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巴搞搞发明》陈一心

19、重新认识一下佩佩

　　第十九章

　　测试的门紧紧关闭着。人人都在翘首以盼结果，工人们也都不闲聊了，不时往这边张望。到底是天才少女，还是来捣乱的，一测就知道了。

　　佩佩毫不紧张，好奇地在附近看来看去，想摸什么，很快也被人抓住手：“这不是你能碰的。”

　　终于结果出来了。大块头低着头从里面走出来，其他准备欢呼的人都意识到不对，纷纷静默下来。他的手冒起青筋，因紧捏着那一张图纸，脸上全是汗，滴在车间地板上，成了一个个圆形。

　　佩佩见大块头叹了口气，这是失败了？她不禁疑惑。不可能错的。她对自己有绝对的信心。

　　另一个工程师安慰他一般：“哎，早就说了，怎么会信一个孩子的话，幸好也不算浪费很多时间……”

　　“怎么不浪费？浪费太多时间了。”他本来懊恼地低着头，忽然猛地抬起头来，“早就该请她来的！”他把手里的测试结果往空中一抛，纸张飞散，他一手抱起了佩佩：“天才！天才！原来真的有天才……”他学了这么些年，倒不如一个六岁小孩，但是他又因为佩佩的存在而心存感激。科学就需要这样的天才推动起来。

　　难关过了！
　　他喜悦难言，哽咽着宣布：“测试通过了！”

　　解脱了……
　　人们这才反应过来，停顿多时的车间终于又活起来了，雀跃的人们纷纷抱起佩佩。佩佩不知道怎么就被抛了起来，被颠了两下，她被他们的兴奋感染了，也忍不住笑了。

　　卡尔悄悄跟她说：“我就知道你能行！”
　　佩佩：“谢谢，我也知道我能行。“
　　卡尔：“……”

　　卡尔叔叔大臂一挥，让众人一起去酒馆喝一杯，纷纷推拒。工程师们还得忙呢，工人们自不用说。
　　卡尔叔叔在身后拍一拍佩佩的背：“好孩子！你们总得有空，走，去喝一杯！”

　　卡尔忙推拒：“她不喝酒。”
　　卡尔叔叔惊讶：“为什么？”

　　这时候的美国在积极推广禁酒令，谁也不许卖酒，连啤酒都不行，这样一来，倒是地下酒馆、黑市酒业遍地开花，一派繁荣。

　　古巴倒是拼了命喝酒。美国喝苹果酒，古巴就喝甘蔗做的朗姆酒，更是全球闻名。无论老少，餐前餐后，总要喝上一杯。门口爱放上一个大酒桶，进门了，打开木盖子来上一勺。男女老少，没了酒，可不行。

　　不过在佩佩家中，露西是坚决不允许她喝酒的，怕她像邝大伟一样。露西和拉蒙也都是不喝酒的。所以佩佩很想尝一尝正宗朗姆酒的滋味。当然也是为了赚找时光机的经费，做点提前准备。

　　卡尔：“因为她不能喝酒。”

　　佩佩大睁眼睛抗议，为什么替她发言！她也想尝一尝！她拼命摇头，想写字，卡尔叔叔笑了：“你看，佩佩很想喝呢。”

　　卡尔苦笑说：“她不懂事。女孩子喝得醉醺醺，怎么可以？喝醉了，我们可不好回去，更不好向她家人交代。”他略微一顿：“而且父亲也不许我喝酒。”

　　“怕什么呢？喝完了他们都不知道呢！再说，这边麻烦事情也解决了，我可以开车送你们回去。”

　　卡尔还是不肯：“我们都买好票了。”

　　卡尔叔叔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坚决拒绝的卡尔，他平时很听长辈话，半句都不敢推却的。叔叔也不勉强了，笑着说：“想找人陪我喝一杯，怎么就这么难？”

　　卡尔拖着一心想尝尝朗姆酒的佩佩走了。佩佩拿到了一大笔赞助费，正如她预料的，扣除了路费和购买化学仪器的钱，还有一点钱剩下，看皮影戏是不成问题的。

　　皮影戏也新鲜。听说，楼上是个烟馆子。买了票，门人掀帘子送他们进去，就见满满一堂的中国人。这人们穿蓝黑色布衫、西装的都有。女人很少，偶见一两个，都穿旗袍的。这里烟雾弥漫，只有他们两个小孩子。难怪门人的目光怪异。

　　堂椅子是红木椅，待幕布一拉，几个小人黑影子在台上动起来，灵巧精细，一曲一曲的咿咿呀呀。观众们坐得懒散又从容，手随拍子敲大腿，眯个眼，如痴如醉的。

　　卡尔低声说：“我也是第一次来，没想到挺有意思。”他又问佩佩要吃点什么，这儿有人兜售咸甜果脯之类的小零食。

　　佩佩摇头。

　　“你不饿吗？”

　　当然饿了。动了脑子，她就饿。只不过，她盘算着自己口袋里还剩多少钱，够不够喝一杯朗姆酒。买这种小零食，她是不舍得了。

　　卡尔掏钱买了，硬是塞给她：“一起吃。”自己却是一口都没吃。
　　佩佩推不掉，只得吃了。

　　“这武松打虎，是什么典故吗？”卡尔好奇地引颈张望，佩佩点头。虽然还在想朗姆酒，但终归是被戏台子吸引了，尽兴了。

　　出来的时候，佩佩又见到露天酒馆子，挨着河岸，吧台处挤满了人，酒保摇晃着手里的调酒器，拿一杯垫，透明玻璃杯子往上一敲，夹冰块，倒酒，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最后拈一片绽开的绿薄荷叶，一放，在酒面上打了个旋。酒杯白雾缭绕。
　　大夏天的，正口干舌燥着呢，看了清爽。

　　佩佩眼巴巴看着，卡尔顺着她的眼光一望，也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卡尔不肯让她去：“你喝醉了怎么办？”
　　“我就喝一口。”
　　她就怕不够钱，或者酒馆的人不卖酒给未成年人。但一去问了，不贵。幸好古巴人人爱酒，在这喝一杯，相当于在街头喝一杯咖啡。

　　卡尔在旁边小心谨慎，看着她半天：“你说过的，就喝一口。”

　　佩佩深呼吸，那杯漂着薄荷叶的漂亮朗姆酒就在眼前了。

　　手指摸到透凉的杯身，她就先抖了一下。穿越了几十年的历史，摸到了当时最正宗的朗姆酒了！来了这里好几个月，还是第一次对自己身处1920年的古巴有了这么强烈的真实感。

　　这种兴奋在血液里奔腾着，真是比喝了酒还要带劲。

　　鼻腔里全是热带雨林般的清淡香气。这酒香，先让人心醉了。这酒多矜贵啊，来自经年以前的古巴，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她有点舍不得喝了，只能喝一口啊。

　　她感觉到卡尔的目光在监视她，酝酿又酝酿，最后一口气把整杯酒拿起来，咕咚咕咚地——

　　卡尔还没来得及阻止，只来得及惊呼一声：“佩佩——”
　　她全喝下去了。

　　什么滋味呢？清冽的酒液混杂着薄荷的凉，滑过喉咙时，暑气全消了。其实更像饮料，又清甜又清凉，但回过味来了，就感觉到一阵火烧的热。到底是酒。

　　她一口气喝尽了，把杯子一放，心满意足地打了一个酒嗝。

　　她在现代喝过一次朗姆酒。她平时不喝酒，是给一次科研项目当顾问，在庆功宴上喝过。那酒是金黄色的，酒香醇厚，口感绵长，与这清爽是大不一样的。更大的不同，应该是杂质少。
　　学过化学的都知道，杂质对香味、口感影响有多大。差一克，就是千差万别。眼前这杯口感相对粗糙一些，刺激，后劲大得多。但到底是原始风味。

　　卡尔拿起她的杯子，翻过来倒了一下，滴下最后一滴酒。“这就是你说的一口？”他的手指在她面前挥：“你还好吗？”

　　佩佩点头。她觉得自己再喝上十杯都没问题，这酒应该是低度数的吧！她喝完了什么感觉都没有。

　　卡尔看她喝完了一点事都没有，连脸都没有红。佩佩给他纸条：“不是烈酒，就是饮料。”

　　卡尔于是也蠢蠢欲动，想尝尝什么味道。出门在外，难得没人管，他略一犹豫，也跟着抬手叫了一杯。酒来了，先抿一口，眉目都舒展开来了，又接连喝了好几口。

　　卡尔：“还不错。”比起这一杯酒，更难得的是放纵与自由的滋味。

　　佩佩看了看广场上的大时钟，缓慢地敲着，快要上车了，便拿起自己的小书包。她刚想给卡尔打手势，一起走了，就看见卡尔啪嗒一下倒在桌上。

　　佩佩吓得几乎要叫出声，伸手推推他的脸，没反应，再一看他脸色坨红，是醉了。
　　佩佩：“……”

　　火车票是浪费了，最后还是请卡尔叔叔开车送他们回去的。

　　卡尔叔叔回头看一眼醉倒的卡尔，打趣：“偷偷去喝酒不叫上我，喝醉了第一个来找叔叔！幸好叔叔没喝醉！哎，你听听，他在咕哝些什么？”

　　佩佩凑近了他呢喃的嘴唇听，半天没声音，正想摇头，他的手搭在佩佩的手背上：“佩佩……”她以为他有什么事要说，挨近了点，他又不说话了。再看，他哪有睁开眼睛，是在说梦话，半撒娇似的：“我还想看一次皮影戏，不想上学了……”

　　白天哪里见过这样的卡尔。他一向是斯文有礼，是孩子们中最成熟的一个，但毕竟，也还是个孩子。该撒的娇，没法向严苛的父母撒，只好悄悄的，在酒醉的梦里撒上一回。

　　快到比兰的时候，卡尔才醒了，下车吐了一回，扶着树干。回来时问佩佩：“我喝醉了没做什么事吧？”
　　佩佩想起他那句话，想笑又忍住了，摇摇头。
　　卡尔一见了她隐晦的笑，显然十分后悔，发誓再也不喝酒了。

　　比兰这时候的天色刚刚暗下来，风也大了。学校早放了学，拉蒙在家里开着窗户，不时往外看，他要守株待兔。听人说，佩佩交了一张病假条，就回家了。他回家不见佩佩，就知道她一定是跟卡尔逃学了。

　　这回要狠狠告上她一状，看她还把他耍得团团转，出去玩也不叫他！哼！

　　等得发闷了，才瞥见卡尔和佩佩远远从黄昏中走来，却没进屋的意思。他正要喊上一声，就见他们走进了马棚，取了马，骑马走了！

　　走了？
　　拉蒙连忙跑下楼，碰上了朱妈。

　　朱妈：“哎！拉蒙！快吃饭了，你去哪？”
　　拉蒙推开她：“捉贼！”就滑梯似的从楼梯扶手滑了下去。
　　朱妈在后头追着嚷：“对了！你见到佩佩了没有？这么晚了，她还没……”
　　拉蒙砰一声，把门甩上了。

　　拉蒙追上了马，见到二人进了海地劳工们的棚屋，劳工们正在自己生火煮着吃食，蒸气腾腾的。他下了马，见到佩佩与卡尔一起跟着一个黑人劳工走到后面的帐篷，拉开看了看。

　　拉蒙正疑惑着，突然发现佩佩拿出一叠钱了。
　　真是一叠钱！那是多少个比索，看不太清楚。天色太暗。佩佩怎么会有这么多钱！他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