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自己》》在没有巧合的时代

6、意图适应中的不适

　　第二天，钟文轩继续在初中部那片儿找老太太，或是其他目击证人。
　　“徐湘！”嘉汇巷小学的音乐教室里，音乐老师提高了调门，“你到底试不试音那？已经快5点半啦！你再不出声，老师走了啊！”
　　徐湘望了望音乐老师，感到心脏跳到嗓子眼，把嗓子给堵住了，根本发不出声音来。他奋力地挣开嗓子，只发出了：“呃！”徐湘快被自己急哭了。
　　“算了，我看你算了！你根本就不适合唱歌！”音乐老师站起身，盖上钢琴盖，拿起一旁的包，起身往教室外走去。
　　走到门口，见徐湘还不出来：“你赶紧出来，老师要锁门啦！”音乐老师说完这话。
　　徐湘却走向了钢琴，掀开琴盖，坐上琴凳，手放到琴键上。流畅的音符从徐湘的手指下流出，滑过琴键。
　　音乐老师惊呆了。她从来没发现过徐湘这孩子懂乐器，甚至哪怕有任何足以被她发现的音乐天赋。
　　“鸿雁，天空上，对对排成行。江水长，秋草黄，草原上琴声忧伤。鸿雁 ，向南方，飞过芦苇荡。天苍茫，雁何往，心中是北方家乡……”《鸿雁》（呼斯楞）
　　听着徐湘唱这首鸿雁，音乐老师的鸡皮疙瘩起来了，身体一阵冷一阵热。好神奇啊，这孩子的嗓子太让人悸动和感动啦。听着听着，音乐老师呜呜地哭起来，被这孩子唱的歌感动的。
　　等徐湘唱完，音乐老师边抽泣，边用纸巾擦着鼻涕，边对徐湘说，“你会拿第一的！你一定会在六一歌唱比赛中拿第一的！”
　　音乐老师说这话的时候，徐湘在抻着脖子四处张望。之后他跑遍了整个学校，学校外面那小路，那墙。他知道钟文轩来了，虽然他没有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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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文轩来的快去的快，因为他急着找目击证人。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找到了这位70岁左右的老太太。原来她并不住在这儿附近，她来这儿是为了看她的女儿。嘉汇中学初中部附近有一个某政府机关小区。老太太的女儿和女婿住在那里。
　　钟文轩找到老太太的时候，也见到了她的女儿高雪梅。这个女人30多岁，也在政府机关工作。等于是她自己丈夫的下属。钟文轩一见到这个女人，就感觉到她的生气很虚弱。她的生气微弱到象一个临终前的人。这引起了钟文轩的注意。
　　老太太到是很痛快，听了钟文轩讲的叶承康的情况很是同情，还表示那天多亏了叶承康拦住了那些人，让自己走。孩子看起来是好孩子，就是交了坏朋友。自己会出庭作证，证明叶承康是被那伙小混混逼迫打劫的。
　　事情似乎进行得很顺利，钟文轩见时间还早，就想早点回家，心想也该和老婆沟通一下。最近老婆和自己有一种越来越陌生的感觉，虽然每天大家仍旧在表现亲密，但那象是演戏，只不过彼此都没有戳破。
　　钟文轩提早回到了家，但老婆却不在家。打老婆的手机，打了三遍，响了无数声，却没人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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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彤没有接钟文轩的电话。她听着那手机铃拼命甩了甩头，她想嚎叫。她实在好累。自从那天2116房之后，方彤越发确定了一件事，现在的生活已不是她想要的生活。现在的钟文轩也不再是她爱的那个男人。二十年前，她爱的那个钟文轩是个积极打拼事业的男人，是那么生机勃勃，活力四射。那时的钟文轩每天都在唱着歌，创作灵感在他的身体内不停积蓄着，时不时要爆发一回。那时候她方彤爱的这个男人是个活火山，小太阳，每天把她照亮，用热力将她包围。那时候的钟文轩虽然时不时会烫伤她，却令她很过瘾。但现在的钟文轩已经象条活尸，每天在沉默无聊中度过，闷声不响，无话可说，没热情，没活力，没创作激情，没灵感。自己的那个家就象住着两条活尸的活死人墓。在那墓中，唯一活勃勃生气腾腾的是儿子钟立文。可是儿子已经长大了，已有他自己的世界。作为妈妈，所可以参与的他的生活已经很少。活死人墓里仅有的二个男人都已不再属于她方彤。她知道现在她不能再依赖这二个男人过活，她得从活死人墓中走出来，另觅自己的生活。这几天，每日，钟文轩上班后，方彤也拿着自己的求职简历上街找工作。怎奈以她的年纪和工作经验，这很困难。但是她不愿放弃，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在活死人墓里作行尸。那状态令人发疯。
　　然而一次次的应聘碰壁也让她不知如何是好。眼见的今天又无收获，方彤心情很差，迈进一家酒吧，想喝一杯解解闷。
　　“嗨！你好！”
　　方彤一听这声音好熟，瞧去果然是他，刘辰。
　　自那天2116房之后，方彤一直想避开这个男人的，但他却又闯入了她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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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文轩放弃了给方彤打电话，他想等她回来吧。回来问问她什么情况再说吧。也许她只不过是在健身房，而把手机锁在了更衣室的柜里。钟文轩这样自我安慰着。钟文轩正想到这儿，手机响了。接听，却是老太太。老太太说，她不能给叶承康作证了。钟文轩在电话里一再劝说，但老太太非常坚决。钟文轩觉得有些奇怪，决定再去找找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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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这里作什么？”方彤故作镇定地问。
　　“我在这间酒吧驻唱！”刘辰十分轻松地。
　　之后两人聊天，偶然谈起方彤找工作的事。
　　“我觉得你对时尚的品味和敏感度都还是象你当年作模特时那么好啊！不如你来帮我吧？”
　　“你怎么知道我当年作过模特？”
　　“你告诉我的，你忘了！”刘辰撒谎，表情真诚。
　　“是吗？我能帮你什么呢？”方彤。
　　“作我的造型师兼助理，怎么样？”
　　“驻唱歌手需要这些吗？”
　　“驻唱歌手不需要。不过我已经跟一间唱片公司签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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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钟文轩再次来到高雪梅的家门外，他闻到浓重的煤气味，并感觉到屋内的生气若有似无。心想糟了。忙下楼叫保安来弄开了房门，救出了开煤气自杀的高雪梅，送去医院。

　　在医院，钟文轩见到了高雪梅的丈夫丁鹏。这男人看起来很和善，说话客气，举止有礼，一副很领导表率的模样。钟文轩不明白，丁鹏这男人挺好的，为什么高雪梅要自杀呢？

　　钟文轩回家吃晚饭的时候，见方彤真的很开心，便问她：“什么事这么开心？”

　　“我找到工作啦！”方彤。

　　“你为什么要找工作啊？”

　　“在家闲得发慌，找个工作玩玩呗！”

　　“你找了个什么工作啊？”

　　“明天告诉你！”

　　“为什么要等明天？”

　　“到时候你就知道啦！”

　　“我今天给你打手机你没接？”

　　“哦，那会儿我正在面试。”方彤眼也不眨一下地。

　　吃过晚饭，钟文轩借口公司有事，从家里出来，就直奔了高雪梅所在的医院。
　　丁鹏不在。高雪梅的生气依然微弱，似乎她并不想活过来。钟文轩站在门外，并没有走进她的病房。
　　“你在这儿犹豫什么？”刘辰从走廊那边走过来。
　　“你怎么来了？”钟文轩。
　　“你想来啊！”刘辰。
　　“唉！”钟文轩叹了口气。
　　“我进去啦！”刘辰。
　　“别别别！”钟文轩。
　　“为什么？你很想进去的，明明！”刘辰。
　　“我怕，我的介入会让她变成下一个叶承康！”钟文轩。
　　“嗤！”刘辰不屑地笑，“叶承康跟那些小流氓在一起是他自己的选择，不是你！他选择了跟他们在一起混早该想到会有这一天！何况，你忘了，那天，打到最后，我被挤出来回到你的身体里，也就是说，是他自己的灵魂，他自己的意志在他的身体里，是他自己下的最后决定，作的最后行为，不是你！最多只能说你激发了他！走吧！别犹豫了！这个女人连命都不想要了！也许坐牢比死，对她来说还强点呢！”
　　刘辰说完这话后，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高雪梅，精神抖擞地坐起身，下床，走出来，对钟文轩闪闪眼，扶刘辰在墙边蹲下。
　　“星辰，尘埃，你，我，他，我不知道……”蹲在那儿的刘辰又开始咒语般重复这句话。
　　“走啦！”高雪梅把胳膊搭在钟文轩肩头。
　　“唉！”钟文轩赶紧把她的胳膊从自己肩头拿开，“你现在是女的，小心人误会！”
　　高雪梅家的楼梯，高雪梅一步二阶地跨上了楼。来到家门口，用钥匙捅开门，走进去，屋内空空的，并不见丁鹏。高雪梅沿着玄关往里走，来到客厅，卧室，都没有人。现在已是晚上，为什么丁鹏还没回来。高雪梅感到疑惑。
　　“送你去医院的那男的是谁？”兀地背后传来丁鹏的声音，“你受不了我了是吧？”
　　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丁鹏，从高雪梅身后慢慢靠近：“所以想找别的男人来替代我！”
　　高雪梅转过身，适逢丁鹏走到了她近前。
　　“我，一个留美的博士！”丁鹏把手放上高雪梅的脖子，抚摸她的头发，“就娶了你这么个货色！”一脚踹在高雪梅的小腹。
　　高雪梅闷哼一声，退跌在茶几前的地上。
　　“我，一个留美的博士！为什么要过这样的生活！”丁鹏上前揪住高雪梅的衣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说着，便对高雪梅拳打脚踢起来。
　　打累了，坐在高雪梅身上，拉开自己裤子的拉链，又伸手去想扯下高雪梅的裤子。
　　高雪梅抓住丁鹏的手。
　　“你还敢反抗！”丁鹏甩开高雪梅的手。一手扯住她的头发，一手摁住她的头，往地板上磕去。
　　高雪梅挣扎中，一膝盖顶在了丁鹏的裆部。
　　趁丁鹏吃痛，高雪梅终于从丁鹏身下挣脱，跑进卧室，锁上门。
　　“哇，这家伙疯的！靠！”卧室里的高雪梅一边找能打人的工具一边自语道，“怪不得这女人要自杀！我靠！她老公是个疯子！”
　　高雪梅在卧室里找来找去，什么能用来打人的东西都没有，只好抄起了床边的椅子。恰此时，丁鹏拿水管扳手砸开了卧室门，闯了进来。
　　“你别乱来啊！”高雪梅一边举着椅子当盾牌一边说，“我报警啊！”
　　“报警！”丁鹏扳手狂怒地砸向高雪梅：“你报警！我叫你报警！”
　　高雪梅举着椅子抵挡着扳手。手被震的撑不住了，怒吼一声：“啊！”用椅子抵住丁鹏往外推他。
　　丁鹏从没想过他老婆一个小女人，此刻如此超常地强有力，这意外没防备，他竟真的被椅子推到了阳台。
　　就在丁鹏被高雪梅推到阳台的一瞬，钟文轩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也就是说，高雪梅也象上次叶承康一样，把他挤出来了。也就是说，此刻的高雪梅生气是极旺盛的，强过了钟文轩的欲望。
　　钟文轩惊觉到大事不妙。心想，把自己挤出来的高雪梅还不让丁鹏打死。但现在的钟文轩在高家门外，无法进去帮她，只好赶紧打电话报警，边跑下楼去找看门的保安。
　　等钟文轩跑下楼的时候，楼下已经围了好些人。钟文轩心里一凉：“完了！高雪梅死了！”
　　吓得身子发冷，钟文轩晃了晃，还是挤进人群去。看清地上仰面倒着，不是高雪梅，而是丁鹏。人摔得变了形，身下一滩血。
　　“这怎么回事呀！”有人。
　　“这是谁呀！”有人。
　　钟文轩抬头朝14层望去。高雪梅木立在阳台，披头散发，血糊呲拉，象个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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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察把相关人等带去警局录口供。
　　钟文轩：“我是去找高雪梅的母亲，遇到这事儿的，所以报了警。”
　　高雪梅从自己的身上取出了一个微型摄像机：“整个过程都拍下来了，你们看吧！”
　　警察看完录象后，去了丁鹏的单位，向他同事了解情况。
　　“丁鹏！平时也没什么呀！对领导，同事，下属都挺好，挺规矩啊！没什么呀！就是工作上一直有点，怎么说，虽然他是留学的博士，学习能力很好，但真落实到工作，他的表现就一般般啦！唉，实话实说吧，就是工作能力差点儿！”同事。

　　录完口供的那一夜，钟文轩又是个无眠夜。他不知道高雪梅会怎样。杀人那！不会是死刑吧？天那！那不是自己杀了她。虽然最后的行为和决定是高雪梅自己作的，自己已经被挤出她的那个“壳”了，可是……唉！反正无论怎么说服自己，钟文轩还是问心有愧。

　　天亮后，钟文轩去公司，整个人恍恍惚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