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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就中更有痴儿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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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的那位表妹是个口齿伶俐之人，三言两语便将事情经过说了个清清楚楚，加上她既担心亲人安危，一时便忘了自己身在监护室外，更将音量加大了几分，这一来别说京生等人，就连一直挣扎不休的港生也不得不听清了她的这番话，而一听到她说林母晕倒，他也顿时僵住，似乎在那一瞬间恢复了清醒。待他转头过去，刚好对上林青表妹投来的目光，而对方也认出了他，忙叫了一声“姐夫”，又要他快和自己表姐一起回去看看她的姨妈、林青的母亲——如今也是他的母亲了——的情况，老人家本来身上就不太好，这些日子以来最大的心愿就是能亲眼看到爱女出嫁，没成想女儿大婚当日居然生出这等横事来，好好的婚礼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迫中断，换了谁能承受得住？事情已然发展到了这步田地，除了他们夫妻二人赶快回去守在老人身边，好好安抚一下她的情绪之外，还能有什么更好的法子么？
林表妹愈说愈急、愈说愈气，说到激动处，又大声怒斥起那个刺伤姐夫弟弟、毁掉姐姐婚礼的歹徒，好好的竟做下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实在是天良丧尽、不得好死。林青伸手拉住表妹，将她话头打断，镇定地说道：“别担心，妈不会有事的，我这就跟你回去。”说完又转向港生，柔声对他说道：“港生，你在这边守着Julian，我回去看看妈，有事我们电话联系，好吗？”
林青说完便拉了表妹欲走，林表妹见状一愣，转头看了港生一眼，迟疑着问表姐道：“你一个人回去？姐夫呢？”林青拍拍表妹的手，道：“你姐夫的弟弟受了伤，这会儿也很需要他，他怎能丢下弟弟不管呢？妈妈那边有我就行了，咱们走吧！”
林表妹听了这话，又向那监护室望了一望，似乎明白了什么，也就不再说话，挽了表姐便一同向外走去。而港生听着林青的一番话，却是心中剧震，眼看她们姐妹二人双双转过身去，竟是再也按捺不住，一声“阿青”脱口而出，林青闻言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她没有说话，只是冲着他温柔一笑，那笑容里虽然不乏忧虑之意，但更多的却是坦然和坚定，是与他风雨同舟的勇气和决心！
港生被那笑容深深刺痛，林青的意思他都懂，可是扪心自问，他又如何配得上这份深情？
“阿青，我……”
港生嘴唇颤抖着，一股强烈的愧疚和悲伤重重撕绞着他的胸口，他本能地抬起右手伸向了林青，他想大声提醒她他们其实还不是夫妻，她还是自由的，她没有义务为他分担任何痛苦和压力，他更没有资格让她为他的弟弟去着想、去付出，他想立刻告诉她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他宁愿她恨他怨他就此离他而去，找一个比他强千倍万倍的好男人然后生生世世都过得比他幸福——可是林青并没有给他机会，也许是看到了他向她伸出的手，也许是他那苍白憔悴的神色任谁看了都会心痛，不等他说完，林青原本淡然的双眸中便倏然涌起一抹柔情，她放开表妹大步奔向了他，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将自己的脸颊深深贴在他的颈窝。而她的这一举动顿时令港生如受电击，他想握住她的肩膀扶她起来，可两只手仿佛麻木了一般，试了几次，竟是抬不起来，直到林青温热的嘴唇凑近了他的耳畔，对他轻声却又坚定地说出了十个字：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港生心头剧颤，他的手终于搭在了林青背上，而林青已经站直了身子，笑着对他点一点头，又说了一句“放心，家里有我”便拉了表妹同去，阿容连忙表示要去送送她们姐妹，京生也赶快提了婚纱袋子递到她手上，叮嘱几句后，便一面扶着港生，一面目送那三个女人并肩离去。港生望着林青颀长的背影，内心突然划过一阵剧痛，他知道在林青心中早已将他视为丈夫，不管是那场中断的婚礼，抑或是那道未完成的注册手续，都不能打消她对他的感情，即便他在户政事务所丢下她决然离去，让她在一个女人最最重要的人生大事上折戟沉沙，甚至很可能沦为无聊看客的笑柄，她也不曾怪罪他分毫，相反还在想着如何为他分忧——他曾经是多么渴望得到那种不离不弃、生死相依的爱情，让他免于流离失所、孤单彷徨，如今他所梦寐以求的爱，难道不是近在眼前？这种爱，林青不是一直都在给予他吗？
港生一直望着林青的背影随着那术后监护室的大门开合消失不见，本已干涸的双眼，此刻终于再度模糊……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如果没有Julian的话，他，一定会爱上林青的吧？
然而，这个世界上就是先有了Julian，那个对任何人都可以狠辣无情却独独对他倾尽温柔的Julian，他就是那么无赖的出现在他的生命里，用他的温柔、霸道、纵容和决绝侵占了他全部的情感，连一丝丝的机会也没给后来者们留下，哪怕他已陷入沉睡再不能给予他半点回应，哪怕这十年来他留给他的唯有一副苍白的睡颜和毫无生气的身躯，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他，却依旧牢牢地占据着他的心，林青的柔情似水、善解人意，在事业上与他的珠联璧合、比翼齐飞，还有世人对他们二人共结连理、白头到老的看好与支持，都在那张苍白安详的面容前一败涂地、溃不成军。原来这一生一世，他的痴心也只能给予一人，哪怕前路是漆黑一片，哪怕他的结局是成为那扑火的飞蛾，他也无怨无悔！
所以，这一生一世，他注定要辜负了林青，她的一腔痴心，注定所托非人……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港生依旧盯着林青离去的方向，任凭泪水将眼眶刺得生疼，而大哥的手掌也终于拢住了他的肩膀。
“林小姐是真心爱你的，她……很难得。”
京生轻声叹道，港生垂下眼，许久方道：“我不配。”
京生又发出一声长叹，用手在港生肩头拍了拍，便拉他在长椅上坐了，港生的目光再次看向了眼前那扇紧锁的房门，大概是那房间的隔音效果实在太好的缘故，他听不见里面的任何声音，而此刻这术后监护室内部的走廊里除了他们兄弟外便再无旁人，只因在场的所有医护人员都已投身到那场抢救Julian的战役中去，就连原本负责守在门口值班的护士也不例外。他知道自己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安静等待，等待他们把他最心爱的人从死神手里夺回，那场战役也许成功，也许失败——不，不会失败的，大哥说得对，当年Julian伤成那样都能活下来，而今就凭那年老体衰的小孙区区几下，难道就能伤他性命了？不可能的！Julian一定不会有事！
没错，Julian会好起来的，等他好了，他还要再买几身西装给他，他的弟弟本是个天生的衣服架子，他却让他整天穿着松松垮垮的病号服，算怎么回事？尽管他也曾给Julian换上了西装的，尽管恢复了商务精英范儿的Julian只能坐在轮椅上，对他的夸赞和亲吻毫无反应，而他还对护工说过如果室外气温升高的话就把Julian的西装上衣脱掉，只让他穿着里面那件白衬衫就好——可是那件衬衫明明白得像是天山上的雪，为什么转瞬之间便开满了大片大片的红莲，红得令人肝肠寸断，就连母亲坟前那束象征着爱情的红玫瑰与之相比，也要黯然失色？？？
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港生双目紧闭，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什么都不去想，他不能再次倒下了，他要等Julian出来，只是此刻他的思维已经完全摆脱了他的掌控，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他的头脑里肆意妄为，将他的记忆统统撕成碎片，又随意地攥成一团——他看到母亲坐在Julian床边，纤细的手指灵活地上下穿梭，或是刺绣精美的花样，或是为毛衣钉珠，那画面美好得令他心驰神醉，谁知转眼间母亲手中的针线竟化作了一张巨网，将Julian周身上下死死缠住，而那小孙却是鬼鬼祟祟地躲在母亲身后，趁他扑上去解救Julian的工夫偷偷溜走，他刚想喝住小孙，却觉眼前一花，自己竟已回到了家中，大哥一家正围坐桌旁窃窃私语，尤其叮嘱两个孩子千万不能让二叔知道此事，一定要让他安心结婚，他刚想上前问问他们究竟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他，却又瞥见那小孙的影子从窗外一闪而过，待他追出门去，小孙已是提着一袋橙子一瘸一拐地走向住院部的大门，而护工推着Julian迎面走来，还笑着和他打招呼，全没注意到小孙的手上沾满了鲜血，更没注意到他正狞笑着从怀中掏出一把锋利的水果刀来，向着Julian狠狠刺去——
“不！！！”
港生猛地抬手捂住双耳，身子缩成一团，他感到大哥在伸手拉他，他也知道大哥一定是在呼唤着他的名字，可是他根本顾不上回答大哥，因为他看到一身浅灰色西装的Julian正从他的面前跑过，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把枪，而他太清楚他要做什么，他于是发疯一般追了上去，他要夺下他的枪将他紧紧抱住，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与警方正面对抗！可就在他终于抱住Julian的刹那，却发觉Julian一动也不动，再看他胸前已是血流如注，汹涌而出的鲜血很快便凝结成一朵暗红色的玫瑰，轻飘飘的被风吹起，落至小孙手中，被他举到鼻端轻轻一嗅后，又给身边的女子别在了鬓角，随即便牵起她的手，笑道：“水仙，别理那衰仔了，跟我回台湾吧，从今后你心里就只有我，我心里也只有你，咱们两个永不分离。”而那被唤作“水仙”的女子嫣然一笑，柔声应道：“好，我和你永不分离。”
港生听见那女子竟然毫不犹豫便答应了小孙一同离开的请求，登时心神俱碎，正欲张口呼喊，却又感到怀里的Julian身子渐冷抽搐不止，他明白这是由于失血过多的缘故，忙将他放到急救床上，又和护士一同将他推进抢救室里，而那护士说什么也不准他留下来陪伴Julian，任凭他百般哀求解释，依然毫不留情的将他推出门外——他晓得他们这样做是为了救治Julian，可他们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会让Julian那般痛苦？他明明听到Julian在哭，在撕心裂肺地喊着妈妈、哥哥，可是现如今母亲已被小孙带走，除了他，还有谁能去救Julian？！
摧心剖肝的港生狂吼一声，身子从长椅上弹起，一头扑向门前，双拳狠命捶打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大喊着要里面的人快把门打开，可他的双手很快便被人一把扯住向后拖去，他也立刻被大哥抱在了怀中。京生手上拼尽全力制止着弟弟的动作，口中却尽量压低声音劝道：“好了好了，没事了，你听大哥的话——”港生拼命挣扎，再一次将手伸向那扇门，又冲大哥喊道：“放开我！Julian在里面哭呢，你让我进去救他，大哥，你让我去救他啊！”京生急道：“没有！里面什么动静也没有！你冷静点！港生，我知道你心里全是Julian，可我们也是亲兄弟啊，你为了Julian把自己弄成这样，你让大哥怎么想？你真要大哥心疼到死才算完吗？”
京生喊完这一句，突然一把放开了港生，随即背过身去，用胳膊在脸上狠狠抹了一把，被推开的港生呆呆地望着大哥，那监护室的门就在他的身后，不过一伸手的距离，他却僵在了原地，再也动弹不得。
兄弟俩相对无言，直到一阵轻微的开锁声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Julian的主治医生脸上挂着半边汗湿的口罩，拖着沉重的脚步，踏出门来。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发现我还真是不虐不舒服斯基哈？（我有顶锅盖的，来吧尽情打我吧~）
对于林青这个原创人物，我还是比较同情和欣赏的，在塑造她的时候总是想起那句“你做得再多，也不敌别人什么都不做”，她不是不够好，只是来迟了一步，偏偏她又和港生、Julian、小孙、阿好一样，都是痴心之人，一旦爱上就不肯放手，世间多少痴儿女，爱到深处无怨尤啊~
不多说了，照这个节奏，估计下一章还得开虐……（顶着锅盖小碎步跑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