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歌》从今

5、《红豆》

　　5.《红豆》
　　夜晚是个最好的伪装，那些夜色带着包容一切的温柔覆盖在肩膀上，背上的伤痕被妥帖的掩藏起来，于是在外人的眼里，你只是一个下班回家的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孤独。
　　霓虹灯亮起了整个城市的灵魂，一切就好像时空变幻般不可思议。白天还只是一条单薄的商业街，到了晚上却聚集了那么多的身影，脸上带着各自的表情。
　　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
　　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
　　眼睛慢慢扫过各种各样的粉色和爱心，成双成对的人。情人节好像是特地设计的一个日子，用来庆祝相遇和纪念，用来组成那些欢乐日子的一个重要板块，也是那些平时胆怯了的勇气突然出现的时机，快乐到看不到过去和未来，只剩下简单的愉快。
　　天上本是带着阴冷的云朵也被照耀出红色的光彩，却带着令人害怕的炫目那么突兀的悬挂在头顶，像是一种昭示。
　　为什么这么低沉？
　　周围人衬托出的孤单吧，还是今天颇为不顺利的一天。
　　手机的闹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响，似乎是之前调成了静音，看着时间懊恼的出了门，头发也只是随便的梳了下，也没怎么化妆，脚上踩着那双有些打脚的高跟鞋。刚好错过那班公交车，焦急的打了个车，赶在迟到前的那一小段时间抵达了公司，一下车因为匆忙和不适的鞋子就狼狈的摔在了地上，爬起来跑着去打卡，赶在了截止的前面一段时间。
　　办公室到处都洋溢着花店的那种香气，玫瑰到处都是。
　　坐在椅子上才发现脚腕后被磨掉了一层皮，内部的皮肉袒露在空气里，像是被撒了一把刺痛的盐，贴了个创口贴才算缓解了一点。
　　可是一切还没结束。
　　开会的时候又被上司狠狠的批评了一顿，低着头，沉默的接受。因为是新人的缘故，各种事情就压在了我身上，一些琐碎的小事也得在全盘修改计划案的紧张时间里挤出来，简直到了分身乏术的地步。脚上还穿着那双不小心穿错的鞋子。
　　中午的时候发觉膝盖一阵麻木感，到洗手间查看才发现一片青紫，鲜红的血丝擦刮出一片惨淡的痕迹。
　　又是个倔性子的人，一定要完成今天布置的任务，在椅子上做了一下午，下班还没完成，办公室却已经没了人，下班的欢声笑语像是一阵风从耳边吹过，头顶被罩上了一层厚厚的乌云。到茶水间捧着热茶，站在大落地窗前看着外面有些昏暗的夜色，放在玻璃上的手指能感觉到那种寒冷沿着指尖的感觉，像是闪电般遍布全身。
　　那个时候眼睛看到的那个场景似乎是今天唯一值得安慰的事情。
　　整个城市的街灯倏地亮起来，像是上帝在云端，一个眨眼的魔法，人间就发生了这样的变化，那些暖黄的灯光将这座钢铁森林带上了一丝温情，恍如黄沙翩跹变出了一座古老的城市，时光韵脚潜伏的每个角落，像是一只安静沉睡的巨兽。
　　走出那栋大楼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慢慢的仰头，觉得这栋建筑像是要就此倾倒了似的，也许只是因为它太高，和云霄比肩的压迫感，像是一柄锋利的剑，随时会插入地里。
　　所以我才不喜欢那些玻璃幕墙的大楼，像是用盔甲伪装自己的大型机器人，智能到没剩下一丁点感情，随时会将无数在里面生存的人碾成粉末。
　　“寂寞是脚跟，回忆是凹痕。”
　　脚跟似乎应着这句话而酸痛着，膝盖也有些颤抖，手指有些冰冻的感觉，我觉得这个时刻任何一阵风都能把我吹成粉末。
　　情人节不该是一些欢快的歌曲吗？为什么还会有这种伤感的曲目？
　　那个熟悉的前奏就是这个时候响起来的，清脆的钢琴敲打在今天有些脆弱的心上，麻木的脚慢慢的停下来。
　　“还没好好的感受，雪花绽放的气候。”
　　那个笑容就那么跳跃出来，像是浅池里的一尾鱼。脸庞上像是镀上了一层光，咖啡发色，温柔弯起的眼角，脸颊上有两个可爱的酒窝。
　　大二，田径运动会，操场。整个寝室为了加分项目而报的50米接力赛。他是体育部部长，看着有些冷酷的样子。轮到我的时候，努力奔跑的间隙抬头去看，50米开外站着的那个人脸上扬起的就是那个笑容，就像是冰层被阳光照射到断裂开来。他接过棒子，从我身边走过，擦肩而过的时候飞起的那阵风，像是蝴蝶第一次飞行的助力。
　　“Are you ok”眼前突然出现一张精致的外国人的脸，蓝色眼睛宛如一汪深邃的海。
　　“I’m fine.”好在我还能流利的记得这样简单的对话，嘴角却像是被冻僵了似的无法弯起来，只能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With tears？”他疑惑的微微偏着头，接着慢慢的微笑，递过来一方手帕，“Send to you.”
　　将手帕按在眼角，拿下来的时候才发现有一道深色的痕迹，像是一条隐形的爬虫。
　　竟然这么丢脸的在大街上哭了，还是在不知觉的情况下。
　　“秦歌。”一个声音顺着冷风慢慢传递到我的耳朵里，旁边陈列蛋糕的橱窗边上突然闪现起来细小的灯，眼睛慢慢往前面看去。
　　简直像是变魔术一样，刚刚还停留在回忆影像里的那个人就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站在那个蛋糕店的门口。黑色的呢子外套，成熟干练的样子，脸上却还是那个微笑。
　　称呼是个奇怪的东西，那个名字梗在喉咙里，说出口的话却又觉得带着距离感，只好微笑着算是打招呼。
　　这个人叫易初航，高我一届的学长，算是我的初恋。
　　在大街上偶然遇到的几率累积到这个有些奇怪的日子，我放在口袋的那只手攥紧了那方手帕，还是在我这么狼狈的时候。
　　前任男友。寒暄。情人节。这是浮现在我脑海中的脑海中的词语，像是一个慢慢推着向前的餐盘，空荡荡的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那道菜前面，肚子早已经饿扁了。
　　“刚下班？”头发又变成了黑色，光看背影的话就只是一个平凡的人，绝对辨认不出是当初那个外冷内热的体育部部长。
　　“被资本主义压榨的可怜人。”其实是自己办事不利，再加上今天一整天的悲惨运气，感觉磨破皮的地方又开始疼了。
　　“一个人？”这个问题让我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却还是故作轻松的说道，“一个人轻松自在些。”他还是微笑的表情，眼睛里有光芒迅速的闪烁了一下，那种熟稔的感觉让我有些害怕，他总是能迅速看出我心里的想法，像是另一个我。
　　停顿的时候，空气里再次被那首歌充盈，“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陪我看细水长流。”
　　他嘴角牵起一抹有些苦涩的笑容，我们的脑海里一定想起了同样的场景。也是情人节，我被一通电话喊到操场，心里隐约能感觉得出什么，他拿着话筒站在操场中央，唱的就是正在放的这首《红豆》。我们也是因为这首歌在一起的，久别重逢再听到这首歌却有了另外一种情绪。
　　风铃清脆的声音在冷淡的空气里响起来，他慢慢看过去，接着脸上出现了一抹甜蜜的微笑，我的心霎时有些抽紧，这个笑容让我有种熟悉感，鼻子一阵发酸，那种不安的感觉飞快的抓紧了整颗心。
　　“再见。”
　　“再见。”
　　这句有些虚伪的问答重复出现了无数次，电话号码长久的躺在各自的通讯列表里，随着手机的更替而慢慢消失不见，最后我们成为了只会见面问好的所谓朋友。
　　踩着那双鞋子飞快的逃离那个战场，身后那两个站在一起的身影，不由得联想到过去的思想被缓慢的抽丝剥茧，变得那么清晰。脚后跟变得越来越痛，像是要就此断了双脚飞离地面，成为一只永不下落的荆棘鸟。
　　搭乘电梯的时候，一直紧闭着眼睛，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崩解，然后分解成碎片。
　　刚出电梯就听见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大到地板上的瓷砖都伴随着碎裂的声响，鞋跟踩在地上的声音在这短暂安静下来的空气里突兀起来。
　　那个碎了的镜头躺在地上，错乱的影像。右边，那两个人站在那里的人僵持着，空气里都是一点即着的火药味。
　　白色的呢子衣，挽起的乌黑的发，骄纵的眉眼。
　　一个人的背后似乎有光圈，有些人隐约若现，有些人明亮耀眼。而阮雨薇，立马就能看出她出生于一个优渥的家庭，从小被娇惯着长大，有求必应几乎是长大的一个必需品，所以容不得任何早于她之前的放手和结束。
　　低着眉，敛着眼。
　　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这场纷争像是黑暗世界里突然升腾起的烟火，我小心的避免着被那些掉落的火星烫伤。那双眼睛的周围都无法照进任何的光亮，无尽的黑暗像是抹不开的烟雾沾在周围，细碎的冷片散发出来。那是我第一次在江南的脸上看见那样的神情，冷淡到厌恶，一言不发的像是在酝酿着更深的爆发，让人胆寒。
　　眼泪就是那个时候掉下来的，像是不经意滑落的雨滴，从眼角，顺着脸颊，体温冲开一道冰凉的防线，安静到我都能听到它掉落在地上的“啪嗒”声。
　　快速的关上门，背靠着门，那些咸涩的液体就这么无止尽的流下来，像是不会有停止的时候。甚至都不知道原因确切的是哪一个，是这一整天的坏运气，疼得有些站不稳的脚，麻木到没有感觉的膝盖，还是那个老天错意安排的相遇，还是那首令人心酸的歌。
　　“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那个幻听的声音又从记忆的深层次飞跃了出来，越来越响，眼泪跟着肆意奔流，整个袖子上都是晶莹的泪滴。
　　到最后，脑海里回荡的那首歌越来越大声，我的哭声也越来越大，简直到了鬼哭狼嚎的地步。那个晚上，我睡得很安稳，也许是因为哭得太累，也许是因为那些长久积压的压力被释放得那么彻底，身体只剩下吃饭睡觉的本能。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却发现这个世界好像一下子小了很多，手指放在眼睛上顿时被吓得坐起来。镜子里面的那双眼睛简直像是镶在脸上的两个桃子，有种让我欲哭无泪的喜感。
　　可是今天偏偏还有一个报告会，不可能说着什么生病的借口请假，拿着热毛巾敷了很久都不见一点效果，这大概就是所谓眼泪的后遗症，别人只要一看到，就会有各种各样的猜测，带着赤裸裸的眼光落在浮肿的那双眼睛上。为什么昨天晚上没在眼睛上敷一条热毛巾呢？
　　到现在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似乎昨天遇见易初航也是梦的一部分，那些黑魔法般的运气也只是一场梦，风一吹就会消散似的。温热的眼睛似乎还有昨天残留的泪痕，像是一场肆意妄为的见证，手指尖的冰凉感没有半点安抚的效果。
　　初恋这件小事啊。
　　没有所谓的第三者插足，没有所谓的父母不同意，只是单纯的异地恋。他在S市每天颠倒的工作，我拿着新鲜出炉的毕业证满城市的参加面试，电话和视频到最后总是彼此有些疲惫的声音和脸，距离大概就是那个时候被拉开的。
　　关上门才发现门把手上挂着一朵白色玫瑰，带着过了夜的凋零感，花瓣上滑落的露水像是弥足珍贵的珍珠，也许这就是所谓的鲛人之泪。
　　重回青春之旅，免费提供摄影服务。江南。