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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五十六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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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虽是没应,他却颇懂,为我开了小箱子的锁,便见其中放着一红色小拨浪鼓,再下方是一块红色锦帕,包着一堆纸张。
我将拨浪鼓丢在一旁,摊开锦帕,见到几张旧纸书信,且每一张信封上,均写着一个‘慧’字。虽时隔久远,我却一眼瞧出那熟悉的笔迹,是幼时爹爹一把手一把手教给我的。
过往的事大致有了苗头,我却又很不想面对似的。握着手中书信,与花以城道:“为何慧娘要留着这些呢?”
花以城道:“是很重要的东西,才会留着。想必这信,是心上人的吧。”
我闷闷吐出口气,刚要拆开其中一封,却被花以城拦住:“若是不想看,便偷偷拿走日后再看。”
我将信往怀中护了护:“谁说我不想看,只是……”
“只是你已经料到了,是么?”
他这样轻易看穿我,令我一时无助,言语间夹起哭腔:“若真是如此,我日后如何面对她?”
花以城不语,不多时,远处人声渐至,花以城将小箱子收好,拉着我从窗口出了慧娘屋。
转过拐角处,我将书信塞入袖中,回头与他淡然道:“你要多少钱?”
他一愣,后与我同样淡然:“两钱银子好了,一次一钱。”
我从银鱼袋中掏出两钱银子,递到他手中时,他刻意攥了下我小手指。我有点不愿地抽出。也不知怎么说,心里被慧娘的事烦着,只想将他先撂到一旁。毕竟我从来没处理过这样复杂的事,只得一件件来:“我要回房了,你没什么事先走吧,蝴蝶簪,改天我再去找你拿。”
他轻哼一声道:“你可怎么找我?”
“那你来找我啊!”我坦然道,甚至与他瞪了瞪眼,好像要吓唬他似的:“过个几天吧,你来找我,我手头的事,也该完了。”
“好吧。”他嘟囔一声,跟着与我凑近,叮嘱道:“你自己小心点。”
我点点头,一瞬与他紧密又生疏,这纠缠不清的味道,倒令我隐隐痴醉。只是我不知,这样的感觉是否应当,胆怯着避过他目光,回身往自己屋中去。
坊间大戏落幕,我本以为自己忽然失踪,慧娘会来问我,可末了只等到阿雪,见我已在屋中歇着,关切道:“姑娘白日里去哪里啊?那个老爷爷是认识的朋友么?”
我正对镜梳妆,半举着流苏步摇,与阿雪呼出口气:“什么老爷爷啊?人家也没那么老。我告诉你,你可不能和旁人说哦?”
阿雪兴致勃勃凑到我跟前,顺带托着一盘红豆糕往我身边递:“姑娘放心吧,阿雪谁都不告诉。”
我顺遂捡起一块红豆糕:“连慧娘也不能告诉哦!”
阿雪微微皱眉,问道:“什么事啊?慧娘都不能说,姑娘肯告诉我?”
我想了想,深怕阿雪嘴不老实,摇头道:“是了,我谁都不能告诉,总之,今日我遇到一位老人的事,你也谁都不要告诉便好!”
阿雪不开心地扁了扁嘴,不过一会儿,帮我拿来热水毛巾,与我复央求了会儿,见我不理,也便走了。
窗外路过几抹身影,我兀自想了会儿,假意将桌前烛火熄灭,回身从一旁多宝格上找来之前永乐当铺钱掌柜为表谢意送来的夜明珠。冰凉凉一小颗握在手中,才回身窝入床中。
将白日从慧娘箱子中拿来的书信一封封掏出,我数算一下,共有十二封。就算是一个月一次,于我而言都频繁了些。毕竟这写信的人差不离是我爹,再想我给表哥写过的信,将将一年光景,他纵是生病,我也至于他通过那么两三次信罢了。
思及此,我真想骂一骂我那九泉之下的爹。可抱着侥幸念头,我还是决定,先瞧瞧信中内容。
第一封信拆开后,我也不能确定是第几次通信,只是瞧那笔迹,确定是爹爹无疑了。第一句话便是‘慧娘吾妹,见字如晤’。
我愣了愣,心里还想着,莫非慧娘不过是爹爹的义妹之类,可再往下瞧时,我便觉出不对。我这个道貌岸然的爹,虽是一字字‘妹妹’唤着,可关心却明显逾了礼。辞诚语软,根本就是要诱的人喜欢他……
再一封信,态度比这一封要更为亲昵,明显二人已偷偷勾搭在一起了。之后几封亦然,我看不下去,深怕这十二封的内容大同小异。随手又拆开手旁一封,才终于瞧见爹爹不同的态度。
于此封信中,我估摸着,是爹爹准备甩开慧娘时所作了,语句寥寥,先是与她说了我娘亲有喜之事,随后又说要重视家人,与她在一起终究于理不合之类,便是想要与慧娘断了干系。
我随即想起秦管家与我所言,当时慧娘不是也有喜了?难道还没告诉爹爹?之后又登堂入室,要赶走娘亲。这么说…这两个人倒都是蛮过分的,物以类聚…真是看不出来,爹爹和慧娘是这样的人。
不过年少意气,任是谁都该有糊涂的时候。我本来以为我不糊涂的,可如今与花以城又算什么呢?也许是有其父必有其女,但我想,日后花以城若是……被人打残废,我是一定不会撂下他不管的。
念及此,我不自觉勾起嘴角,末了将最后一封信拆开,却见其上内容,更显一番风味。
似乎爹爹是做错了什么事,很对不起慧娘似的,意思是要将名雅坊给她,还要给她任何想要的补偿,只盼能弥补自己的过错。
我看的糊涂,但想这封信,该是在爹爹想要甩开慧娘之前的,两人相处,小打小闹也是正常,像我不也和花以城吵架来着,两个人也许都有错,只是自己那份,都不想承认罢了。
盛着天色晚凉,我借夜明珠光晕将信一封封收好,刚要卧下休息时,却听窗口处传来敲打声。
我有些奇怪,继而听到一阵人学蛐蛐的叫声,便料到是花以城。
推开半窗,我刻意将他拦在窗口,不令他钻进来:“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了,过个几天再来找我?”
他半身贴在窗格处,一只手缓缓抬起,握着那只蝴蝶簪:“你没听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算下来,我们已有几日没见了。”
我啧啧嘴:“什么时候,你还会读诗了?”
“一直都会!虽然我也忘了哪里学的,不过你可不要看我是个混混,有学问着呢!”
我被他逗笑,顺手接过蝴蝶簪,稀罕着插上发鬓:“这次可说好,不管日后如何,我都不摘下来了!”
他点头:“不管日后如何,总要给你留个念想,我已想好了,怎么都要让你记着我。”
我轻轻“切”了声,道:“说的好像你要死了似的!”
“万一真是…你可要后悔了。”
我认了真,见他神色似比以往镇定些许,忙问道:“怎么了?是你上次说的病么?”
他见我关心,却又嬉皮笑脸道:“看你怕的那个样子,还是很关心我的么!”
我推开他往我下巴上凑的手指,怨声道:“你再这样,我真的不理你了。”
他与我凑近些,映着明月光华,一张俊俏的脸越显纯澈:“是我不好,你不喜欢我开玩笑,日后我不逗你便是。”
“那不行啊,那就没意思了。”
他哭笑不得:“我的大小姐,你究竟想要我怎样?”
“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可糊涂着呢!”
他这时想起我的事,脖子一抻,像头好奇小鹿:“对了,那信你可看了?”
我“嗯”了声,像个怨妇似的:“看了,我爹和慧娘当年…真是在一起过的,而且我娘已经怀了我,你说我爹怎么能这样呢?”
他摸了摸我的头,安慰道:“好了,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现在生气也没用啊!指不定,你娘亲正在下面掐你爹脖子呢!”
我扑哧一笑:“那慧娘呢?”
他歪了歪脑袋:“你想怎么办呢?”
我摇头,一副茫然:“我也不知,总归一想起她之前那样过分,我就觉得气。不管她对我多好,可她终究……”
“那么…将她赶出去?为你娘报仇?”
我却又为慧娘不忍:“可慧娘如今年纪也大了,在名雅坊半辈子,我将她那么赶出去,她一个人怎么活啊?而且…她还清楚一些事情,我怕她离开了,会到处胡说,到时我就惨了。”
他眼眸一亮:“呦呦!你怎么那么多秘密啊!那不然……你让慧娘做打杂的?让她去后院扫地!”
“坊中姑娘看不下去的,肯定会将我当成忘恩负义的人。”
只这般说着,我才发觉,纵是心里再恨慧娘,也无法将她对我的那些好放下。毕竟,我来到名雅坊之后,若是没有慧娘,我恐怕早令名雅坊关门大吉了……
“那么……”花以城这时开口,却道:“别想了!先让我进去再说!”
我惆怅的眸登时一滞:“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