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辛玉》羽钰

34、心碎神伤之五

　　自那日事发已七日有余，楚王府一片哀戚肃穆，虽然初孕小产是常有的事，可于郑辛玉来说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再加上她本就知道谢远道与黄婵有过一段情谊，如今这份情谊摆在她的面前，凡是女子，任她是谁，何等身份，都无法当做没发生过。

　　她自小金尊玉贵，想要的东西无不唾手可得。皇帝也当真是世上蛊惑人心的高手，他挑了这么一个时机，用了这样的手段，把曾经的一段感情放在台面上，等于将一个小伤口挑的血淋淋的给人瞧，即使以前不用在意，可如今这般疼痛，也让人不得不在意了，无形中在二人之间埋下了一根刺，无端端的便要隐隐作痛一番，令人不能装作看不见。

　　郑辛玉突遭此事，连孩子也无端端遭了飞来横祸，受了牵连，只觉得生而无恋，心灰意懒，整日躺在床上神色颓废，不声不响，吓得王妃和宁淑公主轮番陪护，谢远道也时常陪在身边，只不过郑辛玉见了他便心生厌烦，时常一语不发。

　　还是莫子旭亲自来劝：“世子妃心气郁结，此祸虽不全在世子，到底...不若两厢隔开，各自养病，以图来日。”

　　虽然莫子旭顾忌朋友之谊，没有明说，谢远道也明白了玉儿心中对她的责怪，想来多说无用，不如让她好好冷静一下，养好身体为上。这才退了出去，只每日呆呆的坐在廊上，任是谁来相劝也不理。

　　三日后的傍晚，皇宫中一乘小轿将黄婵送入了楚王府上。

　　王妃听闻此信顿时红了眼睛，道一声“欺人太甚！”反手抽了墙上悬挂的宝剑，裹着一片剑光冲出门去。

　　楚王和家臣们大叫“不可！”，急忙追了上去，有人鞋子都跑掉了也来不及去捡。好不容易在门口堵住了王妃，众人一拥而上，抱腿的抱腿，拦腰的拦腰，总算阻止住了血溅王府门口的祸事，楚王劈手夺了宝剑，随手交给一个侍从，小侍从顶着王妃吃人的目光，脚不点地的跑了。

　　王妃愤怒非常，堵在门口不让人进门，闹腾了许久，还是裴献拿出了圣旨，劝道：“王爷、王妃，圣旨早就下了，本来几日前侧妃就要入府的，圣上体恤世子妃小产，才拖到现在。如今多事之秋，圣意难测，若是你们执意抗旨不尊，岂不是驳了圣上的一番美意，怕是又要生出许多事端，还是让侧妃进府吧。”

　　这时，黄婵亲自下轿，也不掀盖头，递了一样东西给丫鬟，那丫鬟奉与王妃看，王妃不接，身边的嬷嬷只得接了来，展开给王妃看，却是当日拿来证明谢远道与她有意的那方帕子，画中物事一看即知出自谁的手笔，更何况意思那么明显，王妃闻言盛怒不已，也顾不得门口这摊子事儿，转身进门去质问儿子。楚王也只得无奈的让新人进了门，打发了管家随便安排在离梧桐居很远的一处静雅阁。

　　这厢王妃挟怒气而回，到了碧桐苑叫人拿了世子来，也不听他分辨，不管不顾一通板子下去，将他打了个四处开花，连王爷也劝不住，气的坐在一边唉声连连。

　　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郑辛玉虽然躺在床上，也得了消息，说是皇帝送了黄婵入府为世子侧妃，人已经抬进府了，就住在月牙湖边的静雅阁。

　　郑辛玉本就心气郁结，闻听此说，缓缓的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哇”的吐了一口血出来，染红了盖着的锦被，碧影吓了一跳，赶紧派了人去请大夫，又让人去请王妃，两个丫鬟心知不好，此时黄婵进门无异于火上浇油，生怕世子夫妇闹得不够大，也不敢出门，两人只死死的盯着世子妃，怕她想不开。谁知这几日神色恹恹的世子妃得了如此刺激，眼睛反倒清明起来，她深吸一口气，猛的扔了被褥，下得床来，出手闪电般点了两个丫头的穴，自己穿了鞋，随手拿了一件披风穿上，趁了夜色，不知所踪。

　　郑辛玉自小习武，很有些身手，服侍的丫鬟女官都是些柔弱女子，怎奈何的了她？碧影、青橙两人心中惊骇，却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着急上火的头上都要冒烟了。

　　王妃得了消息带了大夫赶来，就看到人已经不见了，两个丫鬟定在原地。上前手指翻飞，点了几下，解了她们的穴道，碧影、青橙一得自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又惊又怕道：“世子妃听见黄婵入了府门，点了奴婢的穴道翻墙走了！王妃快派人去找吧！”

　　被人扶着过来的谢远道听了这话顿时眼前一黑，脚下一软，他这一辈子遇见的事加起来也没有这几天惊心动魄，心中暗道不好，这些日子玉儿不吃不喝不语，为了孩子之事哀悔过度，若是想不开出了什么事，他简直不敢想象若是真的这样，自己又要怎么办？一时也顾不得疼了，赶忙出去叫人寻找。这一夜王府被翻了个底儿朝天，京城各处也找遍了，郑国公府也被惊动了，大家狠狠找了一天一夜，第二天傍晚郑瑾才在京郊的清平寺找到了世子妃。

　　人虽然找到了，但郑辛玉闭门不出，谁也不愿见，一意孤行，要在清平寺出家修行，最后还是宁淑公主在门口哭的晕了过去才松口答应带发修行，只不许他们再上山探望，若是众人再来，便一剪子绞了头发做姑子，彻底与世俗断绝关系。

　　宁淑公主知道女儿性情刚烈，打小就是个劝不得打不服的主儿，没有办法，只得将她的贴身婢女送了上来侍候，郑辛玉关了小院的门，谁来也不应，一心只吃斋念佛，不肯再踏入红尘半分。

　　谢远道被下人抬着来看了几次，都吃了闭门羹，即使他整日坐在门口，风吹不走雨打不走，也没得到世子妃半分回应。心灰意冷之下，被王妃接回府养伤了。

　　世子是被一乘小轿抬会府里的。

　　家门不幸，王妃脸上也没有了往日飞扬的神采，变得唉声叹气起来。

　　她到了信儿，儿子终于回来了，到底是心疼孩子，迎着风站在门口等着。

　　终于盼到世子的车轿进门，往日一下就蹦了出来的儿子，却是被两个侍从搀扶着才下来的。他被打的伤来不及医治，就四处奔波找寻妻子，又在清平寺苦守几天，米粒未尽，脸色苍白，一脸颓然，平日风流倜傥的样子早就无影无踪，发丝凌乱，眼睛发红，嘴上生了一茬青色，一眼看去，跟落魄的乞丐也差不了多少了。

　　王妃看到这样的儿子，到底是亲生的，心里有多少气都变成了心疼，让人赶忙扶了他进屋，又召了莫子旭过来给他看伤。

　　谢远道一脸麻木，被人挪到了床上，大夫还没来，王妃坐在床头拉着世子的手抹泪道：“好孩子，你要千万保重自己，以待来日！如今玉儿遭逢此祸，抑郁难解也是有的，且让她冷静一段时间也好。若是连你也...母亲又要怎么办？你那还未出世的孩儿，谁又能为她报仇？”

　　听了母亲的话，谢远道偏过头去，闭上眼睛，泪水便顺着脸颊奔流而下。

　　归根到底，不过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罢了。连妻儿都保护不了，还算什么男人？

　　他虽知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但到底也控制不住心里的伤痛失望，只有在母亲面前，像孩童时候一样，痛快的哭上一哭了。

　　莫子旭最近常在府上，不多时便过来了，仔细检查了世子身上的伤，道是有些感染了，开了内服外敷的药，叮嘱他卧床休养，一月便好，若是还这样四处奔走，少不得落下什么不好。

　　王妃听了连连点头，嘱咐门房再不许世子出门，又看着他敷了药，睡着了才悄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