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歌》从今

4、下雨天

　　4.下雨天
　　雨滴沿着屋檐一点点下坠，形成了一道透明的雨帘，不由得笑起来。蓦然想起小时候聚在一起说着动画片情节的雨天，站在走廊上的眼睛看向那些透明的小精灵，有人突然想到，“好像一道结界耶。”于是，我们为这短暂的雨而雀跃不已，似乎我们真的被封闭在了一个结界里，别人看不见我们，更无法打扰我们，更无法强迫我们去上课。
　　环顾周围，不是拿着电脑就是看着手机的人，我反倒像是成为了一个异类，那些看不见的消息在我的头顶那么迅速的飘过。
　　手捧着温热的杯壁，汲取着仅剩的温暖。
　　雨还是没有停下来的迹象，手习惯性的往口袋里摸索，眉头的皱起慢慢的抚平，甚至带着些无奈，心情一下子无奈的忧郁起来。
　　悲剧发生在还没有下雨的两个小时前，天上的乌云慢慢的聚集，正准备去挽救那些晾晒在外面的栏杆上的衣服的时候，兜里的电话突然响起来。
　　偏着头夹着手机才空出两只手，推开窗户，收衣服的时候一个不小心。
　　地球引力最讨厌的地方就是这点，手机被拉着往下，伴随着房子外面的敲打和遮挡，很快就没有了踪影。懊恼的等电梯下楼，四处搜索也没看见掉落的碎片或是飞出来的电话卡什么的，似乎凭空被什么时空黑洞给吸进去了似的。
　　仰着头看着我刚才还在的那个楼层的时候，我脑海里慢慢浮现出刚刚屏幕上出现的那个名字，“可恶。”
　　手机就是一个标志，时刻都不能缺少这个东西。闹钟，记事本，电话本，相册，这才发现那个小小的盒子里装载了这么多东西，好像自己这四年的点滴都被收集在里面了似的，就这么丢掉它，自己的记忆也像是出现了一个空缺，那些画面跟着消失不见了。
　　在还没有拥有手机的时候，家里的座机电话只是作为别人寻找家里人的媒介，脑海里关于电话号码的记忆就是座机号码和爸妈的电话，现在这些功能却慢慢的减退，本来的惰性慢慢占据了这个身体，一阵悲哀的情绪那么飞快的占据了整颗心。
　　爸妈，老哥。这三个人的电话号码似乎是我唯一能想起来的数字，到底是数学不好还是我记性本来就是这样。
　　出门买手机，走到这家咖啡店门口却突然开始下大雨，伞也挡不住的程度，只好走进来点了杯咖啡等雨停，世界除了咖啡的香气和温暖得想要就此睡过去的温度，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就连时间也好像停止了。
　　坐在这里的秦歌好像变成了一个雕塑，除了看着窗外不断落下的雨就没了别的动作。
　　雨幕里有人打着伞飞快的跑过来，抵达咖啡店的屋檐下面，浑身带着散不开的潮湿，头发像是黑色的海藻，外套上有沾湿的雨点。
　　这个场景就像是一幅画那样定格在眼前，隔着玻璃都能听见的雨声，周围突然安静下来的空气，飘扬的咖啡香味，和那个留在眼底的身影。
　　心底的某个画面开始活跃起来，像是爆发的火山，察觉不到的活动前期让我的思维还在停滞状态。那个身影慢慢转过来，外面的雨声还在不停的响，我们的视线隔着一张玻璃慢慢在空中交汇，他的嘴角慢慢上扬起一个微笑。
　　岩浆一下子涌出来，覆灭了我所感到的那阵闲适。
　　下雨的城市一下子变小了很多，那些露至在空气的地点都被雨不留情的侵占，于是那些本来住在隔壁也不常见面的人又因为这场雨聚在了一起。
　　带着苦涩的浓郁咖啡香气飘至鼻翼，包围了整个身体，坐在对面的那个人低着头查看相机，好看的轮廓带着温和的质感，眉峰慢慢的舒展开，脸上覆上了一层釉色的光泽，似乎是店内温暖的气氛散开了他周身的潮气，成为了一朵静静盛开的白净的花，嘴角噙着笑，抬起头来。
　　“像是被困到了孤岛上。”他这样说道。
　　“还是一座有咖啡喝的荒岛。”我的脑海里蓦地浮现出那样的一个画面，大雨将水泥地板慢慢的分裂开来，像是当初一整块大陆分割时候的样子，我们这些人就坐在这个咖啡屋里，飘到了不知道是那个大洋中。随即想到上面还有不知道多少层的高楼，果然还是会淹死掉。也许还会看到类似《泰坦尼克号》那样的场景，you jump I jump的现场话剧版本，不过可惜的是这次两个人都是悲剧。
　　相机被无声的放在桌子上，镜头上面倒映出一个奇怪的世界，带着五彩。
　　他依旧是微笑的神情，“我却只带了相机和手机，没救了呀。”
　　“大雨天还在工作？”这雨也下了有一会儿了。
　　“特地看了天气预报才订下今天的工作，说起来，这场雨算是道具。”那双眼睛里闪现出的光彩像是小时候玩的那些弹子球，影射了整个世界。
　　我想起看过的一张照片，倾盆大雨的黑暗城市，有人穿着一条碎花裙走在人行道上，光着的脚极其认真的踩着白色的线，黑色头发飞扬在雨里，肆意到像是似曾相识。
　　不知道江南的镜头里是怎样的画面？
　　“你呢？”谈话就像是打羽毛球，那个白色的球总是被球拍打到半空中，在各自的方位短暂的停留，然后被抛到对方的场地里面去，现在停在我的球拍上了。
　　“等雨停，买手机。”估计那个手机的残余还在的话也被这大雨给泡得全湿，怕是卡也用不了了。
　　江南脸上的表情僵了下，“好押韵。你手机掉了？”
　　脑海里再度浮现起手机掉下去的那个画面，这种缺根筋的丑事还是不要说出来好了，于是回答，“对。”
　　那个羽毛球一下子掉落在地上，这场球赛就此告一段落，空气里全是安静的气氛。从小到大我就一直是个有些木讷的人，不喜欢主动去跟别人搭话，总是被动的回答着微笑着，好像头顶的拉线总是掌握在别人的手中，于是像现在这样的场景总是太多，我总觉得这时的空气里好像蔓延着一股尴尬的气息，似乎只要人待在一起的时候就会充斥着不会停下来的话语。
　　但是，心里却慢慢的充溢着一股安宁，像是外面的雨水填满了整颗心，不想要去思考别的事情，就这么安静的品着咖啡，头脑放空的坐着似乎就已足够。
　　睫毛卷起安静的空气，慢慢抿紧嘴唇，看向对面。
　　靠在椅背上放松的姿态，浅灰色的外套，白色的衬衫。黑色的发搭在太阳穴上，光线迅速的雕琢出他略微侧着的脸轮廓，视线像是一只被粘住的蝴蝶，而外面的雨就是一张巨大的网。
　　一定觉得我是个特别无聊的人吧。
　　一定期盼着雨快点停吧。
　　一定在想着某个人吧。
　　勺子在瓷杯里慢慢的搅动着，褐色的液体散发出有些冷掉的香气，冷凝在空气里，像是冷掉的冲泡牛奶表面那些凝固的白膜，手指好像感到了一阵寒意和潮湿，外面的雨漏进屋里来了吗？
　　“雨变小了。”空气一下子被撕成不同的碎片，四散着掉进眼睛里，一阵缓慢的刺痛蔓延开来。
　　冷掉的牛奶的命运？倒进下水道还是掉进温热的胃里？
　　也许是下雨的缘故，推开的门涌进的空气带着低于37度的温度一下子打在脸上，不由得一阵发抖。
　　“可以共伞吗？”那双眼睛就这么再次出现，带着变小的雨幕和下过雨的清新画面，甚至空气里都是下过雨的让人心情变好的气息。
　　那句为什么还是被理智控制在了喉咙里，变成了“嗯”。
　　我握着伞高抬着胳膊，像是一个傻瓜。
　　那把透明花点伞挂在他背着的包上，他站在我旁边，右手慢慢伸过来，“我来打吧。”
　　他的掌心有火炉的温度，手指擦刮过我的食指，我迅速松开的手带着嫌疑被收纳在衣服的口袋里，有些僵硬得蜷缩着，像是躲在山洞里过冬的动物。
　　那把太过于女式的伞也许是下大雨时借到的伞，带着过于浪漫的色彩挂在包上，我想象了一下江南拿着那把伞的样子，有点搞笑。
　　除了小学时候一度喜欢过一些公主系列的东西之外，我好像一直都是带着冷色系在生活，眼睛慢慢转到这把伞上，就连伞也是蓝色的，没有什么蕾丝边，没有什么可爱的花纹，只是简单的一把伞而已。就像秦歌这个人一样，除了一些女性特征之外，简直就是一个中性人。
　　“你要去哪里买手机？”
　　“那里。”我指着街对面的那个手机店，手指上沾上了正在落下的雨，带着与众不同的气息和湿润飘散开来，地面上积水的地方倒映出来这个城市的另外一面，干净纯粹，天空带着有些干净的蓝色，以及站在伞下的我们。
　　雨天绝对不穿白色的鞋子。这是我一直奉行的准则。
　　视线里却看到了那双鞋子，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带着干净的色泽，一定很喜欢白色，就连严重的雨天也丝毫不在意。
　　面对着玲琅满目的手机，好不容易控制范围在两个之内，却又被选择综合症给困住了，似乎都不错。
　　我一直觉得自己缺少所谓的直觉，对于零食，对于家具，对于衣服，对于任何生活必需品或是用品，无法迅速的分辨出哪个是自己想要的。也许是因为握在手中的筹码不多，浪费在犹豫上的时间就格外多。又或许是老妈的“货比三家”思想太过于根深蒂固，每样东西总是要衡量比较才能看出各自的差异和在自己心中的差价。
　　“拿不定主意？”身边突然出现的声音，手机屏幕上出现的那个画面，似乎是我和江南的脸，简直就像是合照一样映在上面。
　　“你觉得哪个好些？”秦朗在这里一定会非常果断的在十分钟之内决定好买哪一个手机，要是看到我这副磨蹭的样子，他一定又会摆出那副臭脸，好像我是在浪费他的时间一样。毕竟是要花掉我辛苦挣来的工资，更何况这个手机要陪伴我接下来不知道多少年的岁月，慎重一点，犹豫一下也是应该的吧。
　　“我会相信自己的最初选择。”他微笑着看着那两个手机，眼神慢慢转过来。
　　回去的时候，有些回忆的画面突然出现，带着无法完结的夏天色彩，突然的闪现出来。
　　地面上的水洼一踩就会有又四处溅开的水花，那里面的影像跟着分成无数个细小的重现画面。我慢慢的开口，“我记得高老师也说过类似的话，无法确定的选择题就相信第一感觉。”也许是依靠着脑海里面的既定印象而说出的话，但是大部分情况下，我们在临近交卷的最后关头，还是会不动声色的改掉了正确答案，只是因为那几分不确定带来的怀疑。
　　“我一直在按照这句话做选择，”他顿了顿，“结果有好有坏，也许这句话也只是所谓的运气。”
　　说起来并不像是已经过去了很久，似乎只是刚毕业，我们开玩笑的说起高中老师的近况。实际上却是不知不觉过去了这么久，这中间足以穿插上无数个高中岁月，停止生长的我们被无数外观的因素推着去成长，镜子里面的那张脸慢慢失去了胶原蛋白，变了发型，衣服也换了模样，算不上面目全非，却也不是当初那个青春洋溢的少年了。
　　“秦歌，手机里存了我的号码，有事没事都可以找我。”那张笑脸站在门前，背着的包上还挂着一把少女的伞。这个瞬间时间倒转回了很久之前，我们还穿着校服，没有任何想法的冲着彼此微笑，太阳的光芒无时无刻照耀着我们，就算是夜幕降临，也有残余的热量。
　　到了晚上，雨又开始下了起来，不大，绵绵密密像是针脚，好听到像是一首和缓的钢琴曲。黑暗里，眼睛慢慢睁开，黑白琴键慢慢在心里敲响，像是即将结束，又像是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