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3、心碎神伤之四 ...

  •   郑辛玉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到第二天掌灯的时候才幽幽醒转。

      “郡主醒了!”

      突然听到内室传来一声惊喜的喊叫,刚被众人劝住去外间稍作休息的宁淑公主立马赶来,抱着她哭泣不止,随侍在外面的莫子旭也闻讯赶过来诊治。

      宁淑公主担心女儿,不敢耽搁大夫诊脉,由丫鬟扶了坐在一旁,只拿帕子拭泪不止。

      谢远道一直守在外面,因为宁淑公主觉得纵然此事被皇帝有心利用,也是他行差踏错之故,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觉得看着他糟心,不许他进来,他只得坐在门口等着。

      闻听媳妇醒了,他一把拨开众人,硬挤了进来,顾不得曾经的姑母,如今的岳母不虞的脸色,站在床头紧张的看着。

      莫子旭是大夫,并不关心屋里的暗潮涌动,只管看病。他上前瞧了郡主的脸色,又扶了脉,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松了一口气,道:“世子妃能醒过来,这病便好了三分。先前吐血,也不过受了刺激,心中郁结,吐了血便无事了。不过少年吐血,有早夭之状,需好好保养才是。至于小产,世子妃一向身体康健,这胎怀的月份尚浅,落了对母体伤害有限,好好做个小月便能恢复了。我这便去开方子,吃上十天半个月也就好了。待世子妃身上大好,我再来请脉,开一剂平安方子,平时吃着,做调养之用。”说罢便拱手而出,谢远道赶紧上前相送。

      宁淑公主赶忙上前拉住女儿的手,安慰道:“玉儿,你还年轻,孩子还会有的,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郑辛玉自醒来之后,一直神思恍惚,脑子迷迷瞪瞪的,听到莫子旭说自己落了胎,也只是皱了皱眉,她似着了魔怔,心中思绪变换万千,只是再也找不到以前那颗清净的心了。宁淑公主的眼泪滴落在她手背上,滚烫的触觉让她猛然清醒,看到母亲一向光风霁月的脸上疲惫、担忧尽显,仿佛一夜之间从一朵人间富贵花变成了雨打的残荷,老了十岁都不止。她心有不忍,反手握住母亲的手,勉力一笑道;“大夫不是说了我并无大碍,只要好好将养便是了。这个孩子走得这样早,想是与我无缘罢了,娘也不必伤心了。”说着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锦被上,烫疼了宁淑公主的心。宁淑公主差点忍不住抱着她痛哭一场,只是怕女儿更加伤心反倒伤了身子,强忍了悲伤,劝慰了女儿几句,看女儿神色倦怠,恹恹欲睡,便扶了她躺下,像小时候哄她睡觉般轻轻拍了几下,身体尚虚弱的郑辛玉便睡了过去。

      楚王妃打点了些吃食,几人从昨日便未好好用饭,铁打的人也受不了,何况这些金枝玉叶,劝了宁淑公主去用饭,道:“妹妹,我知你伤心,可玉儿此时最需要你,如果你不保重身子,岂不是让她病中还要为你担心?”宁淑公主知道这个道理,怕自己出了事,女儿更不能安心调养了,只得随了王妃出去用膳不提。

      却说谢远道跟了莫子旭出去,细细的问了他世子妃确然无事,被莫子旭翻了个白眼,道不相信自己的医术便去另请高明,说完抬脚就要走了,他慌忙拉住,鞠躬道歉才作罢,口称“神医”这才罢了。他亲自看了方子,是寻常的温养补身活血化瘀之药,多有名贵药材,这倒不是什么难事,才放下心来,吩咐下人去抓药煎煮,送了莫子旭出门,约定三日一诊脉才转回自己的院子。

      回了屋,只见院子里一众大小丫鬟站在外面听差,连传话都是轻声细语,谢远道免了她们请安,做了个悄声的手势,示意不可惊动世子妃,便自己放轻手脚,去了内室。屋子里只有碧影、青橙二人服侍,也是一点声音也无,怕打搅了世子妃休息。两个丫鬟看世子来了,只得掩门退了下去,站在门外听候差遣。

      谢远道走到郑辛玉床头,坐在一张小凳上,看着妻子安然熟睡的脸上,眉梢眼角挂着疲惫与心痛,一时心如刀绞。他紧紧的握着拳头,这时才真正意识到皇家斗争的惨烈,才真正明白为什么母亲从小就让他韬光养晦,宁愿他做一个不成器的纨绔子弟,也不敢露出半分锋芒被皇帝看见,明白为什么父亲凡是做点事都要走在暗中,不能放在明面上为人所知,总是谆谆告诫他小心谨慎,琢磨帝心,却也要保存一定的实力,以保护自己。而如今,他做了什么?他接手父王手里兴隆钱号与皇帝的天下钱庄打擂台,固然凭借实力赢了,可是却忽略了皇帝的智谋,他利用自己一时心软救助的黄婵,轻而易举的伤害了玉儿,杀了他们的未出世的孩子,以作报复和警告。少年人总喜欢锋芒毕露,喜欢在人前风光无限,总以为自己在父王母妃的教导之下早已修炼成心思深沉之人,却发现却远远不够,一时的争强好胜之心一起,害了自己最亲近的人。

      他心中悲愤,又万分不服气,觉得凭什么我们要跟缩头乌龟一样的生活,父王和皇帝是兄弟,却被猜疑至此,他们家虽然说是至尊至贵,却活的连个平头百姓的自由都没有,连外出都要被监视,略有风吹草动,皇帝便要降下雷霆之威来震慑,如此活着,还不如搏一搏,皇帝是先皇血脉,我父王也是,论身份,谁也不比谁尊贵,他要按着我们打,我们为什么不能反抗?他心中发狠,一时思绪万千,恨不得将皇帝直接拉下龙位,却也知此事千难万难,不是一时之功。这时,郑辛玉略动了动,醒了过来,谢远道忙上前扶了她靠在床头,又端了温水给她喝了两口,这才拉着她的手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别憋在心里伤了身子。黄家获罪之后,黄婵确实找过我,道是众人排挤,无处寄身,我一时心软将她安排在城郊的别院里,送了两百两银子,其他不过是府里的采购一并送了一些给她。我对天发誓,黄小姐住在别院里之后,我从来没有去看过她,也没有派人去看过她,更无传过一言半语。你可信我?”

      郑辛玉怔怔的看着他解释,神思不定,看的他心也跟着揪了起来,好半晌才垂了眼,道:“我信你。可是就算我信你又有什么用?我的孩子也没有了,她还那么小…还没来得及到这个世界上走一遭就没了”说着泪如泉涌,从眼角滚落而下。从来都是笑靥如花的人,何时这样伤心难过过?他的孩子尚未出世便胎死腹中,他不恨吗?心仿佛被凌迟般的疼了起来,他揽过世子妃,语带悲伤的安慰道:“我们的孩子没了,我也心痛的要死,恨得要命。玉儿,你放心,我必会为她报仇的,就算等上十年、二十年,只要我得了机会,一定要害了她的人给她偿命的!”郑辛玉伏在丈夫怀里痛哭一场,到底身子虚弱,哭着哭着便昏睡了过去,谢远道小心的服侍她躺下,唤了丫鬟进来服侍,轻声轻脚的掩门而去。

      出了这样的事,楚王和郑国公皆是十分震怒,但又不可能冲进宫问皇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便各自调用隐藏的人脉、势力,不出三天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查了个清楚。二人和郑家三位公子、楚王世子共同聚在王府的议事厅中,屏退侍从,关起门来商议起来。

      楚王坐在上首,郑家四人坐在左边一列,谢远道孤零零的坐在右边一列,此时,兄弟多的好处立刻尽显,三兄弟皆怒目而视谢远道,仿佛楚王不在就要上去将他打一顿。谢远道无奈的牵出一个苦笑,起身对四人拱手一拜到底:“岳父大人,各位舅兄,我千不该万不该一时心软,教人拿了把柄,害了玉儿,”

      三人性子最为耿直的郑默一反常态,将平日沉默不语,岿然不动的样子忘了个一干二净,冷淡的“哼”了一声,便转过头去,不欲打理他。倒是郑国公身为长辈,不好如此为难一个小辈,便道:“远儿起身吧,虽则今日之事,大错不在你,但毕竟是你出了纰漏,让人抓住了把柄才遗祸至家人,以后行事更需小心谨慎,不可有妇人之仁。须知你对别人仁慈,别人对你可是百倍的残忍…”

      谢远道神色悲愤赧然,郑国公的话如一记耳光着着实实的扇在了他的脸上,因自己的过失被人利用,伤及妻儿,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虽不是本意,但实实在在于他大有干系,推拖不得,又是一拜到底,口中道:“小婿知错了,必当谨记教训!”瞧着郑国公皱着眉头点了点头,才敢落座。

      这时一直沉默的楚王道:“瑾儿,把如今你得到的消息告诉大家吧。”

      楚王虽然有自己的势力,但无奈于皇帝防范之严,深宫之中也传不出多少消息来,还是靠郑家的人脉,花重金买通了裴公公的徒弟兼干儿子裴献这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皇帝得了暗卫的消息,称与皇帝的天下钱庄一争长短的兴隆钱号是楚王或柳氏的产业,虽无明显的证据,可皇帝十分震怒,先是冷落的柳贵妃,打压柳氏一族,后寻了黄婵,利用黄婵与世子往日的一点情谊大做文章。给郑辛玉诊脉的郭太医得了裴公公的嘱咐,诊出有孕也不说,只道是夏日暑热,脾胃不调,回去便上报了皇帝,皇帝认为得了个好机会,便把黄婵推了出来,又抓了王府的二管家作证,道世子与黄婵情谊未绝,为王府开枝散叶计,让其入王府为世子侧妃,与世子妃一同服侍世子。郑辛玉初孕胎本不稳,母体柔弱,受了如此刺激便当场吐血滑了胎。皇帝虽放了人出来,却赶在世子夫妇到家之前,早早的下了一道圣旨,赐黄婵为世子侧妃,三日后迎娶,以绝二人后路。至于郭太医,事后便被灌了酒,投入护城河中,做出一番醉酒落河的假象,而其他几位王府叫来的名医,家眷都被暗卫捉去看管了起来,是以统一口径,无人敢说出世子妃有孕,如今已遍寻不着,想必已经被杀了灭口。

      听了这话,连一向稳重的郑瑾都不禁大怒,拍案道:“陛下也太过狠毒!连证据都没有的事都要了妹妹孩儿的命,要是给他找到证据,岂不是要将我们抄家灭族才能称心如意!”

      郑国公和楚王毕竟年纪已长,经历的风浪颇多,倒是沉得住气,郑国公沉默半响,才转向楚王,问道:“老夫有一事想问楚王,不知当讲不当讲?”

      楚王颓然叹了一口气,道:“我知你要问什么,这次的事如果要问因果,倒不是远儿的错,错在我,我一时贪心,犯了皇帝的忌讳。至于你想问的兴隆钱号,我也不瞒你了,那本是先帝的产业,当初先帝宠爱于我,便把一应人手留给了我,这些年,我赋闲在家,无所事事,苦心经营了二十多年才使得它成就如今模样。尽管我小心翼翼,从未露面,不成想钱庄日渐势大,还是让皇帝起了疑心。”

      郑国公虽然早就猜测兴隆钱号的背景是楚王,真正听到楚王说了出来,也很是震惊。如今的兴隆钱号,遍布神州,掌握天下经济,与皇帝开办的天下钱庄不仅有一较高下之意,更有隐隐压制天下钱庄的态势,难怪天子都要急眼了。郑家三子皆心中震动,一时说不出话来,不成想楚王有如此大的胆子,然而父亲在堂,楚王又是长辈,此事没有他们置喙的余地,只得神色各异,按捺不提。

      郑国公深知两家既已联姻,若是楚王出了什么事,国公府也跑不了,真真正正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若齐心合力,共同浮沉。他神思急转,片刻便想好了一个主意:“王爷,圣上虽然疑心,却并无证据,况柳氏一族也多被斥责,为今之计,不若祸水东引,将兴隆钱号彻底栽赃在柳氏身上,即便不能洗脱嫌疑,也可保得一时安宁。”

      “郑国公所言极是,只是此事还需仔细安排才是。”楚王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只是王府势力毕竟有限,要是合了国公府的力量,再加上三个得力的公子,想必大有可为。几人合计一番,直到日晚方才议定了具体章程,各人自去安排。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