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之百年》渊郁

7、折剑

　　深冬的傍晚，灰白夜空沉沉落下的雪积在隔开了街道的墙壁上，覆上寒冷的莹白。
　　江上红叶从观战的屋顶上，一跃而下。
　　连呼吸也变得艰难，毫无前奏的进入了聚精会神的模式，他杀气腾腾的落下时，身形魁梧的男人就随手举起石头旁边的剑迎上来。
　　街道的尽头赶过来的人，被剧烈的风雪迎面吹得倒跌在地上。

　　“嘭”的一声，剑刃交际的火星跳出来，裂纹细细的爬上了剑身。
　　江上红叶自然看到了这一幕。
　　风雪加剧，激烈的灵压已经向四方传去，甚至周围的房屋也因为两人释放的冲击而摇摇欲坠。连原本在周围的人也跑得无影无踪。
　　男人并没有因此放弃攻势，更强更快的一击落下，犹如恶鬼的笑容。
　　一截袖子落下。
　　短剑的碎片，传来了落下的声音。
　　男人回身一击，刀锋划过极其轻盈之物。
　　细微的断裂声中，江上红叶远远的落在地上，右手断剑，左手……是刚才那些昏昏留下的剑，头发飘散下来。
　　暗红的血流下了白皙的后颈，江上红叶很清楚那个伤口……差一点点就连脑袋也遭殃了。
　　“切。”男人看着右手，又向江上红叶望去。

　　戌吊因巨大的冲击而震动着。
　　事件的中心，恐怕不是因为天灾之类的，而是灵压好像碰撞之后的余波。
　　由于房屋的震动，荒屋白绪不得不从家中往外跑，在黄昏的深雪里，街上的人影不由得多了起来。而那两个灵压之中，其中一个分明是江上红叶，荒屋白绪目瞪口呆的站在人群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灵压的潮浪突然消失了。
　　同时消失了。
　　他怔怔的望着那个方向，脚下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几步。
　　突然间，后方传来一声尖叫。
　　一米多长的爪子搭在了一个高瘦男人的肩膀上，旁边的人害怕得连连尖叫，屋顶上，口水滴滴答答的落下来，人们终于爆发了，向另一个方向拼命逃走。
　　被浓烈的灵子所吸引而来的虚，不止一两个，出于本能的选择，没有靠近更加美味的风暴中心的二人，而是选择了袭击旁边看起来更容易得手的建筑物。
　　荒屋白绪第一时间逃回了居住的屋子里。
　　虽然……并不觉得会永远住在这里，考虑到时不时要出去觅食，他曾要求红叶做些准备，红叶似乎也这么说过，只有简单的作用。

　　有什么东西紧紧抓着他，也被拉进了屋子里。摔倒在玄关上，恐惧的哭声细弱的可怜，令快要进入客厅的荒屋白绪转身瞥了一眼。
　　是个衣着破烂的孩子。
　　还好，虚还没有跟着进来，抱着这样的想法用力把那个哭哭啼啼的孩子拉上了阶梯，关上了门。
　　进入了客厅隔壁的卧室后，外面的声音仿佛也被一刀切断了。
　　荒屋白绪解下了挂在墙上的太刀，拔了出来，紧张极了，女童抽噎着站在身后，手背擦着眼睛，仿佛喊着谁的名字。
　　细长刀背上，赫然闪过一条血红的长舌头。
　　从那营养不良的苍白的孩子的面容上，鸡蛋大小的眼珠掉出来，舌头慢慢的，就像在肚子里存了一肚子，缓慢的掉在地板上。
　　完全是出于本能的反应，荒屋白绪咬紧牙关往后一刀，拉开了距离。得手了——割断了什么的触感，从刀柄顺利的传达到脑海里。
　　腥臭的舌头从虚的嘴里掉下来……轻轻晃动。虚下意识的哀嚎滚动，似乎要逃走一样撞在了看不见的东西上。
　　为什么会晃动呢，明明割断了……
　　荒屋白绪恍惚的想着，垂下了视线，冰冷的触感挥之不去，却没有想象之中的疼痛。他准确的举剑一刺，了结了痛苦嚎叫的虚……意外的弱小，也意外的简单啊。
　　要先处理伤势……
　　松开了手，跌坐在地板上，用袖子的一角裹住了那条湿滑的舌头轻轻往外拉。荒屋白绪才拉了一下就痛得弯腰喘息，松开了血淋淋的袖子。
　　啊啊，糟糕了。
　　他不得不苦笑着捂住了伤口，慢慢靠在墙壁上，眼前一阵阵的模糊，慢慢闭上眼睛。

　　……果然是FLAG,就不该跟那个小鬼直接说的吧。
　　一开始就该带他走啊。

　　荒屋白绪一动不动的靠着墙壁，闭着眼睛，捂不住的伤口也只好随他去了。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悲伤，只是觉得有些疲惫寒冷。
　　外界的喧嚣沉入黑夜，空荡荡的雪盖住了惨剧。距离死神调查并登记这件事，还有半个月吧，或根本无需被人知晓。
　　因为这里是戌吊，哪怕从墙壁中央的世界赶来，也需要两三天的路程。六十区以后就不再属于被监管的区域了，生死由天，所能做的，也只是巡查而已。
　　江上红叶低着头，跪坐在他身旁，小心翼翼的伸手碰着伤口，黑发落了下来。
　　外面的骚动已经平息了。
　　荒屋白绪轻轻睁开眼睛，红叶的手贴在了他的腹部的空洞上，触感清晰极了。
　　“白绪，你不会死的。”江上红叶清晰的说。
　　奇怪的温暖涌入了伤口的空洞之中，仿佛要验证他所说的话一样，灵力从红叶的手心贴着血肉，慢慢浸润而来。

　　雪停了。
　　夜晚，瀞灵廷被空灵的雪光包围，呈现于白天截然不同的轻灵空远之姿。走在前方的脚步声稳定极了，比起风雪的声音，这样稳定安然的姿态让人舒服。
　　走在后面的东仙要不由得这么想。
　　尽管如此，还是莽撞了一些吧，他忍不住这么想，和五番队的五席交谈之后，对方在即将离开时对他说跟我来，于是莫名其妙的就离开了十三番的区域外。
　　听说五席也是出身贵族家庭，如果来到这里是为了拜访他家的话，未免冒昧了。东仙要对于对方突然表现出的神秘的姿态难免不安，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对这一带并不熟悉。
　　“东仙九席，我们到了。”
　　“蓝染君，这里究竟是……”
　　蓝染转身看了他一眼，自若的走进去。
　　“是池波家的别院。”
　　门开了。

　　东仙要一动不动，过于震惊之下，甚至无暇去思考为何会站在此处。
　　是走过来的哦。有一个温柔的声音回答，带着笑意，要，我要去做死神了。
　　那个声音给他勇气，给他温柔，也接受他的冷漠和渴慕。只是在目送着、祝福着她嫁给了一个贵族死神之后，在他什么也不做的呆在远离她的世界后，她抱着还未实现的梦想躺在了冰冷的棺木之中。
　　过去和现实重叠，化为冰冷又无比真实的寒夜。
　　什么也看不到的世界里，他只是跟在了某个人身后，毫无阻碍的走进了无数次在脑海里重演的画面。
　　“那个男人正在里面，好像喝醉了啊，可惜，”蓝染用之前交谈的语气平稳的说：“今夜无法发生什么，都不会有人追究，还请放心。”
　　“蓝染五席……”东仙要迟疑的转向他的方向。
　　“嗯？难以决断？那么回去亦无妨。”
　　东仙要摇了摇头，走入其间。
　　鲜血的腥味，涌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