气，你也想建功立业，有所作为，可是皇上最忌惮我们如此！如果这样我宁愿你庸庸碌碌做一辈子的纨绔子弟，好歹还有命在！远儿，是父王母妃拖累了你，是这个‘楚王府’拖累了你，是你的血脉拖累了你，可是这些都是不能选择不能改变的，你明白吗？”

　　“儿子明白…”

　　“那么，我问你最后一点，你知不知道皇上微服出巡的时候也‘偶遇’过黄婵？”

　　谢远道这才真正心中震颤，大声道，“为什么？”

　　“所以，她是个不能碰的女子，如今快要十七岁了，除了不明真相的人家，谁敢去提亲？更何况是我们这种被天子忌惮的人家？”

　　仿佛被抽掉了力气般，谢远道瘫坐在宽大厚重的太师椅中，满脸的绝望，耳边还不断的听着母妃残忍的话：“皇上心思诡谲，刻薄寡恩，喜好美色却并不真正沉迷美色，如果让他知道了你心仪黄婵，也许他不会让黄婵进宫，却一定会利用这一点来分化我们家，伤害你，伤害你的亲人，你懂吗？”

　　谢远道的嗓子好像被堵住了，用了几次力，也说不出话来，他觉得头昏昏沉沉的仿佛有千斤之重，母妃说的话他每一个都懂，从小也被教育了无数遍，可今天却又仿佛比往日难懂，迷迷糊糊的说：“你们觉得表妹好，那就表妹吧，我的头很痛，要去休息了。”

　　楚王妃怜惜却又不容拒绝的嘱咐道：“你回去好好想想父王母妃的话吧。”

　　叫了他身边的小厮送他回去休息，待人走了之后，楚王走到王妃身边，把她扶到榻上，王妃疲惫的靠着枕头，楚王伸出手指，笑着轻轻揉着她的眉心，安慰道：“孩子总要慢慢长大，经此一事，想必以后会多个心眼儿。你也不要太担心了，儿孙自有儿孙福，难道我们还能走到他后面，给他收拾一辈子烂摊子不成？远儿也是个心思玲珑的，只不过我们甚少让他接触朝中之事罢了。明天开始，我就亲自把他待在身边，教他怎么做这个‘富贵闲王’！云霞，你放宽心，不要让我忧心。”

　　“嗯。”楚王妃看着丈夫十年如一日的温柔多情，总觉得这辈子没有眼瞎，得了这么个如意郎君，现在年岁大了，依然觉得幸福满满，满道溢于言表，脸上也多云转晴，带了丝丝笑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