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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宿命的阴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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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用说，妈当然是更爱Julian啊，他是妈的亲儿子嘛——那个小孙算得了什么，怎配和你们兄弟俩相提并论？”
京生蹲下身来，一面用手环住港生的肩膀，一面忙不迭地回答他的疑问，同时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无比坚定——他希望他的这种坚定能够让港生心安一些，可不知为何，他总是能感觉到自己的声音虚弱得很，倒似全无底气，尽管这种虚弱被他极力掩饰住，生怕给港生察觉。他记得十年前港生决定去救Julian之前，也曾这般失魂落魄地坐在他面前，像个受了欺负的孩子一样哭着向他求证Julian到底是不是妈生的，而当时的他也如此刻一般给出了肯定的答案，毕竟在那母子三人的问题上，他还可以保持着旁观者的理智，只是眼下对于港生提出的疑问，他却是再也没有了当年的清醒和笃定，他只知道倘若继母不爱儿子，怎会在小孙未死的情况下毅然选择和他分手，在长达九年的时间里寸步不离地陪伴在两个儿子的身旁？但倘若继母不爱小孙，又怎会想方设法对儿子隐瞒他的存在，更在长达九年的时间里宁可自己吃苦受累，也要通过私下寄钱的方式供养着他？也许在继母的心中亲情与爱情都是同样难以割舍，至于她究竟爱谁更多一些，旁人或已永远无从知晓，而他唯一清楚的就是那个靠着继母辛勤劳作才能苟活至今的小孙，居然恩将仇报，把屠刀挥向了她的儿子！可他更想不通的是，那个向来善良仁慈有如活菩萨一般的继母，对情敌、继子都能宽柔以待的好心女人，为何偏偏会爱上这样一条毒蛇？
京生已是心乱如麻，偏生就在此时，他的耳畔再度响起了港生熟悉的声音，那么温柔，又那么凄凉——
“我们上次争吵之后的第二天，小孙就已经盯上了玲儿的，对不对？那天大嫂带着他们两兄妹来医院看望Julian，玲儿曾提到她在书店外面买冰淇淋的时候，有个人向她冲过来，被小成发现后就‘一蹦一跳’地逃走了——她还以为那人是要抢她的冰淇淋，只觉得好玩，而小成立刻打断了她，说是妈妈不让他们说的——”
京生胸口一震，猛地抬起头来，港生却只是盯着他的眼，温柔而又凄凉地问道：
“还有我和你回家吃饭的那晚，你和大嫂说放心不下孩子们，要去学校找他们的老师谈谈，还说不要让我知道，怕我跟着担心——那是因为小孙第二次埋伏在他们的放学路上，又打算对玲儿下手，是吗？”
京生闻言怔住：“你——你都听到了？”
“我知道你和大嫂是一片好心，我都知道……”
港生身子轻轻后仰，后脑勺无力地靠在了墙壁上，双眼中的泪光愈发明显。
“……我也知道我没有资格去生妈的气，这些年妈受的苦已经够多的了，就算她真的是爱小孙更多，我又能怪她什么呢？”
港生的眸子依旧清澈温柔，京生看了却是心如刀绞，急忙叫道：“妈只是心肠太软才会被他蒙骗，误以为他是好人，其实——”
“不是的，大哥，妈心里很清楚他不是好人，也清楚我们三兄弟都不喜欢他甚至憎恨他……妈什么都知道，可妈还是爱他，哪怕他的确做了很多坏事，天理难容，妈也是一样放不下他……”
港生的嘴角再一次微微挑起，在京生痛惜的目光里，泪水夺眶而出——
“人人都可以指责妈，指责她对一个杀害了她丈夫的凶手心软，指责她不该为了小孙而牵连Julian，只有我不配说这种话！我有什么资格去怪罪妈啊？如果仅仅因为爱上了坏人就该被万人唾骂的话，那么我自己又何尝不是？！”
“港生！”
京生痛呼一声，港生握紧了大哥的手，对着他露出一个异常悲凉的笑容，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和Julian果然都是妈亲生的呢，连在爱情上也是一脉相承，妈也好，我们也罢，都是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又都爱得不能自拔，即便明知是错也回不了头——所以老天爷不会轻易放过我们，我们母子三个都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代价，就像现在这样——”
“港生，你不要这么说……”
京生心痛地摩挲着弟弟的脖颈，又伸出手去为他拭泪，就在此时，换好了衣服的林青和阿容携手归来，双双出现在他们兄弟面前，而林青见到港生如此形状，立时吃了一惊，忙赶到他身边，一面去扶他肩膀，一面问道：“港生，你这是怎么啦？”
满面泪光的港生看了林青一眼，见她已换上了阿容带来的家常衣裤，头发重新绑回了马尾辫，脸上的妆容也全部清洗干净，整个人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副素面朝天的清爽模样，仿佛她根本不曾做过新娘，那个身披白纱手捧鲜花的曼妙身影不过只是一场幻梦罢了。可他第二眼便看到了一旁的阿容手里提着的那个鼓鼓囊囊的袋子，他知道那袋子里装的是林青的婚纱，他和她的的确确曾经在诸多亲友的见证下举行过婚礼，哪怕那婚礼只进行了一半便戛然而止，哪怕他和她并未完成那道注册的程序，根本算不得法律意义上的夫妻——这一切的一切明明都是他梦寐以求的结果不是么？可是为什么这解脱的代价会是如此惨烈，为什么一手成全他心愿、最值得他去“感激”的人，竟然会是那个他恨不得千刀万剐而后快的小孙？还有Julian，他最怕受到伤害的Julian，为什么也会——
港生怔怔地看着林青关切的目光，胸中血气翻涌，却是口不能言，阿容递来一包纸巾，林青接过，抽出一张帮港生擦净了脸上的泪，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头发后，又转向京生问道：“大哥，你们已经见过那疑犯了么？他到底是什么人？”京生愣了一下，不自然地抬起手来松了下领口，跟着便告诉林青和阿容，说是那疑犯一见了他们兄弟便全部招认了，他本是台湾的□□分子，十年前跑到香港兴风作浪，被当时身为警察的港生抓捕归案，因而怀恨在心，出狱之后便来报复，而他也知道自己年老体弱，别说港生，就连小成他也打不过，这才把黑手伸向了Julian，实在是丧心病狂、卑鄙龌龊……
京生一口气将这番说辞道出，神态语气都还算得上自然，只是他注意到阿容的脸上满是疑惑神色，显是并不相信他的这番解释，林青听罢却是万般愤慨，直言世上怎会有这等狠心歹毒之人，坐了那么多年的牢竟还不知悔改，还要来挟私报复，又说这一次警方绝对不会再放过他，一定会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而林青话音刚落，港生却突然从长椅上站起身来，只说了一句“我回去看看Julian”便沿着来路大步走去，京生忙叫了他一声，随即帮阿容提起装婚纱的袋子，三人一并跟了上去。
四人正大步前行，刚刚走过一个拐角，忽闻前方人声鼎沸，在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依稀听得有人在高呼着让一让，港生一行四人都停下了脚步，定睛一看，见是几个医护人员合力推着一张急救床向这边跑来，而那令人心惊不已的惨叫声正是床上那个病人发出来的。走廊里众人睹此一幕，都不敢怠慢，忙避让开来，那几个医护人员动作迅速，顷刻便经过港生一行面前，径直将那急救床推向了抢救室的方向。
就在那急救床经过面前的瞬间，港生张开双臂后退半步，将林青和大哥大嫂都挡在了身后，而那个病人的模样也被站在最前方的他看了个正着，他看到那人是个受了重伤的年轻男子，似是遭遇了车祸，满脸都是血和泥土，显得甚是可怖，虽然神志还算清醒，却被伤痛折磨得哀嚎不止，而陪在他身边的全部是清一色的医护人员，不见一个亲人。港生看着那伤者被推进抢救室，身子剧颤一下，跟着便发足狂奔，不论京生三人在后面如何呼唤追赶，他也只是越跑越快，不多时便回到了术后监护室的大门前，而他要飞奔进那扇门里，要赶回到那个人的床前，他要让那个人知道他决不会弃他而去，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会和他在一起！
港生用力推开了监护室的门，可就在那门开的瞬间，他却一眼看到几个护士推着手推车，飞也似的冲进了Julian所在的病房，而他更是清清楚楚地听到那房中传出的原本很有规律的“嘀嘀”声，此刻竟变得格外杂乱尖锐，仿佛一把利刃狠狠刺在他的心上，不等他反应过来，便又听到房中一个男声焦急地吼道：“肾上腺素！快！准备气管插管！”
港生瞳孔猛地放大，他不用看便知那说话之人正是Julian的主治医生，而这十年来他早已练就了从医生的说话语气里判断Julian病情好坏的本领，这会儿听到那医生变了调的声音，顿时令他眼前一黑，他踉跄着扶住墙壁，竭力移动着沉重的双腿，一步一步挪向Julian的病房，偏巧此刻那病房外的玻璃窗已被从里面垂下的百叶窗帘遮挡得严严实实，再看不到房中发生了什么，他想呼唤Julian的名字，可不管他怎样张大嘴巴，也发不出半个音节来，他只觉得喉咙里猝然涌起一阵腥甜，咽不下，吐不出，更要命的是他的腿脚已完全不听使唤，那扇半开着的房门明明距离他只有几步之遥，他却连大步冲过去的力气都无，那个令他牵肠挂肚的人儿明明就在里面，他却无论如何也接近他不得！
Julian，你别怕，哥哥来啦……
是不是因为哥哥丢下你一天一夜，后来又为了协助警方破案而离开这么久，把你一个人留在监护室里，所以你不高兴了？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哥哥不好……
你放心，今后哥哪儿都不去了，就在你身边守着你、陪着你，连一分钟都不离开你了，好不好？Julian，你等着我，等着我……
港生踉踉跄跄地扑向了那扇门，就在他身子一软，险些跪倒在那门前之时，京生从背后紧紧架住了他，林青和阿容也惊叫着上来搀扶，而他们发出的异响也给监护室里的人听到，有个护士立刻赶来，催促着将他们推出门外，港生不管不顾，一把抓住门边，死死撑住不放，那护士见他这副拒不配合的架势，登时眉头一皱，提高音量硬邦邦地回道：“病人呼吸骤停，可能是肺部感染！你们快出去，不要耽误医生抢救呀！”
那护士说完这一句便毫不客气的一掌拨开了港生的手，跟着将门重重一关，又从里面反锁上。重心不稳的港生向后跌倒在大哥怀里，却又挣扎着扑向那门前，京生忙将他抱住，刚劝了两句，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迫的脚步声，接着又有一个女声冲着他们叫道：“表姐，你在这儿！我总算是找到你了！”
正忙着安抚港生的京生听到这一声呼喊，第一反应便是以为又出了什么变故，忙循声看去，只见说话的是个年轻姑娘，看样貌倒有几分熟悉，而港生却是理也不理，只管伸长手臂，徒劳地抓向那监护室的门，倒是林青一见来人立刻迎上前去，那姑娘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她面前，急道：“表姐，你快跟我回去，姨妈她、她——”
京生听到二人对话，这才想起那姑娘原来是林青的表妹，也是她的伴娘之一，昨天在林家接亲时他们曾见过面的，无怪觉得眼熟，而林青一听表妹口气，脸色顿时一变，忙问母亲怎么了，她表妹急得直跺脚，告诉她昨日婚礼被迫中断之后，林母虽被送回了家，又有亲戚们陪在一旁轮番劝慰，却仍是为女儿女婿的事揪心不已，吃不下睡不着，今早更是突然晕了过去，亲戚们一面张罗着把老太太送往医院，一面派人来这边寻找林青，叫她赶快回去看看，屋漏偏逢连夜雨，老天保佑，可千万别再出什么大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虐不虐？虐不虐？你就说虐不虐？！
（全副武装逃之夭夭i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